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在李維明的眼裡，慕晴泠這個逍遙王妃，年輕、貌美、家世好，可就是有幾分世家小姐慣有的驕矜和單純，一輩子被家人長輩還有丈夫保護得好好兒的，一點風吹雨淋都沒有經受過。

  這樣的人一生順遂也就罷了，若是遇到點事兒，立時就能亂了陣腳。整個天津城如李維明這樣想法的人還有很多，就連俞恩正之前也從來沒有把慕晴泠當做一回事兒。

  女人不過是男人的附庸，逍遙王得勢，慕晴泠眾星捧月，就連京中皇帝都有意抬舉。逍遙王不得勢，這兩口子自然要夾起尾巴過日子。

  可現在慕晴泠一上場就給了李維明還有俞恩正一個下馬威，李維明愣了一下，說道：“王妃，王爺當真無甚大礙？”慕晴泠淡淡地回道：“那要看李大人的大礙指的是什麽了，若是性命，李大人放心，王爺並無性命之憂。可王爺傷在肩膀，若不精心修養，小事也成大事。你說呢？”

  李維明擦了擦汗，連連應是。李維明是被蕭嵐洺遇刺這個是給嚇暈了頭，面對慕晴泠硬不起腰板。俞恩正卻不然，他來珪園，目的可遠比李維明要大得多。

  “既然王爺傷情並無大礙，王妃不若請王爺出面一見。畢竟如今事態嚴重，也需要王爺出面。若是王爺需要時間休養，末將與李大人晚點再來也無妨。“俞恩正說道。

  李維明正要讚同，就聽慕晴泠緩緩說道：“我說了，王爺需要靜養。如今的事態說白了也不過是天津巡防出現漏洞，導致歹人膽敢當街行刺親王。有李大人跟俞大人在，我相信這點亂子，兩位大人可以完美地將它處理。“

  “俞大人。”慕晴泠看向俞恩正，“論私，我當叫你一聲舅舅。論公，你一手負責天津巡防安危，如今天津港建造如火如荼，朝廷和百姓的目光都落在天津港上，天津不能出亂子。王爺這件事，於公於私都要勞煩俞大人你多多費心。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人敢當街行凶，與王爺同行的又都是宗室子弟。這件事傳回京裡，還不知道會掀起多大的風浪。俞大人，李大人，這件事非同小可，陛下的聖旨到天津之前，必須有個結論。“

  李維明已經顧不上現在是不是慕晴泠在替代蕭嵐洺發號施令了，可俞恩正卻不然。從前自己沒有放在眼裡的人，大事當前，表現得冷靜自持井井有條，這不僅僅是自己看走眼的問題，俞恩正看向慕晴泠，眼睛微眯，慕晴泠此前表現出來的輕狂模樣，跟此時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俞恩正可不覺得這是慕晴泠面對蕭嵐洺受傷，突然開了竅。這夫妻倆，一個表面紈絝，卻不聲不響察覺了碼頭異動，潛入調查。一個故作高調，引得全天津都以為這夫妻倆不過是富貴閑人，在天津隨便混混以便日後回京城好交差。

  現在來看，這根本就是蕭嵐洺夫妻倆故意放出的煙霧彈！

  “俞大人，有困難嗎？”慕晴泠微皺眉頭，問道。俞恩正垂下眼，一板一眼地回道：“沒什麽困難，王妃放心，就是王妃不提，末將與李大人也會盡快將那些膽大包天之徒逮捕歸案！”

  慕晴泠點點頭，又道：“兩位大人公務繁忙，我也不久留二位。兩位都是天津的中流砥柱，行事自然不必我來多費唇舌。等王爺休養兩天，到時自會再傳召兩位。”

  李維明跟俞恩正順勢告辭，出了王府的大門，李維明一邊往自己的轎子前走，一邊說道：“平日裡隻覺得王妃小女兒情態，自小養尊處優。今日一看，竟還頗有幾分臨危不亂的大將之風。不愧是俞老國公的外孫女。”

  俞恩正聽見李維明提起老國公，眼中閃爍一下，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翻身上馬，連聲招呼都沒有跟李維明打就走了。李維明看著俞恩正離開的背影，無奈地撇嘴，“這人，誰又惹他了！”

  碼頭。

  魏三晃晃悠悠地到了碼頭，此時日頭已經高照，他到碼頭上工的時辰晚了不是一星半點，可他一路走進來，愣是沒有一個監工管事上前訓斥，就跟個沒事兒人一樣。

  錢四放下鋤頭，撩起身上的粗布短打在臉上胡亂擦了一把汗。還未等他甩開膀子繼續乾，旁邊不知道誰扔了一個油紙包到他懷裡。

  錢四手忙腳亂地接住，那紙包觸手溫溫的，隱約還能聞到一股肉香。錢四有些茫然地抬頭四顧，就見魏三拎著兩三壇子酒，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看著他笑。

  “三哥！你來了！”錢四趕緊扯出笑臉來，殷勤地說道：“三哥，今兒你負責哪一塊？你說，我這就幫你把活幹了去！”魏三一看錢四那狗腿的模樣，笑得既自得又有些不屑，“行了，真當三爺我稀罕你乾的那點活兒？乾活？你也不看看，這碼頭上誰敢做你三爺的主。”

  錢四嘿嘿一笑，“是，三爺說的是。”錢四左右看看，自己打著赤膊罩著意見短打，渾身上下就沒有能放東西的地方，索性三兩下將魏三扔給他的油紙包拆開，將裡面兩個拳頭大小的白麵包子囫圇塞到嘴裡。“

