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靖勇公府因為徐旺、馮紀之事喧鬧了一陣，又在徐夫人新官上任的威勢之下迅速平靜下來。徐夫人自知自己小門小戶出身，許多地方都不清楚不明白，又有許氏的事在前頭，所以從未敢自專，凡事跟俞玫、俞敏兩個小姐有商有量的，實在拿不準搞不清楚的，就讓俞玫跟俞敏去請教老太太。

  俞老夫人經過二房一事，對府上的事情有心不再過多插手。徐夫人也知道自己若是往福壽堂跑得勤了，下人難免輕視她，覺得她辦事不利索，離了老太太就不行。所以乾脆讓俞敏跟俞玫這兩個在閣的小姐出面。

  這樣一來，老太太看在親孫女兒的面子上，肯定不會藏私，必定事無巨細教授她們，二來府上的事情也解決了，她也能從旁受益。

  靖勇公府的權柄就這麽順順利利地移交到了大房，也不是沒有人想暗地裡作妖，可徐、馮兩家之事在前，府上如今對下人管束甚嚴，徐夫人又是個秉公辦事的，她知道自己面子小，以前在府上不受重視。難免會有拿大的下人要與她為難，可也正因為她之前在府上默默無聞，也就沒有那麽多人情可講。

  有要與她為難的，二話不說該發賣發賣，該掌嘴掌嘴，不過兩三下功夫，府裡的那些刺頭就消停小區了。

  畢竟二太太被老太太親自罰了靜思抄家規，這些人的保護傘如今都張不開了，哪裡還敢繼續在明面上蹦躂。

  至於許氏那邊，有了一個懷有皇家子嗣的勇王妃在前面擋著，如今再想要動她已是不可能，俞文遠對如今的情形到還滿意。許氏手中無權，又被禁足，自然禍害不了府上。大房掌權之後，更是無人可撼動其地位。

  慕晴泠看著俞文遠似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心裡著急，可也沒什麽辦法。如今許氏畢竟還沒有害過大房這邊人的性命，俞文遠惱她恨她，也是因為她禍害靖勇公府名聲。如今府上權柄回到大房手中，大房的危機看似已經解除，他自然不會對許氏緊追不放。

  慕晴泠總不能告訴俞文遠，上輩子大房被許氏害得家破人亡，連老太太都沒有逃過許氏的毒手吧？真要說了，俞文遠怕是立刻就要請太醫來給她瞧病。

  打蛇不死，後患無窮。徐旺、馮紀，連著兩件事許夫人不可能不疑心她，可慕晴泠思來想去，如今竟也只有一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靜儀軒內，慕晴泠坐在臨窗的椅子上正撐著下巴發愁。突然聽到一聲熟悉的調笑聲從門口傳來：“喲，好一副美人臨窗圖，不知這位佳人，腦子裡在想什麽呢？”

  慕晴泠一陣驚喜，站起身看著門口那道修長的人影叫道：“熙雯？！”

  來人正是秦熙雯，她與慕晴泠幼年交好，是慕晴泠在京中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兩人快一年沒有見面，如今一見，慕晴泠高興得眼裡似乎都有了水光。

  “一直就想來看你，可自你回京，靖勇公府的事情竟沒有斷過。我怕前段時間到府上不好，所以就等到現在。”秦熙雯上前拉著慕晴泠的手，兩人一邊往羅漢床那邊走，一邊說話。

  “我回來之後也想傳信給你，可我身上有孝，府上也忙，便也耽擱下來了。你呢？你怎麽樣？我聽說你去了宮裡給十公主伴駕，十公主好相處嗎？有為難你嗎？”慕晴泠拉著秦熙雯不放，連聲追問。

  秦熙雯見好友這幅模樣，忍不住笑道：“我好得很，不用擔心！怎麽去了一趟杭州，倒像是生離死別回來一樣。”

  慕晴泠一頓，可不是生離死別一回嗎？可這話也不能跟秦熙雯說，隻笑道：“別人好心關心你，你可倒好，還不領情。”

  秦熙雯靠在羅漢床上的小炕桌上，故作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領情，怎麽不領情。美人關懷，傻子才會往外推。行，你問，你就算問我這些時日一日三餐吃了什麽吃了多少，我都老老實實地背出來給你聽，好不好？”

