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眾人又說笑了一陣，將之前許氏出言不遜的事揭了過去。待到晌午，靖勇公府準備了戲酒，又是一片歡聲笑語，宴罷，六公主與江夫人便告辭離去。

  俞老夫人雖然年事已高，但是身子卻還算健朗，親自送了六公主與江夫人出來，慕晴泠因著守孝，不便戲酒，早早回了自己的院子。此時是徐夫人與俞玫一左一右攙著俞老夫人，靖勇公府其他太太小姐跟在後面。

  出了福壽堂，六公主與江夫人的轎子已經候著了。“俞老夫人、靖勇公夫人，不必送了，如今已經入冬了，天冷路滑，咱們不是外人，不必守著些虛禮，老太太還是早早回房歇著吧。”六公主說道。

  江夫人也跟著說道，“是啊，親家老太太、親家太太，咱們之間不用外道。”說罷，江夫人拉過俞玫水蔥似的小手，江夫人自來養尊處優慣了，一雙手保養的十分細膩柔滑，腕間一對羊脂白玉的鐲子，相互映襯。那鐲子潔白如玉，卻偏偏雕刻成纏絲繞的樣子，十分別致。江夫人將左腕的那一隻褪下，套在俞玫的腕子上，“好孩子，這對鐲子是我當年的嫁妝，今日納彩的那些東西，是我們江家給你的，這一隻鐲子是我給你的，不是什麽貴重東西，別嫌棄。”

  縱然俞玫素來沉穩，此時也羞的低下了頭，卻也知江夫人的好意，並沒有推拒，隻鄭重的拜謝了。

  這一幕落在俞老夫人眼中，老夫人才是真真正正心下大定。之前許氏鬧得那一出，俞老夫人雖沒有懷疑許氏的用心，但也怕六公主與江夫人不快，畢竟一個是俞玫以後的婆母，一個是俞玫的妯娌，若是她們心存芥蒂，以後日子不好過的是俞玫。如今見江夫人特特給了一隻鐲子給俞玫，便知江夫人並沒有因此對俞玫不滿。

  時人腕間雙鐲，這鐲子不成雙的，要麽是閨女出嫁時給了一個給閨女做念想，要麽是娶媳婦兒時給了一個給兒媳婦。今日納彩，江家已送來了好幾車的貴重之物，此時江夫人還特意將自己的鐲子給俞玫一個，其意十分明顯，那就是江夫人十分滿意這個兒媳婦兒。

  畢竟是冬日，俞老夫人也沒有多做客套，強留六公主與江夫人在門口吹冷風，客客氣氣送江夫人與六公主上了轎，目送她們出去了，才又在徐夫人與俞玫的攙扶下，回了房。

  俞老夫人在媳婦與孫女的攙扶下在榻上坐下，琳琅趕緊上了一盞熱茶，玲瓏攏好了湯婆子遞給俞老夫人，珍珠拿著一床白色狐皮蓋在俞老夫人腿上，待丫鬟們收拾好了，俞老夫人撫著湯婆子，開口對俞玫說道，“今兒你也累了，又是你的好日子，就別在我這兒拘著了，回去歇著吧，也讓你的妹妹們好好賀一賀你。”

  “是。”幾個小姐齊齊應道。俞玫便帶著幾個妹妹出去了，俞筱綴在後頭，老太太見俞筱滿臉的不高興，“筱丫頭留一下。”往日裡，俞老夫人偏寵二房，也喜歡俞筱活潑率性，但是今日是俞玫的好日子，俞筱同她娘這一出一出的，俞老夫人就十分不高興，眼見往日的率性已經成了任性，俞老夫人焉能置之不理，便留了俞筱下來，準備敲打敲打。

  “老大家的，過些時候就是泠兒及笄，準備的如何了。”俞老夫人雖然留下了俞筱，卻並沒有理她，而是同徐夫人說起話來。”老太太就放心吧，全是照著您的吩咐，兒媳親自看著下人準備，絕不會讓咱們泠兒受委屈的。“徐夫人喜笑顏開的回到。曾幾何時，都是許氏和老太太說話，她們陪著，如今風水輪流轉，徐夫人隱晦的瞟了許氏一眼，看許氏臉色不好，她就放心了。

  ”那就好。“老太太放下心來，”如今已經是年下了，待泠兒的及笄禮過後，只怕就要忙了，各府來往的年禮，散給俞氏宗族和府上下人的賞賜，也要細細備妥，凡事依著帳冊定例來，有什麽不懂的，就來問我，趁著年下，把府裡的東西都依著帳冊盤點一下，元宵過後，咱們就開始籌備玫兒的嫁妝，江家不是普通人家，玫兒帶入江家的嫁妝務必要色色最佳。好在從定親到成親，還有的是時間，咱們好好籌備。“

  徐夫人歡歡喜喜的應了，她算是明白了，不管俞玫是不是從她肚皮裡出來的，那都是她的女兒，俞玫好了，她都跟著沾光，沒見今日六公主與江夫人走的時候，單單隻招呼了她和老太太，一想到能與公主成親家，徐夫人便摩拳擦掌要把俞玫風風光光的嫁了，老太太要給俞玫置辦最好的嫁妝，她哪有不應的。反正她也沒個親生兒女，府裡的東西再好，也便宜不了她。

  柳夫人聽著這話，心中也沒有不平，只是聽著，反正也不是扎她的心。扎心的自然就是許氏母女，許氏一聽老太太竟然要趁著年下盤帳，早就臉色一片煞白，手裡死死拽住帕子，尋思著要怎麽辦。因為她早就趁著管家多年的便宜，許多東西雖然還在帳上，實際上已經進了她的私庫了。

