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銅器?”蕭嵐洺靠在躺椅上,看著站在自己面前回話的常林,眼中滿是震驚。世人都知道,鹽鐵是朝廷嚴控的命門。而這銅器等同鐵器,若是有人私下碰這個東西,那是全家都要掉腦袋的大罪。更不要說將銅器走私出海。
“放肆!”蕭嵐洺氣得拍了一下躺椅的扶手,正巧被端著藥走進房間的慕晴泠撞見,慕晴泠眼睛一瞪,正要發火,就聽蕭嵐洺怒道:”這譚家膽大包天!本王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譚家沆瀣一氣,做這種不要命的買賣!“
“這是怎麽了?發這麽大的火,小心傷口。”慕晴泠放下手中的木盤,問道。蕭嵐洺少有怒意上頭的時候,慕晴泠有些驚訝。
蕭嵐洺看到慕晴泠進來,臉色緩和了些,半坐起來,說道:“你放心,我顧著傷口呢。絕對不會半點差池。剛剛也是氣狠了。“慕晴泠走到蕭嵐洺身邊坐下,端了藥碗給蕭嵐洺,問道:”你自己記得就好,好好養著,別以後落了病再來後悔。你跟常林說什麽呢?怎麽生這麽大的氣?“
蕭嵐洺端著藥碗三兩口將苦藥灌了下去,眉頭皺緊,氣道:“我原先以為,這天津城就算有些蠹蟲也不過是見錢眼開,謀些小利。沒想到,這是群人居然如此膽大妄為,走私銅器,我到真想看看他們的脖子有多硬!”
慕晴泠乍一聽也是嚇一跳,走私跟走私也是不一樣的,你偷運點絲綢茶葉,金額大了查出來也不過是一人遭殃,而且罪不至死,最多是個流放。可一旦沾上了金銀銅鐵,事情可就完全不同了。
銅鐵乃重器,從礦石開采到器物冶煉,一切都收到官府監管。走私這些東西,一旦被官府抓到,那就是全家獲罪。
“這也是為了錢財不要命了。”慕晴泠說道,“許是看著天津才開港,衙門又忙著建設,所以才生了這個惡膽。此時事關重大,可要上報陛下?”
“不能不報,我這就寫折子送回京。光稟告陛下還不行,還是得拿住證據才行。”蕭嵐洺說道,慕晴泠看了看常林,又看了看蕭嵐洺,“捉賊拿髒,我們的人既然已經混進碼頭,不怕抓不住那些人的馬腳。現在譚家已經甕中之鱉了,可譚家背後的人,還沒有一星半點苗頭。”
慕晴泠看著蕭嵐洺,眼神隱隱有些憂愁。報上去又怎麽說?天津港才開多久,就出了走私銅器的大案子。陛下就算不說,來日滿朝文武知道了,又會生多大的風浪?
“碼頭上的守衛無外乎兩個來路,能幫譚家的人,數來數去也就那麽幾個人。”蕭嵐洺說道:“只要譚家落網,他背後的人也蹦躂不了多久。”
“你想怎麽做?”慕晴泠看著蕭嵐洺,走私銅器這件事非同小可,慕晴泠私心想著要讓蕭嵐洺好好養傷,不受這些煩心事打擾,可她也知道不可能。國家大事面前,什麽都得退讓。
“捉賊拿髒,不能給他們翻盤的機會。“蕭嵐洺沉思了一會兒,說道:”讓老四留意,摸清楚他們運貨的規律。下一次他們再有動作,咱們在碼頭抓他個現行!“
同一時間,俞府。
俞恩正坐在圈椅當中,臉色陰沉,譚德宏站在俞恩正的對面,滿頭大汗。神情亦是驚恐難耐。俞恩正看了看譚德宏,緩緩說道:“譚老爺這是怕了?還是想臨陣退縮?”
譚德宏渾身一抖,指著俞恩正失聲道:“俞恩正!是你故意陷害!我從沒有碰過銅器!是你!是你讓人將那些銅器混在了我的貨物當中!”
譚德宏現在腿都是軟的,俞恩正找了他過來,二話不說就告訴他前夜他從碼頭運了一批銅器出海。譚德宏差點沒有睜著眼睛暈過去。他譚家隻想求財,肯不想將全族性命都賠進去!
“是又如何,譚老板想如何?如告俞某人一狀?可以,我這就讓人送譚老板出去,敲鑼打鼓送你到天津衙門。連狀紙我都可以讓人幫你寫好。譚老板,你告嗎?”俞恩正看著譚德宏冷冷一笑。
譚德宏一個腿軟,跌坐在地上。告?怎麽告?他走私在前,他說自己沒有碰過銅器誰會信?貨上的是他譚家的船,帳走的也是他譚家的路子。他就是長了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
再說了,這不光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他背後是俞恩正,俞恩正背後……譚德宏絕望的閉上眼,這是要將他譚家裡裡外外全綁上這條船啊!
