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炫技

  前奏曲和五聲部的賦格之後，秦放歌隻稍微停了約莫十來秒鍾，就開始下一首曲子的演奏。

  除了開場曲十五分鍾左右的奏鳴曲之外，他安排節目的順序似乎是從簡到難。對普通學生很難的前奏曲和賦格這樣的音樂，到了鋼琴演奏家鋼琴家的水平，都可以算是最基礎的了。

  他下面一首是圓舞曲，也是被大家成為“小狗圓舞曲”的，原本是肖邦的二十一首圓舞曲中最晚時間創作的一首。

  以秦放歌的水平，什麽鋼琴曲都能彈出花樣變出花活來，但在這首圓舞曲上，他所演繹出來的，反倒有樸實或者說，不像大家想象中那麽多變化。讓人有種返璞歸真的感覺，看到圍著自己尾巴打轉的小狗，仿佛回歸童真一樣。

  這樣的音樂，同樣也吸引在場觀眾所有的目光和注意力。這首曲子他們大都有彈過，但想要做到他這樣，顆粒清晰，節奏分明，又完美的表達出那種純真的感覺來，卻是非常難的。

  小狗圓舞曲之後，則是一首練習曲，a小調練習曲。

  之前並沒有出現在大家的視聽范圍之類，這首練習曲，原本是肖邦的作品，也被大家親切的成為“冬風”，意思即是冬天的旋風。

  其實他自己創作的練習曲也不少，主要是針對肖雨然和吳泓芹兩人的特定情況。和肖邦李斯特這樣，專門創作很多首練習曲不同。而李斯特的超級練習曲，更是炫技鋼琴演奏家的最愛，天賦不夠的，也很難完整的演奏出來。

  作為浪漫主義音樂的代表音樂家，肖邦的音樂作品，一向以詩意和浪漫聞名，而其中，也少不得他那詩人氣質必不可少的憂鬱和感傷。

  冬風是一首相當精彩的練習曲。

  在秦放歌手裡演奏出來的時候，更容易讓人體會到這點，肖邦把練習曲的內容豐富，他則將其升華。

  對廣大的聽眾而言，今天的音樂會真是千值萬值，這麽多新曲子，而且還免費！

  秦放歌的演奏的時候，用進行曲風格開始，左手反覆主旋律動機，右手用半音階展開。從一個寧靜的單音形勢的音樂動機開始，像遠方教堂的鍾聲，莊嚴而神聖，後面則是以四聲部的載體形式，再一次出現。微弱得像是鍾聲在山谷中穿行，傳來時斷時續的回聲。從一個P到兩個P，給人的感覺，仿佛就是想黎明前的黑暗，爆發前的平靜。

  在這時候，他的手指也極盡輕柔，彈奏出來的音量，也低到不能再低。

  但對在座的音樂行家來說，這種弱到不能在弱的聲音，絕對不會是結束，也不可能這麽快就結束，剩下的可能性就是鋪墊了。他們都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

  果然，在驟然之間，就像是冬日的狂風，無數的音符組成的音流從天而降，如同瓢潑大雨，猛烈狂亂的傾瀉下來。由此形成的磅礴氣勢，帶著摧枯拉朽，勢不可擋的姿態，這些音符在一開始就沉寂至今，爆發出來的能量非常震撼人心。

  主要表現在右手上，但左手低音部分，不折不撓的節奏，也是非常重要的。左手嚴格控制著節奏，引領這種如同暴風驟雨般，強烈執著的，如同擁有生命力一樣的狂風，貫穿在整首練習曲的始終。

  恍惚間，不少觀眾都從中聽出了交響曲的味道。

  想要演奏好這樣的曲子，技術難度非常高。也必須像秦放歌一樣，手指在觸碰琴鍵的過程中，做到快速敏捷，同時，對精準度的要求，更是非比尋常的高。在手指快速跑動的時候，所需要的耐力也是非常多的。

  尤其是在右手上，連續不斷的彈奏具有高難度和高速度的音符，就像是風一樣的感覺。而速度飛快的練習曲中的音群，給人的感覺，也仿佛是冬天的狂風，毫不留情的將枯葉卷向天空，使其在空中亂舞。

  甚至有人在心底發出了類似的感歎，“在你能夠想象的范圍內，展示著最豐富的音。”