  她本就生的英氣，平日裡有喜歡做一副利落打扮。如今背靠炕桌看著慕晴泠，竟真有幾分風流瀟灑的意思。慕晴泠又好氣又好笑地橫了她一眼，“誰要聽你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行了，看你這樣也知道秦大小姐如今定是順風順水。”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秦熙雯突然想起進府時在路上遇到了俞筱，往日裡那俞筱恨不得眼睛頂天靈蓋上走路，今日她倆撞見，那俞筱竟然一聲不吭轉頭繞道走了。

  “你那表姐，就那俞筱，最近吃錯東西不成？怎麽突然就安分了這麽多？”秦熙雯好奇地問道，慕晴泠端著茶杯正要喝茶，聽見秦熙雯問她，不懂聲色地反問道：“你怎麽這麽說？筱姐姐平日裡很張揚嗎？”

  秦熙雯嗤笑一聲，“就你，心思簡單一點就透，看誰都像好人。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那俞筱小小年紀就學得兩面三刀，定不是個好人，你就是不信。”

  “你就應該問她什麽時候不張揚。”秦熙雯有心跟慕晴泠說道說道，便將之前進宮的事情告訴了慕晴泠，“你才回杭州那會兒，十公主因思念亡母茶飯不思，聖上跟皇后娘娘憐愛，特命京中的小姐們進宮伴駕。算算時間，當時你應該正在杭州料理你父親喪事。你那好表姐，姑父剛沒，穿紅著綠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就進了宮。渾身上下什麽貴重穿戴什麽。”

  “這也就算了，為了跟十公主搭上話，還拿你跟你父親說事。我當時看見她一身紅襖還裝模作樣地抹眼淚就來氣，真那麽有心，先把那身大紅灑金的外衫拿去燒了。像什麽話……”說起當時在宮裡的事，秦熙雯就氣不打一處來。

  慕晴泠眼色沉了沉，勸道：“你也別生氣，畢竟父親跟她又沒見過幾面，她生疏一點，也是人之常情。”

  “生疏歸生疏，就算不傷心可也別踩著人家的傷心事來給自己謀出路吧？”秦熙雯冷哼了一聲，“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副心比天高的樣子，俞府裡那麽多小姐，其余的我不知道，可你俞玫姐姐我也是見過的，人家還是正房小姐呢，靖勇公的親女兒，人家怎麽沒她身上那股子驕矜？”

  “行了。”慕晴泠見秦熙雯越說越來氣，忙岔開話題說道：“你好不容易來看我一回，難道就是為了來說她的？”

  “當然不是！”秦熙雯一拍腦門兒，說道：“怪我怪我，正事兒不說盡在這些事上糾纏。我是來約你今年去看燈會的。”

  “燈會？”慕晴泠一愣，她這些日子事情太多，竟不知時日過得這麽快，“這都要到觀音誕辰了？”

  觀音菩薩救苦救難，還有送子之能，最為婦女所敬愛，每逢觀音誕辰，盛京都會舉辦遊行法會，彼時沒有宵禁，夜市能熱鬧到第二日天明。那時也是這些閨閣小姐難得能出府的時候。

  “今年怕是不行……我這還……”慕晴泠倒也想出去透透氣，可她身有重孝，出門有些不妥。

  “你雖有孝在身，可也不至於連門都不能出了。”秦熙雯勸道，“說起來，你的及笄禮就在冬至後吧？你的及笄禮因為你父親的事本就不能大辦，我想著法會的時候，咱們好好逛逛，再約幾個平日裡說得來的，給你小小慶祝一下。可不許推，女孩兒家及笄禮本就重要，就這麽小小聚一下，就算你父親在天有靈，肯定也不會希望你拒絕。”

  慕晴泠臉上還有些猶豫，一旁侍立的雲橋忍不住也勸道：“小姐，你就去吧。到時候府上的小姐們怕是都要出去，你一個人留在府裡，也太冷清了。觀音誕辰，又不算玩樂，咱們是去參加法會的。”

  “你再不點頭，我可就求老太太去了啊！”秦熙雯見慕晴泠一直不肯點頭，作勢起身要去求老太太。俞老太太心中正覺得慕晴泠的及笄禮不能大辦，委屈了慕晴泠，若是秦熙雯這麽殺過去，老太太那邊怕是更要來事兒了。

