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這一曲，唱的就是曲終人散

  瞎眼老頭這劍意衝天的一劍，在這人嘴裡僅僅是有點“小意思”。

  來人身形魁梧，渾身黑袍罩身，卻沒刻意遮臉。

  他背後背著一塊黑布包裹的物件，四四方方，看上去像是一個畫框。

  “空間物品？”雷蒙腦中靈光一閃，瞬間就想到了一件東西。

  難不成是圖書館那副壁畫？

  海克斯空間裝備在黑海很稀有，可在無盡之海並不罕見，特別是對於那些高階超凡者來說，幾乎人手一件。現在這家夥選擇把這東西背在背上，那麽最大的可能便是這東西本來就是一件空間物品，所以不能放在海克斯空間裝備中，只能背著。

  “也對！菲利普領能讓這種強者覬覦的東西，大概只有吸血鬼大佬留下的那副壁畫了。可是，這家夥現在露面是什麽意思？幾個低階序列的超凡者，還能引起這種強者的興趣？”

  雷蒙看清來人的相貌，眉頭緊皺。

  什麽時候黑海這種偏遠海域，強者扎堆成群出現了？之前的七武海霍克不說，現在又來了這一位？

  旁人可能不知道這黑袍人的身份，雷蒙卻一清二楚。

  無盡之海，“無盡七皇”屬下，懸賞金額高達6億4100萬的大海賊，格鬥系序列2【火山】烏恩·萊奧尼爾！

  “哎喲...沒想到黑海這小地方，居然還能看到這麽卓絕天賦的劍客。”

  烏恩盯著老瞎子看了看，嘖嘖稱奇道：“可惜劍道境界雖高，超凡階位實在太低...而且壽元將盡，大概這輩子是沒機會進階更高序列了。”

  瞎眼老頭臉色猛然明顯一變，雖然他看不見來人，卻能感受到那外泄的一絲龐大的“炁”。他已經斷定，這說話的人一定是個階位極高的超凡者！

  瞎老頭慎重地說道：“閣下實力已經超凡脫俗，遠不是這黑海這偏遠海域能擔待的強大存在。不知閣下降臨此地，有何貴乾？”

  “受人委托，來取點東西。順便嘛...把這個小領主一家殺光。”

  烏恩一臉懶散的樣子，也沒打算隱瞞，說道：“剛才殺了一個能變烏鴉的，問了問，好像還有這個小丫頭...”

  頓了一頓，他又嘖嘖稱奇道：“剛乾掉那個能奧解成烏鴉形態的家夥能力很有意思，現在沒想到居然又遇到一個序列5就領悟了劍意的存在...這趟出來，倒也不算太無趣。”

  說完，他盯著瞎眼老頭看了看，舔了舔嘴唇道：“難得遇見兩個有意思的人，所以，還是都順手殺掉咯。不然，怕是那些蠢貨還說不定真打不贏這場仗呢...”

  一個序列2的超凡者起了殺心，無論老頭子多厲害，都絕對不可能有勝算。

  聽到這話，雷蒙心頭猛地一驚。

  根本不待老頭說話，他搶先說道：“閣下難道忘了‘戰爭公約’麽？不允許超過交戰雙方最高戰力兩個階位的超凡者乾預戰爭，否則將遭受世界政府通緝追殺！”

  “戰爭公約？喲，你小子知道的還不少呢。”

  烏恩挑眉看了雷蒙一眼，若不是提到“戰爭公約”這話，這種螻蟻般的存在，他根本不會搭話。

  “嘖嘖，好像世界政府那些家夥是制定了這麽一條公約。不過，這種條令對其他人或許有一定約束，可你覺得我在乎通緝這事兒？”

  他本來就是海軍懸賞榜上的大海賊，哪裡會在乎這些？

  雷蒙自然知道這點。

  現在，唯一的那絲幻想也破滅了。

  可這家夥擺明了現在要殺掉老頭子和艾琳，若不想想辦法，就來不及了。

  他眸子飛轉，開口還想說些什麽，可是就這時候，烏恩突然轉臉朝他獰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個很不爽的表情。

  “喂，小子！本大爺說話的時候，有你這種螻蟻插嘴的份兒？”

  說著，他根本不待人回答，屈指一彈，一股像是魔能光束的氣團瞬間就將雷蒙擊飛了出去。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家夥會突然下殺手。

  “嘭！”

  雷蒙覺得天旋地轉，像是被一頭大象撞在了胸口，瞬間凹陷了一個大洞。撞牆落地，他更是覺得渾身骨頭都要散架了一般，命懸一線。

  只差半隻腳，就能躺進棺材裡了。

  “咦...居然還沒死？”

  雖然只是隨手彈了一下，可烏恩也很意外這一擊居然沒把那序列9的螻蟻碾死？

  “喲...居然還是品階不低的血族血脈？”

