等羅科索夫斯基笑完之後,維克多試探地問:“元帥同志,不知阿西婭是和我一起走呢,還是等我到了莫斯科之後,再接她過去。”
“你們兩人肯定是一起走啊。”羅科索夫斯基出人意料地說:“我已經派人把阿西婭提前接過來,就住在附近的酒店裡,待會兒我派人送你過去見她。”
得知阿西婭已經來了這裡,索科夫的心裡頓時踏實了,至少自己不用再返回野戰醫院去接她。他接著問道:“元帥同志,那我們什麽時候去莫斯科?”
“安東諾夫本來說今天就走的,但我擔心路上耽誤的時間太長,等你們坐飛機到了莫斯科,天都黑了。”羅科索夫斯基說道:“半夜乘車到郊外的森林裡去,恐怕不太安全,因此我讓他明天早晨再派飛機過來接你們。”
羅科索夫斯基叫來了一名參謀,吩咐他說:“參謀同志,你負責把索科夫將軍送到了附近的那家酒店,讓他和他的妻子見面。”不過在索科夫離開前,羅科索夫斯基還在後面問了一句,“米沙,部隊裡的工作,你都安排好了嗎?”
“都安排好了。”索科夫點點頭,給了對方一個肯定的回答:“我在離開以前,把工作向西多林參謀長進行了移交。您也知道,長時間以來,司令部裡的工作都是由他在負責,我把工作交給他來負責,絕對不會出現什麽差錯。”
聽索科夫這麽說,羅科索夫斯基微微點了點頭,“如今戰爭已經結束,司令部的工作量和以前相比,簡直可以忽略不計,別說是西多林這樣負責的參謀長,就算隨便找個參謀,相信他也能處理司令部裡的日常事務。”說到這裡,他衝索科夫擺擺手,催促道,“快點去酒店吧,我想阿西婭此刻應該都等急了。”
索科夫在參謀的帶領下,來到了附近的酒店。
進入了酒店之後,參謀本來想帶著維克多直接去阿西婭所在的房間,但索科夫卻擺手拒絕了:“謝謝您的好意,參謀同志。請您把阿西婭所在房間的號碼告訴我,我自己過去找她。”
見索科夫不願意自己作陪,參謀也不勉強,說出了阿西婭住的房間號之後,向索科夫敬了一個禮,便轉身離開了。
索科夫朝阿西婭所住的房間走過去,還隔著老遠,就發現房門沒有開,他放輕腳步慢慢地走過去,想給阿西婭一個意外的驚喜。
他來到房間門口,看到阿西婭背對著門坐在一張靠窗戶的桌子前面,嘴裡正在小聲地念叨著什麽。索科夫見狀滿是好奇,緩緩地走上前,想聽聽阿西婭在念什麽。
當他走到阿西婭還有四五步遠的位置,忽然看到阿西婭的右手往後一揚,似乎扔出了什麽東西。索科夫抬手接住,低頭一看,居然是一支鉛筆,讓他感到疑惑不解:阿西婭扔鉛筆做什麽?
他剛想開口時,忽然發現背對著自己坐在桌前的阿西婭,渾身如同篩糠似的抖動不已,似乎看到了什麽令人恐懼的東西。他連忙上前兩步,把一隻手搭在了阿西婭的肩膀上,想問問對方出了什麽事情。
誰知他的手剛搭上阿西婭的肩膀,就聽阿西婭尖叫一聲,隨後從椅子上直接滾落在地上。倒在地上的阿西婭身體蜷縮在一起,雙手抱著頭,不停地尖叫著,似乎被什麽恐懼的東西驚嚇到了。
“阿西婭,阿西婭。”索科夫連忙蹲在阿西婭的身邊,用力把她抱起來,湊近她的耳邊大聲地問:“阿西婭,我是米沙,快點告訴我,出什麽事情了?”
連著叫了好幾聲,阿西婭才停止了尖叫,用迷茫的目光盯著索科夫,似乎在看一個不熟悉的人。過了好一陣,她才認出抱著自己的人,就是自己的丈夫索科夫時,便驚呼一聲,直接把頭埋進了索科夫的懷裡。
“這裡出什麽事情了?”這時一名軍官和一名服務員出現在門口,看到半蹲著的索科夫和他抱在懷裡的阿西婭,小心翼翼地問:“將軍同志,這裡出什麽事情了?”