  “你坐下！”慕晴泠拽了一把秦熙雯，“行行，我去，不過也別叫其他人了，跟我相熟的本就沒有幾個，叫來了也是尷尬。就咱們倆吧，秦大小姐，你如今可是出入宮闈的人呢，妹妹我的及笄禮，你是不是得備厚一點啊？”

  慕晴泠玩笑著說道，秦熙雯笑了一聲，手一揮，豪氣道：“備！要多厚有多厚！你就算要我給你備個金龜婿，我也能厚著臉皮滿皇城給你去相看。”

  慕晴泠被秦熙雯說得臉一下子就紅了，忍不住伸手要去打秦熙雯，“胡說什麽呢！你，就你這張嘴，早晚被十公主給打出宮來！”

  兩人鬧了一會兒，慕晴泠又留了秦熙雯用了午飯，秦熙雯才離開靖勇公府回了秦家。

  逍遙王府。

  自從上次在宮裡跟太后還有皇后攤了牌之後，蕭嵐洺已經很久沒有出過王府的門了。上次他因為急著求太后幫忙，所以將自己跟蕭隸去了清虛觀的事一並說了出來，當時在太后宮裡，皇后礙著太后回護，沒有怎麽樣他。可第二日他進宮請安的時候就慘了，秋後算帳四個字，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連帶著待在家裡躲清閑的蕭隸都沒逃脫，蕭隸接到讓他在家裡讀書，還要上交十篇文章的懿旨的時候人都懵了，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蕭嵐洺這個混蛋怎麽進一趟宮還能把他給搭進去？

  好不容易他倆的“作業”交了上去，蕭隸二話不說就殺到逍遙王府來找蕭嵐洺算帳了，進了府找到蕭嵐洺，就見他正百無聊賴地靠著廊下的柱子，仰頭逗著籠子裡的百靈。

  “小王爺！”蕭隸隔了老遠就大聲吼了一聲，蕭嵐洺懶懶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蕭隸走到他近前，看了看他的臉色，納悶道：“我說小王爺，你這是怎麽了？怎麽看著比我還憔悴一點？”

  蕭嵐洺橫了蕭隸一眼，抄著手轉了個身，背向他。

  蕭隸跟著轉了過去，突然賤兮兮地碰了碰蕭嵐洺，笑道：“小王爺，犯相思病了？”

  蕭嵐洺眼睛一眯，就要動手，蕭隸連忙退後兩步，看著蕭嵐洺說道：“君子動口不動手！”蕭嵐洺作勢要打，見蕭隸退開又懶懶地靠回了柱子上。

  “你今天又來幹嘛？你家不是剛有大喜事嗎，你不在家好好陪著你爹，成天亂跑什麽？”蕭嵐洺懶懶地問道，蕭隸一聽蕭嵐洺說這件事，頓時也有些悻悻地，“行了，連你也說這種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況。”

  蕭隸學著蕭嵐洺的樣子，靠在另一根柱子上，看著前方出了一會兒神，才突然說道：“小王爺，你說……我父王可都是快七十歲的人了，這……還能？”

  勇王蕭昭烈，先帝的第七個兄弟，今年正正好，六十六歲。

  蕭嵐洺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說道：“你胡思亂想什麽呢！你父親雖然……雖然年紀是大了點，不過王妃正值青春年少，這，這有喜……”剩下的話蕭嵐洺覺得從自己嘴裡說出來實在有些奇怪，只能乾巴巴地誇了一句：“七哥真是，老當益壯……”

  蕭隸一想起這事兒就一腦門兒官司，索性拋到腦後去不想了，“誒，小王爺，冬至燈會要去嗎？在府上關了這麽久，我覺得我骨頭都要發霉了！”

  蕭嵐洺沒什麽興趣地說了一聲，“不去。”

  蕭隸急了，“別啊！我一個去沒意思。去吧小王爺，看在我為您赴湯蹈火的份上！”蕭嵐洺被蕭隸說得直皺眉，“什麽赴湯蹈火，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讓你幹什麽了呢！”

  “那我不管，若不是為了你，我也不會被皇后娘娘罰了十篇策論。去吧小王爺！到時候……”蕭隸突然靈光一閃，興衝衝地說道：“到時候各家府上的小姐可都會去！你不想趁機見見你的慕姑娘？”

  說起慕晴泠，蕭嵐洺神色有了些動容，自從杭州一別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慕晴泠了，這次倒也是個機會……他看了看蕭隸，咳了兩聲，說道：“既然你非要去，那我就陪你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