  音樂廳裡面，坐得比較靠前，能清楚看到秦放歌是如何在琴鍵上飛舞的觀眾，對此的印象更是深刻。同時，他們也是最幸運的，不是人人都有這樣的機會，坐得稍微遠點的話，想要看清楚就很難了。

  其中的技術性難題，比如半音下行，回旋琶音等等，即便是最優秀的鋼琴家，也只能留待以後再慢慢去琢磨。

  這樣的練習曲，對演奏者的體力和耐力，都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但秦放歌卻顯得舉重若輕，即便是難度更高的，李斯特的十二首超級練習曲，他都能夠一口氣全部彈下來，都不帶喘氣的。

  狂風驟雨之後，秦放歌彈了首夜曲，讓節奏稍微緩和了一下。也讓大家被刺激得不輕的心臟，稍微減減壓。

  舒緩優美的降B小調夜曲，是秦放歌自己創作的，紀念他在原來時空那無數個美好的夜晚。旋律自然是特別優美動人的，而其中最值得的一提的，就是其中那濃濃的思念之情。有“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的眷念和感懷，也有一切歸於寧靜的現狀。因為不管怎樣，日子總是要過的，在輝煌或者不堪的過去，都不能成為前進路上的障礙。不過小小的憂思，愁緒也是生活必備的調味品，尤其對於音樂家們這些擁有著詩人一般，敏感豐富心靈的人來說。憂鬱，傷感，甚至是陰暗，頹廢等種種負面情緒，對他們來說，都是益處大於壞處的，這能帶來更多精彩紛呈的作品。如果音樂中，僅僅只是幸福美好，陽光燦爛，那也沒太大意思。

  有對比才更明顯，人們希望看到的，並不是一帆風順的場景。而是滿懷希望，在不斷的挑戰和挫折裡成長，在戰勝外部困難的時候，也不斷戰勝自己，最後達到升華自己的地步。

  從這點上來說，秦放歌的成長之路就太過順利波瀾不驚，少了很多的戲劇和衝突。

  但秦放歌自己倒是挺滿意這樣的生活，不過在音樂的世界裡，他也擁有著現實中，很少表現出來的，種種人類的情感。除了陽光積極的一面的，灰暗的，陰鬱的，狂躁的，貪戀的等等情緒都有。

  這樣一來，人們倒是認為這樣的他，才更真實。人本來就是矛盾的綜合體，而作曲家，更需要如此，豐富的複雜的內心情感世界，才能創作出更多優秀的作品出來。

  秦放歌自己創作的音樂形式很多，也橫跨不同音樂流派，從最初的巴洛克音樂風格，到古典音樂，再到浪漫主義音樂，及至後面的印象派音樂，新世紀音樂等等，他都有涉獵，而且創作出來的音樂作品都非常優秀。

  除此之外，他的流行音樂也堪稱一絕，不過今天是肯定沒機會見識的。過兩天的歌劇院，倒是可以見識到他在歌劇上的驚人天賦。

  夜曲之後，秦放歌又演奏了一首敘事曲，根據他自己經歷寫的，在之前有發表過，唱片中也有。在這首曲子裡，他也把炫技和情感，做得相當平衡。

  而隨後的歌劇幻想曲，毫無疑問，就是炫技的典型代表作。

  很多人從節目單上，看到歌劇幻想曲的名字，還有些驚訝。但知情的卻是明白，秦放歌已經有創作了一部歌劇《唐璜》出來，而這首歌劇幻想曲，則是把歌劇中的全部音樂，濃縮而成的。

  原本長達兩個半小時的歌劇音樂，全部濃縮在這只有一刻鍾的幻想曲中。

  這對演奏者的要求之高，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在另外一個時空，也在最難的鋼琴中榜上有名。

  秦放歌這家夥還嫌不夠，濃縮的都是精華不算，他還要追求完美。用這樣的鋼琴幻想曲，表現出更多歌劇“唐璜”，如史詩般龐大內容來。

  這首曲子，鄧紅梅和肖雨然她們有提前聽秦放歌演奏過，當時也是震撼得不行。對自己要求特別高的吳泓芹，也更注重演奏技術的她都不敢輕易去嘗試，肖雨然就更不用說了，以她現在的水平來挑戰這樣的曲子，鄧紅梅肯定會罵他狂妄，自不量力等等。