“沒事沒事。”索科夫朝對方擺擺手,有些尷尬地說:“我的妻子似乎受到了什麽驚嚇,不過沒有什麽大礙,你們先出去吧。”
門口站著的軍官只是一名小小的中尉,聽到索科夫這麽說,他也不好再追問什麽,只能禮貌地說了一句:“將軍同志,我是這層樓的軍代表,如果您有什麽事情,盡管到值班室來找我。”
“好的,中尉同志,如果有什麽事情,我會去找你的。”索科夫為了搞清楚阿西婭尖叫的原因,便迫切地想將軍官和服務員打發走:“你們離開時,請順便幫我把房門關上。”
等軍官和服務員關上房門離開後,索科夫抱起了阿西婭,把她放在了一旁的床上,又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旁邊,這才開口問道:“阿西婭,你能告訴我,剛剛是怎麽回事嗎?”
聽到索科夫這麽問,阿西婭不禁俏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米沙,其實就是一個小把戲,說出來你可能會笑話我的。”
“小把戲?”索科夫不解地問:“什麽小把戲,能把你嚇成這樣?”
“是這樣的。”阿西婭向索科夫解釋說:“我前段時間給一位戰士治傷時,他告訴我,說他家裡曾經有人當過牧師,知道有什麽辦法,可以測試自己的身邊有沒有鬼。”
索科夫無語到了極點,且不說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鬼,就算有鬼,你一個牧師的後代就能知道找出鬼魂的辦法?他呲笑一聲,隨即反問道:“阿西婭,他是不是教了你什麽通靈術?”
“通靈術?”而阿西婭聽到索科夫說出的這個單詞,臉上寫滿了迷茫:“是什麽意思?”
“就是一些神棍,通過某種咒語,將死去人的靈魂召喚到自己的身上,然後以死者的身份,和死者的親屬對話。”索科夫簡單地解釋了通靈術的含義後,繼續追問道:“阿西婭,你還沒有告訴我,剛剛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位戰士告訴我。”阿西婭向索科夫解釋說:“念一段他知曉的咒語,然後把一支鉛筆朝身後扔出去,假如你聽到了鉛筆落地的聲音,就證明你的身邊沒有鬼。如果聽不到鉛筆落地的聲音,就表示自己的身後有鬼……”
索科夫聽到這裡,不禁啞然失笑:“阿西婭,你知道你朝後面扔出鉛筆後,為什麽聽不到鉛筆落地的聲音嗎?那是因為你扔出鉛筆時,我正好來到你的身後,我接住了你扔出的鉛筆。”
說著,索科夫俯身撿起自己扶阿西婭時扔在一旁的鉛筆,遞到了阿西婭的面前問道:“你仔細看看,是不是你扔出的那支鉛筆?”
阿西婭只看了一眼索科夫手裡的鉛筆,就點頭肯定地說:“沒錯,這就是我扔出的鉛筆。”
搞清楚鉛筆扔出後沒有落地聲的原因後,阿西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沒有聽到鉛筆落地的聲音,本來心裡就害怕得不行。你倒好,又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是不是想嚇死我啊。”
到了此時,索科夫總算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呵呵地乾笑兩聲後,解釋說:“我接到了鉛筆後,看到你忽然在瑟瑟發抖,還以為你看到什麽恐怖的東西,就想問問你,手就本能搭在了你的肩膀上,沒想到把你嚇壞了,真是對不起。”
“算了,此事到此為止,以後不要再提了。”阿西婭想到自己做的荒唐事,越發感到尷尬,為了緩解屋裡的氣氛,她試探地問:“米沙,羅科索夫斯基今天一大早,就派人把接到了這裡,也不說什麽事情。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是的,阿西婭,我當然知道。”索科夫想起自己要到遠東參戰的事情,還沒有對阿西婭提起過,既然今天有機會,那就順便說給她聽:“最高統帥部剛下達了一道命令,讓我和你到莫斯科郊外的療養院去療養一段時間。”
“什麽,到莫斯科郊外的療養院去療養?”阿西婭聽後不解地問:“為什麽最高統帥部會突然下達這樣一道命令呢?”