“俞恩正,你到底想幹什麽?”譚德宏狠聲問道,俞恩正不急不忙地說道:“譚老板,不是我故意要為難你。輕松的錢誰都想賺,我俞恩正也不是活膩歪了嫌脖子上頂個腦袋太重。實在是形勢所迫,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我若不這樣做,後面咱們可就沒路走了。”
“形勢?什麽形勢值得你動那些要命的東西!俞大人,你輕描淡寫一句形勢,搭進去的可是我譚家上上下下百來條人命!”譚德宏眼珠子都紅了。
“當日混進碼頭,撞破咱們行動的是逍遙王。”俞恩正說道。
譚德宏大張著嘴,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害怕哪一頭。逍遙王知道了碼頭走私的事情?可,可逍遙王知道了,俞恩正在這個時候將銅器混進貨物當中……譚德宏百思不得其解,卻下意識地覺得自己似乎碰觸到了更深更可怕的陰謀。
“譚老板,逍遙王早就知道走私的事情,卻一直按兵不動。你覺得是為了什麽?若咱們真等到逍遙王查清楚了碼頭上的事情,再來應對,那可就晚了。”俞恩正說到。
譚德宏雙唇抖得不成樣子,他看著俞恩正,輕聲問道:“你,你想幹什麽?”
俞恩正勾了勾嘴角,眼中狠厲的光芒一閃而過,像是最饑渴冷血的猛獸看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獵物,“引蛇出洞,斬草除根。”
這八個字一出,譚德宏立時癱軟在了地上。過了好一會兒,譚德宏才顫抖著說道:“你,你想……俞恩正!你瘋了!那可是逍遙王!”
“逍遙王又怎麽樣,事已至此,他不死,死的就是我們。譚老板,咱們如今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你以為我就想跟逍遙王為敵嗎?都是逼不得已,咱們沒得選。”俞恩正說到。
“不,不……你瘋了!“譚德宏面無人色地說道,俞恩正站起身,走到譚德宏面前蹲了下來,”不,我沒有瘋,你也沒有。譚老板,局已經布下了。你聽我的,尚還有一線生機。你不聽我的,你譚家上上下下一樣難逃一死。聰明人從來不做虧本買賣,是不是?“
“我,我可以去告發你!”譚德宏看著俞恩正,顫抖著說道,“對,我去告發你,逍遙王不是昏庸無道之人,只要我……”譚德宏話還未說完,就被俞恩正一手扼住了脖頸。
“譚老板,我原以為你是個聰明人,如今看來竟然也這麽不懂事。”俞恩正並沒有用盡全力,隻讓譚德宏呼吸困難,無法說話。
“你覺得是你去找逍遙王告發我快一點,還是要你的命快一點?如果譚老板實在不想上我俞某人這條船,行,黃泉路冷,我會記得送你的妻兒老小下來陪你,下輩子你們才好繼續做一家人,不是嗎?”俞恩正輕描淡寫地說道,說完,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樣,補充道:“對了,譚老板的小兒子,好像還不到三歲吧?”
“這麽小,這世間繁華尚未感受一二,就要重新投胎一次。實在是可憐。不過還好,有爹娘在側,也不算孤單,對吧?“俞恩正的語氣堪稱和藹可親,可說出來的話卻比數九寒天的冰雪還要滲人。
譚德宏眼中一時絕望一時激憤,可漸漸地那些掙扎都化作了弄弄的哀求。俞恩正這才松開手,看著倒在地上重重喘氣的譚德宏,拍了拍手站了起來,“譚老板想通了嗎?”
譚德宏萬念俱灰,只能咬著牙點頭。俞恩正滿意地笑了笑,說道:“想通了就好,剩下的事我會讓邢副將告訴你。他讓你怎麽做,你就怎麽做。明白嗎?”
譚德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俞府,從俞家側門走出去的那一刻,譚德宏突然想不起來自己當初是為什麽要鋌而走險,想要攀附三皇子。
與虎謀皮,譚家一屆商賈,所思所求,不過是財富罷了,可沒想到,上了三皇子的賊船,卻惹上了俞恩正這尊煞神。譚德宏望著俞家已經緊緊關上的大門,久久沒有動作。一招錯,招招錯。譚家自以為是富貴險中求,殊不知從攀附上三皇子,被三皇子指使前來和俞恩正合作的那一刻,搭進去的就是譚氏全族。
悔之晚矣。
送走了譚德宏,俞恩正計劃當中最關鍵的一環完成。俞恩正看上去心情頗好,信步走到院中的水缸前,取過魚食悠閑地喂魚。
水缸中養著睡蓮,蓮葉下可見幾尾金紅鯉魚。餌料灑下,鯉魚似有所感紛紛浮上水面。俞恩正看著那幾尾鯉魚爭食,眼中逐漸被一片森然冷意取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