  “老四，跟著三哥幹了一段時間活兒了，覺得怎麽樣啊？”魏三冷不丁地問了一聲，錢四還是那副憨憨厚厚的模樣，一邊咬著肉包，一邊說道：“三哥對我的恩情，老四我一輩子記在心裡！”錢四左右看看，朝魏三靠近兩步，說道：“三哥，你別說，這幾日做工得的銀錢，比我頭兩年攢的錢都多！跟三哥再乾一段時間，等我回家，我就能蓋三間磚瓦房了！”

  聽見錢四這樣說，魏三嗤笑一聲，“磚瓦房？你也就這點出息！你就沒想過，把你媳婦老娘都接到天津城裡來？”錢四嚇得打了個嗝，連連擺手：“不行的不行的……我們這種小老百姓，怎麽可能住到城裡……這，這得要多少錢啊！”錢四數了數自己油乎乎的手指頭，嚇得一哆嗦，“不不不，不行的，這把我按斤論兩賣了也不可能。”

  “瞧你這窩囊樣！你不行，不是還有三爺我嗎！”魏三不屑地說道：“跟三爺混的這段時間，三爺虧待過你嗎？“

  錢四還是一臉怯弱模樣，魏三不耐煩起來，皺著眉說道：”行了，跟你說了也不懂。成天除了吃喝你脖子上那個東西就沒別的用處！白瞎了爺想提拔你的心，算了，就這樣吧，三天后有個大單子，你自己多上點心！別到時候掉鏈子！知道不！“

  錢四趕緊應是，點頭哈腰地將魏三送走。魏三拎著自己那幾個酒壇子，溜溜達達地去了別的地方。錢四看了一會兒，然後在褲子上搓了搓手，又埋下頭乾起活來。

  俞府。

  “你說老爺你不在書房？”張氏看著管家，氣得幾乎都笑了，“白日裡老爺回府，我過來你攔著我說老爺在處理公務，不讓人去見他。現在都掌燈了，我親自來請老爺去用飯，你又說老爺不在書房。俞貴！你看看清楚你在跟誰說話！我也是你能糊弄的嗎！”

  管家俞貴都快哭了，可俞恩正不在書房就是不在書房，他能有什麽辦法？“夫人，你給小的天大的膽子小的也不敢糊弄您啊！老爺的確白天回來就一直在書房處理公務，可掌燈前老爺就離開書房了，小的真的沒有騙您啊！”

  “那老爺去哪兒了？！整個俞府就這麽大，老爺還能憑空消失不成！”張氏怒道，自從上次跟俞恩正兩人大吵一架之後，這段時間俞恩正就一直睡在書房。

  原本張氏還繃著，覺得自己沒錯，不能伏低做小地去認錯。可日子一久，張氏心裡免不了就慌了起來。她到底只是個深閨婦人，以夫為天深深地根植進了她的血液、她的靈魂。跟俞恩正僵持不下，不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

  可她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吃俞恩正好幾個閉門羹，一會兒是公務繁忙，一會兒是外出，現在倒好了，人明明回了府上，愣是硬生生地找不見了。張氏氣得雙眼發花，若不是俞恩正的後院一直乾乾淨淨服服帖帖，她還真要以為俞恩正是被哪個小妖精給勾走了！

  “夫人，老爺真的不在書房，您回前面等等，這也到時辰用晚飯了，老爺待會兒就回來了。”管家硬著頭皮勸道：“小的保證，老爺真的沒有離開府裡，就是去園子裡轉轉。”

  張氏瞪了管家一眼，氣哼哼地甩袖走了。

  俞府後院，那座荒僻的小院當中。

  “大人，此時還不讓譚家收斂手腳，反倒讓他們大肆運作，豈非自投羅網？”崇恩看著俞恩正，頗有些不解。蕭嵐洺都已經摸到碼頭上了，走私一事被他看得明明白白，現在明明是避開風頭低調做人的時候，為什麽俞恩正卻告訴了譚家錯誤的消息？

  “咱們不動，難道蕭嵐洺就不會查碼頭的事情了嗎？”俞恩正緩緩說道，“今日我算是看明白了，蕭嵐洺他們夫妻倆，都不是什麽好糊弄的角色。一想到他們之前在天津故意散布的迷霧，我怎麽想怎麽不踏實。這樣的人，一直留在天津，早晚是我們的心腹大患，攔路之虎。”

  “可這跟譚家有什麽關系？蕭嵐洺位高權重，深受陛下信任，就算是要動他，也該請京裡那位動手。咱們……”崇恩還是不解，俞恩正在天津城算得上數一數二，可放在京城，那可真的不算什麽了。

  要動蕭嵐洺，單憑俞恩正，根本不可能啊！

  “京裡那位？”俞恩正笑了一下，“你錯了，要動這位小王爺，京裡那位怕是也不夠啊。”崇恩皺眉，他越發看不透俞恩正葫蘆裡在賣什麽藥了。

  “小王爺不比別人，那是當真聖上一手養大的。便是他捅破了天，陛下也能給他兜住。”俞恩正看著天邊的月亮，幽幽地說道：“與其費力不討好，不若一次性把根給除了。省得夜長夢多。”

  “大人的意思是？”

  “蕭嵐洺若是在碼頭上安插了人手，譚家的動作絕對瞞不住他。這次不行，就下次。下次不行，總有一次會行。抓賊最妙不過捉賊拿贓，只要蕭嵐洺上了勾……”俞恩正嘴角扯出一絲冷笑。

  “小王爺再厲害，陛下再偏愛，他也只是血肉之軀。崇恩，敢把腦袋別褲腰帶上做生意的人，可都是狠角色。這樣的人，逼急了乾出什麽事兒來，都不奇怪，對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