  他一眼就看穿雷蒙的根底，詫異了一瞬，又皺眉道：“你也是卡朋的後人？”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這今天恐怕還得多殺一人。

  “這家夥知道卡朋的存在，又衝著這油畫而來...怎麽可能這麽巧！隱月古堡關乎著世界政府的一項絕密計劃，按理說除了世界政府高層，根本不可能為外人所知...這個烏恩從何處得來的消息？難不成他也是世界鎮府什麽什麽秘密機構的人？”

  雷蒙腦中思緒飛轉，剛想說話，猛地一口汙血吐了出來。他已經清楚地感受到生機正在流逝，內髒器官已經盡數被震碎，即便是吸血鬼血脈的超強恢復能力，也只是暫時吊著他的性命，卻並不能阻止他死亡。

  “雷蒙！”

  就這時候，艾琳驚呼一聲。她也顧不得其他，連忙跑過來用治愈的法術捂在了雷蒙的凹陷下去的胸口，哭得雨帶梨花，“拜托，你不要死啊...”

  雷蒙看著她，慘笑一聲，想要說些寬慰的話，可又沒忍住咳出一口夾雜著肺髒碎末的黑血來。

  終究，還是要死了麽？

  我還是太弱了。

  ......

  “算了...趕緊完成任務離開了。”

  烏恩砸了咂嘴，打算補一擊，乾掉眼前這幾個家夥。

  可時候，他像是感覺到了什麽，眉頭微微一挑，轉臉看了過去。

  ......

  哎...

  一聲微歎。

  自己這輩子收的唯一一個弟子眼見就要死在面前，

  老瞎子的歎息也頗為複雜。

  “既然閣下想要斬盡殺絕，那麽...就讓在下也自不量力地領教一下無盡之海的頂尖超凡究竟有何等神威...”

  瞎眼老頭話語平靜，至始至終都沒有半點懼意。

  這時候，他雙手握刀，渾身氣勢外泄到了極致，比剛才面對狄奧尼索還要強上三分。

  更恐怖的是，他身上凝聚的那股劍意也越來越濃，像是蓄積百年壓力的火山，這一刻猛地噴發了出來！

  瞧到這一幕，

  “喲，比剛才那一劍更強了...”

  烏恩也沒著急出手，反而眯著眼，饒有興致地等著他聚勢。

  如果，就這麽像殺雞一樣解決掉，也確實太無趣了些。

  而遠處，已經被烏恩氣勢震得絲毫不敢妄動的狄奧尼索臉上更是陰晴不定，心中驚詫到：“遠來，剛才那一劍他還沒盡全力...”

  這時候，

  老瞎子的呢喃細語回蕩在眾人耳邊，

  每說一句，他渾身的氣勢就陡然拔高一大截。像是沒有盡頭一般，還在持續暴漲。

  “昔年恩師曾教導...極道劍意，應無所無懼，無所不斬。這些年，略有所悟...”

  “如今手中這一劍，斬山山平，斬海海平，卻唯獨不能平我心...”

  或許，當年自己就該死的。

  苟活了這二十多年，也夠了。

  曾經重傷了最親愛師弟，失去了最愛的小師妹，最敬愛的恩師已故...現在小師妹的女兒也死了，自己寄托了所有希望的唯一弟子也要死了...

  終究自己什麽都沒能改變，

  空有這手中一劍。

  諸多無能為力，化作濃濃的悲壯意境，越聚越濃，凝在了他那周身氣勢之上。

  苟延殘喘這麽多年，也是時候有個結局了。

  當年，

  那個意氣風發的白衣少年在恩師手中接過了這柄通體雪白的名劍之時，他立誓要成為“黑海第一劍客”。

  卻不想一蹶不振二十年，蹉跎了歲月。

  闊別多年，今日再握此劍，那曾經的誓言又回蕩在了耳邊。

  老瞎子捏了捏“霜花”的劍柄，呢喃自語：“老夥計...今日你要助我破境了...”

  這一刻，他破劍豪境，罡氣漫天。

  “今日這一劍，便斬我心中不平！”

  老瞎子衣袍無風自動，渾身外放的真氣竟然盡數收斂回了體內，在體表凝實成了一層厚重的罡氣。定睛一看，宛如又無數細小的透明氣劍在體表急速穿梭，凝結成了一層密不透風的劍罡氣網。

  “這一劍，斷山，斷水，斷我心中不平，亦斷今生！”

  他雙手持劍，露出了一臉前所未有的猙獰神態。

  仿佛斬出這一劍，他的身體也要隨之毀滅。

  “地獄十二景·奧義·斷今生！”

  揮劍斬下，劍氣衝霄！

  .......

  “劍意凝罡，他入大劍豪境了？怎麽可能...”

