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納蘭妮 I （下）

  “去幫他。”和納蘭妮並排的韋戈爾向身後的騎士們說道。

  預言騎士們紛紛下馬，開始挨家挨戶地敲門。

  茅屋內一片寂靜，沒有任何回應。

  “門被鎖住了！”其中一名騎士喊道。

  “我這也是。”拉格諾透過頭盔悶聲說。

  “跟我們說幹嘛？”韋戈爾說，“這些騎士現在是你的手下，命令他們。”

  “好，好，”拉格諾的語氣有些慌亂，“那…把門直接強行打開！”

  說罷，拉格諾從腰間掏出他的斧子往門上砍去。

  “以聖君的名義，把門打開！”

  木門根本禁不住斧子“砰”“砰”的重砍，沒過一會兒，門的上半截就被砍開了。

  納蘭妮能透過空隙看到畏縮在茅房內角落裡的女人們，她們正張大著眼睛恐懼著盯著外面。

  沒過一會，其中就有人開始哭了起來。

  拉格諾笨拙地將手伸進去把木頭門栓提開，一腳踢開了門。

  “是逃跑的奴隸！”拉格諾說，“我能看見她們手上的記號！”

  說罷，他把一個女人從房內拽了出來，一把將其推在了泥地上。果然，她的手上有著星星的印記。

  女人看起來很虛弱，疲憊不堪，她的脖子上有著常年穿戴奴隸頸鏈留下的紅色印痕。

  其他的騎士也在他們負責的茅房裡找到了奴隸，並將他們一齊押到了納蘭妮的面前。

  她的內心此時複雜無比，當年她的父母和族人們也是這樣驚恐地看著神聖帝國的披甲騎士們。

  但納蘭妮只能保持著她一往的面無表情，她在這方面已經變得非常擅長了。

  “求您了，騎士大人！”

  一個村民跪在地上，捆抱著拉格諾的左腿，任由後者拖著他前行，土地上被膝蓋劃出兩道痕跡。

  “請不要把她帶走，她是我的女兒！”

  “放開我！”

  拉格諾抱著一個小女孩，揮動著腿想要將村民甩開，他的盔甲發出哐哐吱吱的聲音。

  “哈哈，放心吧，我們會給她找個更稱職的父親的。”韋戈爾狡詐地笑著說。

  納蘭妮多想閉上眼睛捂住耳朵，眼前的慘狀正在把她拉進痛苦的回憶裡。

  她似乎能看見母親因疲憊而發紅的眼睛，看見父親因憤怒而緊縮著的肩膀。

  而自己只能哭著喊著，任由神聖帝國的騎士們親手拆散她的小家庭。

  但無論她如何努力，她腦袋中的一部分拒絕著將回憶關閉，並一直在回響著自己的聲音：如果我可以拯救他們就好了。

  “爸爸！”

  在拉格諾手臂裡的女孩哭喊著她的父親，並蹬著腿想要掙脫。

  “騎士團長大人，”拉格諾牢牢地控制住女孩，向納蘭妮說道：“十三名逃跑的奴隸全都在這了，還有給他們提供庇護的村民，以及他的孩子。”

  納蘭妮與拉格諾懷中的小女孩對視，她有著一雙和自己一樣的灰色眼睛，這是薩維裡歐人的特征。

  女孩的眼睛已經哭得有些發紅，她咧著嘴不停地哭喊著，但在拉格諾懷裡任何反抗都顯得很無力。

  負罪感和內疚感使得納蘭妮的淚意湧上心頭，但又立刻被她抑製下去。

  “騎士團長大人？”拉格諾的語氣有些疑惑。

  “乾的不錯，拉格諾騎士，”納蘭妮整理了自己的情緒，淡淡地說道：“你已經通過了最後一道試煉，你已經成為了預言騎士團的一員。”

  “好樣的，小子！”韋戈爾鼓掌道，護手碰撞發出“當當”的聲響。

  “謝謝您，騎士團長大人！還有騎士指揮官大人！”

  懷裡女孩的哭聲根本影響不了拉格諾抒發他的欣喜，他終於掙脫了村民的糾纏，一腳把他踢開。

  “把這女孩讓給我保管吧。”納蘭妮向拉格諾伸手說道。

  “您確定嗎？那太感謝了！這小東西把我弄得有點煩呢。”拉格諾開心地答應了，他抱著女孩走到納蘭妮的戰馬邊，兩手握著女孩的腰將其交給了納蘭妮。

  “爸爸！爸爸！”

  納蘭妮把小女孩放在了她身前的馬鞍上，她掙扎著踢著腳，不停地向人群中呼喊她的父親。

  女孩的父親邊向前爬邊從地上踉蹌地起身，想朝他的女兒趕去，但立刻又被預言騎士們推到在地上。

  “省點力氣吧，老頭。”韋戈爾對村民說，“你的女兒不會有事的。”

  “你們要把她帶去哪？”村民心痛地吼道，“這都是我的錯，跟我的女兒沒有關系！”

  “我們知道，”韋戈爾微笑著說，“所以她現在屬於教會，而不是屬於犯下叛國罪的重犯。接受你應得的懲罰，你的女兒也會得到照顧。”

  村民望著納蘭妮手中的女兒，臉上滿是悲傷與不舍。他的雙眉緊皺，嘴角下垂。

  “聽爸爸的話，”村民柔和地說道，“不要哭，我沒事。”

  “女孩，聽你父親的話。”納蘭妮摸著女孩的頭，“你們都會沒事的。”

  女孩停止了她的哭聲和喊叫，呆呆地看著納蘭妮。

  “沒想到您對付小孩子也有一手喔。”一旁的韋戈爾說。

  村民雙眼失神，臉色蒼白。他低下頭癱坐在了地上，似對自己的命運妥協。

  納蘭妮沒有理會韋戈爾，她調轉馬頭開始慢慢騎行並捂住了女孩的耳朵，不讓女孩看到或聽到即將發生的一幕。

  韋戈爾向拉格諾說道：“拉格諾騎士，你完成了你的考驗，現在作為一名預言騎士，去執行你的義務吧。”

  “遵命，我的指揮官大人。”拉格諾恭敬地說道。

  “太陽在上，吾，預言騎士團騎士拉格諾，

  根據神聖帕拉西斯帝國的至高法法典條例，以及日之聖君伊姆納查和日之教會賜予我的權利，

  因汝，呃，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潘肖村村民犯下的包庇逃亡奴隸的叛國罪行，在此刻宣布並執行斬首死刑！

  你的孩子將會成為至高教會的一員被細心照料撫養成人，並終身服侍太陽之神。”

  納蘭妮咬著牙，她的面容僵硬無表情，她對神聖帝國的怒火不僅從未熄滅，反而因為目睹和參與他們的罪行愈演愈烈。

  她發誓，她會繼續忍耐著，直到她能接觸到那個自稱為神的殺人犯。

  納蘭妮在女孩的耳旁用薩維裡歐語低語道：“永遠不要相信這些人。”（Friko etom ri tita.）

  蓬松白雲點綴著蔚藍天空，輕柔微風拂過芳草與馬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