  被安排在最前排，享譽世界的德國鋼琴家安德烈，就親眼目睹了，眼前這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出精彩的鋼琴炫技秀。

  如果單單只是如此，他倒還可以接受。那說明秦放歌有演奏天賦，尤其在炫技上面，年輕的鋼琴家，很多人都沒有豐富的經歷，以炫技作品聞名也是常事。

  可偏偏秦放歌這個怪物，當鋼琴演奏家，似乎只是他的副業。

  安德烈覺得他的主業其實也不是聲樂歌劇，而是作曲，盡管他在聲樂上也特別有天賦，還要勇奪世界第一男高音的稱號。他也聽身邊朋友說起過秦放歌的很多故事，此次得見，果然名不虛傳，也不枉他推掉幾場重要的演出，專程前來燕京。

  和安德烈同來的朋友中，還有前幾年一直在閉關練琴的艾德裡安。他也是聽說秦放歌要開音樂會，就想過來聽聽，看看有沒有希望能找點靈感，突破他自己的瓶頸。他特別喜歡秦放歌的《有很多變奏的詠歎調》，也完全不相信，那會是一個年輕人創作並演奏出來的。在他看來，那樣的作品，真真只能是，“隻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秦放歌前面幾首音樂作品的創作和演奏，倒也真坐實了他自己原創者的身份。即便是安德烈和艾德裡安這樣的世界頂尖鋼琴家，也不得不承認，他現在的鋼琴演奏水平，絕對可以躋身世界一流。

  艾德裡安在聽了之後，都覺得這個世界很不公平，上帝也很偏心，為什麽讓一個中國人擁有如此駭人聽聞的音樂天賦。他感覺秦放歌的演奏，一點都不比自己差，天知道，一眨眼間，他就足足練了四十年鋼琴了。

  而在這首氣勢磅礴，如史詩般波瀾壯闊的歌劇幻想曲上，秦放歌更是展示了他與生俱來的，無以倫比的鋼琴演奏天賦。

  如果說第一首的鋼琴奏鳴曲，證明了他的情感表達的天賦，那現在的這首歌劇幻想曲，則像安德烈以及和他一樣的頂級鋼琴家，證明了他的身體尤其是手指，要稱之為“上帝之手”，一點都不過分。

  看看吧，在演奏到精彩處的時候，他們坐得那麽近，都感覺看不清楚秦放歌的手指。這絕對不是他們眼花或者老了的緣故，而是秦放歌演奏的速度實在太過驚人。而且他們也很清楚，這並不算秦放歌在刻意炫技，他的演奏，和整個歌劇幻想曲的鋪墊推進，完美的融為一體。

  更為驚人的，則是他手指在琴鍵上，掠起一道道殘影的同時，他所用的力度和角度，以及精準度，都是無以倫比，無可挑剔的。盡管他們現在還沒有拿到曲譜，但他們都相信自己的直覺，這也是他們的音樂天賦所在。仿佛就該這樣演奏，才能達到最完美的效果。

  在看秦放歌演奏的時候，安德烈這樣的鋼琴家也不由得在想，倘若是他們自己上台演奏這樣的音樂作品，能不能達到秦放歌一樣的效果？之前的那些作品，他們也不敢特別肯定。但在看過聽過他演奏這首幻想曲之後，他們更是徹底死心。以他們的身體條件，尤其是手指上的功夫，即便經過幾個月的刻苦練習之後，想要完美演奏出這樣的幻想曲來，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樣的歌劇幻想曲，所包含的內容極其龐大深邃，光是其中的各個聲部，都足以讓人抓狂。要知道，這可是整合了一整部歌劇的音樂在其中。秦放歌用一台鋼琴所演奏出的效果，也和歌劇表演差不多，交響樂團，合唱團，歌劇演員，尋常人，想要分辨清楚其中的聲部都是件難事，更別說演奏了。

  這家夥簡直把炫技做到了極限，這不僅對手指獨立性和靈活性的要求超越人類極限，對人的大腦來說，也是一個異常艱巨的挑戰，必須得做到一心幾用才行。

  以安德烈和艾德裡安這樣的天縱之才，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來演奏這樣的，超高難度的炫技歌劇幻想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