“原因是多方面的。”索科夫謹慎地說:“我前段時間先後向朱可夫元帥和羅科索夫斯基元帥提出,希望他們能和最高統帥部打個招呼,把我的部隊調往遠東地區,與盤踞在那裡的關東軍來一場較量。”
“米沙,對我們來說,德國人投降的那一刻開始,這場該死的戰爭就已經結束了。”阿西婭不滿地說:“你為什麽要節外生枝,跑到遙遠的遠東地區,與關東軍繼續作戰呢?”
“阿西婭,你不明白,只要倭寇還沒有被徹底打敗,這場戰爭就不算真正地結束。”索科夫望著阿西婭說:“只有徹底打敗了倭寇,我們才能擁有真正的和平生活。”
聽索科夫這麽說,阿西婭不說話了,她知道對方一旦做出什麽決定,自己無論說什麽,都無法改變對方的主意。與其和他為了這種事情發生爭吵,倒不如保持沉默,看他接下來會說點什麽。
“阿西婭,”見阿西婭不說話,索科夫的心裡的確有點發慌,不過他還是努力鎮靜地說:“你也知道,我在這幾年的戰爭中,曾經多次負過傷,也許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些暗傷。最高統帥部這次安排我到莫斯科郊外的療養,恐怕就是希望利用這段時間,讓我好好地養養身體,等派我前往遠東地區時,才能以健康的身體指揮部隊作戰。”
“那我呢?”阿西婭等索科夫說完之後,才緩緩開口問道:“我是隨你一起前往遠東呢,還是留在莫斯科等你?”
“這個我不清楚。”索科夫苦笑著說:“這次上級準備調往遠東的部隊裡,並沒有我所在的第48集團軍。”
聽說即將調往遠東的部隊裡,居然沒有索科夫的第48集團軍,阿西婭心裡不禁一陣暗喜,心說若是部隊不調防,那索科夫這個光杆司令就沒法前往遠東地區。但索科夫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的心徹底涼了一大半:“不過我已經向最高統帥部提出,既然第48集團軍不能調往遠東地區,那我就和會被調走的部隊的指揮員進行對調,讓他來指揮我的部隊,而我去指揮他的部隊。”
阿西婭心懷僥幸地問:“那最高統帥部同意你的請求了嗎?”
“沒有。”索科夫搖搖頭,繼續說道:“今天元帥同志叫我到方面軍司令部來的時候,我還以為請求被上級通過了,便興高采烈地來到了這裡,誰知卻告訴我,說上級安排我回莫斯科療養。”
阿西婭看出索科夫心心念念地想著去遠東打關東軍,不忍心潑他的冷水,便安慰他說:“米沙,不要著急,我想最高統帥部肯定會考慮你的請求。但目前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回到莫斯科好好了解,把身體養好再說。對了,你是一個人去莫斯科,還是我陪你去?”
“當然是你陪著我一起去啊。”索科夫笑著說:“否則元帥同志怎麽會專門派人把你安頓在這裡呢?本來說今天就走的,但元帥同志說時間有點太晚,等我們乘坐的飛機到達莫斯科時,天都黑了。所以他和上面商議後,決定改在明天清晨派飛機來接我們。”
阿西婭心裡在想,通常進入療養院都要療養一兩個月時間,自己和米沙去了療養院,沒準他去遠東的事情就沒有下文了,這樣就不用為他的安全而擔憂了。想到這裡,她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太好了,米沙,這真是太好了。打了這麽多年仗,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過過普通人的生活了。”
“你說的沒錯,就算我過一段時間要去遠東,我們也可以先過一段普通人的平淡生活。”索科夫說道:“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最好再要個孩子,我們結婚這麽多年,都沒有孩子,很多人都在專門過問此事呢。”
阿西婭不由一驚,隨即反問道:“是誰?米沙,你說有人在關心我們沒有孩子一事,是什麽人呢?”
“關心我們的人可多了。”索科夫笑呵呵地說:“首先是羅科索夫斯基元帥,接著是最高統帥本人,他擔心我們中間誰的身體有問題,原本還安排了一位醫生,準備為我們做一個全面的檢查呢。但聽我說明了原因之後,大概不會再給我們派醫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