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梅一路追到派出所,博藝被關押起來,無論她怎麽哀求,公安們也不讓她去見博藝。
她不懂法,也不知道該怎麽幫博藝,在和公安們苦苦糾纏一番無果之後,她只能返回村裡。
按照公安說的,讓她等消息,或者是找律師替博藝辯訴。但公安也說了,就是再好的律師來,博藝也免不了牢獄之災。
她哪裡來錢去請律師,只能聽天由命。
生活再一次拋棄了她,她感覺前路茫茫,不知道該去向何方。
經過搶救,王豪脫離了生命危險。王媽媽雖無生命危險,但那一刀刺到腰椎神經,導致她下半身行動不便。
王家人從醫院出來後,王媽媽就雇了律師,向法院上訴。她拒絕私聊,拒絕金錢補償,以故意殺人罪要求法院對博藝進行重判。
她一次又一次的上訴,最後,博藝被判有期徒刑八年零六個月。
宣判當天,淑梅聽到結果,腦袋一陣轟鳴直接當場暈倒。
當她醒來時,博藝已經被關進了監獄。她連道別的話都沒來得及給博藝說,博藝就這樣無情的拋下她,拋下佑琛,為他的愚蠢去買單了。
一切已然這樣,日子還得過下去。淑梅就是再無助,她也不能倒下,兩個孩子已經沒有了父親,不能再沒有她。
她們上一輩的恩怨情仇,不能影響到下一代,即便再苦再難,她也要努力活下去,努力把兩個孩子撫養長大。
當淑梅再一次見到博藝,已經是在監獄的探監房裡。
博藝剃光了頭髮,穿著囚服,面色憔悴。幾日不見,他同之前判若兩人。
淑梅看見他出來,激動的趴在玻璃窗上,眼睛裡閃爍著淚花,“博藝,博藝……”
博藝沒有太多的表情,看那樣子,他好像沒有因為見到淑梅而開心。
兩人隔著玻璃對坐,之前淑梅真的有好多好多話想對博藝說,她心裡真的很苦,比吃黃蓮還苦。可看著這般模樣的博藝,她都不敢把自己心裡的苦展露分毫。
兩人四目相對,一言不發。
淑梅想能這樣一直看著博藝也不錯,千言萬語,都抵不過這一面。
許久,許久,博藝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淑梅,是我的執念,讓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都受到了傷害。你——忘了我吧,就當我死了,過你自己該過的日子。”
博藝說這些話的時候,他都不敢抬頭看淑梅。他心裡也很清楚,自己對不起淑梅,對不起年幼的兒子。對倩倩的愧疚之情是消減了不少,可對淑梅的愧疚之情又猛然劇增,到頭來,只不過是換湯不換藥,他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罪人。
淑梅聽博藝這樣說,她心都在滴血。她根本就沒想過要放棄,別說是八年,就十八年,二十八年,她也會等下去。
她不怕等,不怕苦與累,就怕博藝放棄自己。
這牢裡的日子不比外面,若意志不夠堅強,出來肯定是廢了,不死也會脫層皮。
“博藝,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你這樣說對得起誰?連你自己都對不起。不就是八年嗎?彈指一揮間,咬咬牙就過去了,我會把家裡照顧好,把佑琛撫養長大,我,還有佑琛和凝凝,都會好好的等著你,等著你出來。你已經自私過一次了,不可以再自私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你是孩子們的希望,更是我的希望,不要放棄自己好嗎?”
淑梅說得淚如雨下,手摸在玻璃上,隔空撫摸著博藝的臉。
博藝低垂著的頭,終於肯抬起來了,他把手伸到玻璃上,兩隻手掌隔著玻璃重疊到一起。
“淑梅,我——”
“你什麽也別說,一定要好好的出來見我。缺什麽就一定要同管教說,我才知道每次來看你給你帶什麽。”
“淑梅,我唐博藝何德何能,能娶你為妻。我對天發誓,等我出去,一定加倍補償你。”
“嗯!記住你今天的話,可別再失言了。結婚那麽大的事,你都能失言,這次你不會又說話不算話吧?”
“不不不,一定不會,欠你一個完整的婚禮,我出去一定給你補上。”
“算了吧!等你出來,我們都是多大歲數的人了,我可不想被別人笑話老不正經的。”
淑梅半開玩笑的說著,一臉輕松。
她不想讓博藝有任何心理負擔,不想他因為自己感到更加的痛苦內疚。
“管別人說什麽,我們自己開心就好。對了,糧店你一個人若經營不了,就把糧食都賣了,換些錢貼補家用。還有佑琛,若實在供不起兩個孩子上學,就讓佑琛輟學吧,讓凝凝一個人讀書就行了。”
“行呐!你放心,這些我都能處理好,不會餓著凍著你兒子的,我一定把佑琛視如己出,好好待她。一個都不能少,兩個孩子都必需讀書,這是孩子最好的出路,不能因為我們斷送孩子的前程。”
“可是,你一個人,怎麽能負擔得起?”