  烏恩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一個序列5的低階超凡者身上感受到危機感。他也從來沒聽說過，居然有人能在序列5的超凡階位就領悟了大劍豪門檻的“劍罡”。

  這可是無盡之海中頂尖劍客才可能達到的絕頂境界啊...

  “再怎麽厚積薄發，也不可能這麽誇張吧！”

  烏恩神色變得很複雜，自言自語道：“階位太低，強行破境，我不殺你，你也活不成了...沒想到這次來黑海，居然還能讓我遇到這等劍道奇才...”

  他看著瞎眼老頭這一劍斬下，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被震驚道了。

  “能到這個程度，你已經非常了不起了。即便當年索德羅斯未出黑海之時，也達不到你這個程度。雖然你的不是我見過的最強劍客，卻是最讓我震驚的一位...”

  “我烏恩·萊奧尼爾願稱你為‘黑海第一劍豪’！”

  他不閃不避，舉拳輕吟，目露嚴肅喝到：“高手，還是應該有一個高手體面的死法...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一程！”

  說著，烏恩拳頭上也凝聚成了一團熔岩，灼熱的真氣隱隱有將虛空都燒的扭曲的跡象。

  這霸氣包裹的一拳，直接就轟在了那一刀斬擊劍氣之上！

  隻觸碰的一瞬，劍氣被彈開，那蘊含著恐怖威能的一拳直接就把老瞎子的身體轟成了灰燼。

  瞎眼老頭，身死劍滅。

  “咻！”

  劍氣破空而去，輕松切入了通道的鐵壁之中，竟然讓人透過那切割的縫隙，看到了外面的陽光！

  這可是菲利普學院號的艦底鋼板！這可是能承受海王類無數次撞擊超厚裝甲！竟然被這一劍就洞穿了一道大豁口！

  大劍豪一劍，威猛如斯！

  ......

  “老師！”

  雷蒙看著老瞎子被一拳轟殺，撕心裂肺地咆哮著。

  雖然師徒兩人隻相處了短暫的兩三個月，可老瞎子待他如子的那濃濃恩情卻早已刻印心中。

  他雙目瞪圓，目眥欲裂地嘶吼道：“烏恩，你殺我恩師！今日若我若不死，他日無論九霄黃泉，也必取你狗命！”

  眼睜睜地看著恩師被轟殺於此，他無能為力啊。

  弱者，除了能臨死說兩句狠話，還能改變什麽？

  呵呵...下一刻，大概自己也同樣會像是螞蟻一樣被人碾死了吧。

  他突然有些理解老頭子剛才那使出來拿一劍中那股黯然意境是什麽感覺了...當年那些遺憾，大概老師他也如我現在這般無能為力吧。

  不怪這大航海世界殘酷，隻怪自己實力太弱了。

  弱就是原罪。

  哎...

  一切，都將煙消雲散了。

  ......

  突然，

  “封印·解！”

  雷蒙覺得自己恍惚間聽到了誰在說話，

  他轉頭一看，艾琳那丫頭眼中飽含淚水情深意濃地望著他，

  她的表情透露著一股臨死前的訣別，愛意也再沒含蓄收斂。

  她嘴角露出了一抹慘笑，輕聲說道：“雷蒙，再見了...”

  “嗯，再見了。”

  是啊，大家都要死了。

  他突然發現，聽到艾琳說出“再見”二字的時候，心中像是什麽東西抽空了一般，

  如風過指隙，想要抓，卻發現她已經留不住了。

  想著，

  他好像又抓住了什麽東西，

  雷蒙伸手擦拭了一下她臉頰流下的淚水，又捧著她的臉勉強扯出了個笑意，柔情道：“艾琳，我發現...我好像挺喜歡你的。”

  這是生命中的最後的告別。

  他也終於明白了自己心中對艾琳的那種微妙情愫是什麽。

  可惜，時機好像有些晚了。

  聽到這話，

  艾琳終於忍不住心中的那股激烈的情緒，淘淘大哭起來。

  “曾經好期待你能對我說這句話啊...可現在有些晚了...”

  她哭得像個孩子，想擠出個開心的笑容，卻怎麽都止不住眼中的淚水潺潺下滑。

  她捧著雷蒙的臉龐，像是留戀人間的最後一刻美好，傻傻地說道：“不過，我依舊很開心啊。”

  末了，她笑著咧口白牙，鮮血浸染牙縫，嘴角的笑意滿是幸福和滿足，告別道：“可惜...不能再喜歡你了，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呀，雷蒙同學...”

  有些樂章一旦開始，唱的就是曲終人散。

  “你...”

  就這時，

  雷蒙臉色猛然一變，

  他突然發現艾琳的的氣息瞬間變得狂暴起來。

  這一刻，

  他清晰的感覺到了，

  那個熟悉的小丫頭，

  那個傻傻甜甜的美少女，

  那個記憶中笑靨如花的艾琳，

  從他的生命中，

  永遠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