  許氏忍不住在心裡咒罵。其實，這年底盤帳，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家家如此，靖勇公府也不例外，只不過，往年都是許氏負責盤查，老太太只是看看帳冊就夠了，這才給了許氏偷天換日的機會。

  還沒等許氏想出對策，就聽老太太又開口了，”老二家的，今天你是怎麽回事，當著六公主和江夫人的面，你發的哪門子的癲。“這就是衝著許氏來了。

  許氏扯出個十分勉強的笑，”回老太太，兒媳也是擔心泠兒，一時有些莽撞，還望老太太恕罪。“老太太卻不耐聽她這些請罪的話，這些日子她已經聽的夠多了，”我不管你是怎麽回事，要再有下回，你就去勇王府伺候勇王妃產育吧，倒不必回來了。“一想到許氏今日差點壞了慕晴泠與俞玫兩個人的事，老太太氣就不打一處來，再聯想到之前俞斐借懷孕把許氏接去勇王府的事，更是不耐，索性話說在前頭，甭拿你的王妃女兒來壓我，有本事就一輩子待在勇王府別回來了。

  一旁的俞筱在一旁早就眼圈紅紅，她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啊，老太太把眾姐妹打發走了，留下她卻又不理她，還盡說些要給慕晴泠辦及笄禮，給俞玫辦嫁妝的事，慕晴泠不過寄人籬下的外姓人，俞玫也只是庶出，這算什麽呀。現如今還當著徐夫人和柳夫人的面訓斥她的母親，她們一個填房，一個庶子媳，這叫母親的臉往哪兒擱啊。更別提還有謝氏和尤氏兩個孫媳輩在場了！

  許氏被老太太罵得一句話都不敢回，她今天衝動了點，不僅沒有成功阻攔下六公主抬舉慕晴泠，反倒還將自己跟俞筱搭了進去，讓老太太生了大氣。

  “老太太喜怒，是兒媳一時想差了，兒媳知錯。”許氏低著頭向老太太認錯，老太太不可置否地嗯了一聲，又轉向俞筱。此時俞筱一張俏臉寫滿了委屈，眼眶紅紅地，淚珠兒綴在眼角要落不落地。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怎麽被欺負了呢。老太太歎了一聲，說道：“筱兒，知道為什麽留你嗎？”

  俞筱聽見老太太這麽問，心中委屈更盛，她抽抽噎噎地回道：“回祖母，筱兒愚鈍，不知道到底哪兒錯了，還請祖母明示。”俞筱邊說邊抽泣，當真是覺得自己萬分冤枉。她今日明明什麽都沒做，什麽都沒說，還被江夫人跟六公主甩了好大的臉子，怎麽這會兒老太太還問起她的錯來了。

  俞老太太從前隻覺得俞筱天真率性，心直口快，是個心裡藏不住事的人。姑娘家小脾氣重了一點也不是什麽大毛病。可如今看來，俞筱竟是被慣壞了，肆意妄為，全然不顧局面。俞筱比慕晴泠還大一些，及笄禮已經行過了。他們家的姑娘議親晚，一般都等到孩子成年。如今俞玫婚事已定，眼看著下一個就是俞筱了，她還是這副不懂事的模樣，這可怎麽是好。

  “你不知道？”俞老太太難得嚴厲，她轉了轉身，在寶座上坐得更硬挺了些，面向俞筱說道：“今兒是你玫姐姐的好日子，先不說江夫人，六公主那是怎樣的人物，你難道也不知道？你一整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還要問我你錯在哪兒？”

  一直以來老太太都是和藹，慈善的，也別是對待家中孫輩的少爺小姐，那當真是跟老佛爺一樣，樂呵呵地說什麽應什麽，連句大聲話都少有。如今老太太突然沉下臉來教訓俞筱，別說俞筱了，就連還留在屋裡的徐夫人都站了起來，連忙勸道：“老太太消消氣，筱丫頭還小呢，一時間耍了小孩子脾氣罷了。您別當真。”

  俞筱的抽噎在老太太的訓斥下變成了啼哭，老太太看著她搖了搖頭，對徐夫人說道：“你別攔我，往日裡就是對這丫頭嬌寵太過，才養成了她現在這性子。若是再不教導，以後出了門，別人只會說咱們靖勇公府家教不嚴！”

  這話實在有些嚴重了，徐夫人站在下首垂首不言，俞筱又委屈又羞惱，恨不得挖個洞將自己整個埋起來。用手帕捂著自己的臉哭得傷心欲絕，許氏此時按耐不住了，上前一步說道：“老太太，千錯萬錯都是我這個當娘的錯，筱丫頭當真不是故意的，回去之後兒媳一定勤加教導。”

  俞老太太看著俞筱哭成個淚人心裡也難受，今兒已經先後斥責了她們母女，再說的話以後二房在府裡當真是要抬不起頭了。“行了，我也不多說了。筱丫頭緊跟著也要議親，你這個當娘的是該警醒點了。萬幸今日江夫人跟六公主都沒有在意，否則咱們俞家剩下的姑娘，豈不全部被連累了進來？”

  “我也乏了，你們各自回去吧。”老太太倚在軟枕上，一邊數著念珠一邊說道：“老二家的，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話。這種事情我不想在發生，你好自為之。老大家的，玫丫頭的事你仔細一點，千萬不能失了禮數，更不能落了我靖勇公府的面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