“沒事,你不用擔心,你隻管在裡邊好好改造,我聽他們說,表現好是可以減刑的,加油,爭取早一點出來和我們團聚。”
……
兩人聊得停不下來,若不是看守的人強行打斷,將博藝帶走,他們還不知道要聊到什麽時候。
淑梅目送博藝離開,她才戀戀不舍的轉身離去。
她剛才還有一個重大發現,她發現博藝手腕上有新傷,用紗布包裹著,雖然博藝已經盡量用衣袖遮擋,但還是被敏銳的她發現了。
她並沒有把話挑明來問,她猜想,那一定是博藝想輕生故意弄傷的。她不能再把這事挑出來說,也正因為如此,她才費盡唇舌去激勵博藝,讓他一定要好好的。
臨走時,淑梅特意去找人打聽了博藝的情況,果然不出她所料。博藝剛被送進監獄那天,他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個碎瓷片,試圖割脈自殺。
淑梅現在還在後怕,幸好剛剛自己沒有提及,幸好自己勸服了博藝。
從今以後,她又要過回一個人扛起一個家的日子了。
她賣掉了糧店裡的全部糧食,憑她一己之力,根本沒辦法支撐起這家糧店。
再說這鎮上的消費又高,她根本沒能力讓小佑琛和小雙凝都到鎮上上學。為了盡可能的縮短開支,把每一分錢用在刀刃上,她給小佑琛辦了轉學,讓小佑琛回村裡和小雙凝一起上學。
現在要照顧孩子,她沒辦法再到外面去找事做賺錢,擺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在地裡刨食。
博藝家的地,再加上繼宗家的地,若真的收成好,讓這麽一大家子裹腹還是可以的。
博藝也沒留下什麽積蓄,唯一的也就是賣糧換來的錢,還有這棟可以遮風避雨的樓房。
淑梅奔波了好幾日,才把小雙凝上學的事情解決。
小雙凝終於可以上學了,她興奮得不行。
淑梅沒舍得花錢給她買書包,連夜給小雙凝趕製了一個布包。
第二日一早,小雙凝背著淑梅給她縫製的書包,笑靨如花。
吃過早飯,淑梅就把小雙凝和小佑琛送出門,兩個孩子高高興興背著書包,蹦蹦跳跳朝學校走去。
此時天還不見亮,由於村小學離她們村還有一定距離,她們不得不提早出發。
淑梅特意給她們備了個手電,再三叮囑小佑琛,一定要照顧好妹妹。
她站在門口,看著兩個孩子消失在朦朦朧朧的夜色中,才折回屋裡去。
她開始了一天的忙碌生活,喂豬,照顧家禽,下地裡乾活,做飯,洗衣服。
忙碌的一天,就這樣慢慢過去了。
傍晚,小雙凝和小佑琛放學回到家裡,一路上,小雙凝都哭喪著臉,小佑琛問她怎麽了,她就是悶口不言。
“凝凝,你到底怎麽了?是不是今天在學校,有人欺負你了?說是誰?明天哥哥就去幫你揍她一頓。”小佑琛蹲在小雙凝膝蓋前,關心的問著。
小雙凝坐在那裡,嘟囔著個嘴。
小佑琛知道,小雙凝做夢都想上學,這第一天上學,凝凝應該高興才對,可她怎麽會這麽悶悶不樂呢!他是百思不得其解。
“凝凝,你是不是餓了?我去給你煮麵?”
“凝凝,是不是有什麽沒聽懂?我可以解釋給你聽。”
“凝凝,走,我帶你去地窖裡找甘蔗?”
……
小佑琛不停的在旁邊問小雙凝,問東問西,關心備至。只可惜無論他說什麽,小雙凝都閉口不言,小嘴嘟得高高的。
等到淑梅收工回來,小雙凝撲到淑梅懷裡,傷傷心心的哭起來。
“嗚嗚嗚……”
淑梅被弄得滿頭霧水,她看了一眼在那裡有些無助的小佑琛,趕緊放下肩上的鋤頭。蹲下身去,替小雙凝擦眼淚。
“凝凝,這是怎麽了?這讀書不好嗎?怎麽第一天上學回來,就哭哭啼啼的。”
小雙凝就一個勁的哭,越哭越傷心。
淑梅無奈,只能把視線移到小佑琛身上,雖然她知道,小佑琛很懂事,從不欺負小雙凝。可畢竟小佑琛也只是個孩子,小孩子之間磕磕碰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想是不是小佑琛惹到小雙凝,讓她哭得這麽委屈。
“佑琛,你能告訴媽媽,凝凝是怎麽了嗎?”
小佑琛趕緊搖頭回應,“我也不知道,放學回來,她就一直很不開心,我問她怎麽了,她就是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