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魯多米爾III(1)
清晨的城牆上微風溫柔如耳語,從南邊拂過他的縷縷金發,他深吸一口夾著海風的清香,把內室壁爐的悶熱和屍體的腐爛味忘得一乾二淨。
海鷗向著曙光飛去,太陽從海平面上探出頭來,為這鑄鐵之城披上淡金薄紗,山峰被晨光輕吻,山腳延伸至綠色田野、褐色土地、銀色溪流、黑色霉林。
由茅草和瓦片拚成的房頂上冒著煙,與晨霧融為一體。城鎮中心擠滿了人,廣場上神殿的尖頂伸向天空,在逐漸明亮的光線中如一座信仰和希望的燈塔。
雖然比不上灰燼廳,但這也算是個繁榮的城市,魯多米爾·科爾瓦心想。
但鐵冠城的心臟不在它的中心,而是它西邊靠著鐵鑄群山的鐵礦場。
礦工們在山坡上開辟出低矮的隧道,再在上面挖幾口由木棚和木支架保護著的豎井以供通氣。豎井旁放著小推車,不遠處便是靠著騾子們拉著的杠杆錘,以用來敲碎剛挖出來的礦石。
盡管他對哈斯特扎人毫無好感,但魯多米爾不得不承認他們的能工巧匠。他們用才智和技巧製造出利用動物和水的高效工具來代替人力,盡管他們已經被趕出維瓦利亞,但這片土地上到處都是他們留下的印記。
突然,一支冷箭從下方襲來,掠過他的頭頂,驚走了他身邊的鳥兒,引得他兀然大笑。
這群白鐵蹄陪伴他一起欣賞這清晨美景已有五天,他們的指揮官斯提波爾·科奇讓他們在街道上豎起木樁做的大型塔盾阻擋黑軍們從孤崖堡城牆上的射擊,也供自己找尋時機騷擾城牆上的守軍。
“把弓給我。”
魯多米爾朝他身旁的黑軍士兵命令道。
身披黑甲的士兵將長弓從背上取下,躲在城牆後面遞給他。“大人,還請小心。”
“紫衫木?是把好弓。”魯多米爾抬起眉毛接過長弓。
長弓有將近五尺長,表面光滑,麻製弓弦緊緊纏繞。他從靠在城牆下的箭筒中取出一隻鋼頭鵝羽箭,將其釘在弓弦上。
他側身將箭頭對準城牆下街道上的塔盾,緩緩地閉上左眼,拉開弓弦。
魯多米爾知道他該何時松開弓弦,這已經成了他的一種直覺,他的腦子不需要告訴他什麽時候將弓箭射出,因為他的雙手會替他做出選擇。
他如一尊石雕像般靜止不動,緩慢均勻地呼吸著,等待著他的獵物出現。
在他的右眼觀察到第一個動靜時,魯多米爾已松弦將羽箭射出,利箭咻的一聲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隨著南風直接射穿剛剛探出半個身子來的弓手頸脖。
“阿圖爾,我現在的記錄是什麽樣的?”他轉身將紫衫木弓還給士兵,平淡地問他。
“算上這次的話,是九中八,大人。”
魯多米爾的臉上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他拍了拍士兵的肩膀,快步沿著石階樓梯走下了城牆。
受傷的黑軍士兵如秋日落葉般散落在城堡內的場地上,由被俘虜了的醫師們照顧著。士兵們費力的呼吸聲佔領了空氣,遍體鱗傷帶來的痛苦和折磨在魯多米爾的耳邊回蕩。
這些人都是因為他的決策而落得如此遭遇,他暗暗向戰爭星神阿特諾斯發誓,他在最後一定會帶給他們勝利。
他徑直走進軍械庫,巨大的房間內被矗立的漆黑鍛爐獨佔一角,它的鐵質風箱現在因為沒有鐵匠而沉睡。木架上的武器和盔甲反射著石牆上火把的閃爍紅光。
黑軍士兵們在擦拭著他們的黑色皮革護甲或是磨削武器,其中一部分人換上了軍械庫內找到或是從孤崖堡的衛兵身上扒下來的覆身鎖子甲和厚氈袍。
“魯多米爾大人。”
雅羅斯忒·薩根向他恭敬地低頭行禮,他給自己找了一套靈活的藍色板甲衣,上面有著維爾克家的白色鐵蹄家徽。他和其他人正圍在房間中央臨時擺著的橡木圓桌旁,上面放著一些圖紙和爭冠棋的棋子。
“你還是讓人給你穿上鋼板甲罷,雅羅斯忒。”魯多米爾搖頭說,“你現在這身裝扮會在戰場上製造疑惑,小心給友軍射穿了屁股。”
“我到時候會披著黑色披風的嘛。”雅羅斯忒嘿嘿笑道,他的下巴平得可以當做桌面。“不過您要是把那上好的板甲給我,我當然欣然聽命。”
“到時候你自己去挑一套。”魯多米爾擺了擺手,走向圓桌。
“大人。”
圍在橡木桌旁的指揮官和隊長們紛紛向他行禮。
魯多米爾點了點頭,向他們問道:“我們有其他人的消息了嗎?”
“還沒有,大人。”步兵指揮官伊曼紐爾搖頭說,“鐵冠城的白鐵蹄時時刻刻守在孤崖堡外,沒有人可以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
伊曼紐爾穿著黑色的皮革護甲與黑羊毛長袍,胸前是黑軍的印記——一頭手握長劍的龍,還有他們用維瓦利亞語寫的座右銘-——“無所畏懼”(Wn Crirfydd)。
年過四十的他有著一頭金色短發和一雙沉穩老練的碧藍眼睛,他的下巴線條粗獷,輪廓分明,上面留著幾天沒修的胡茬。
“鴿子還在其他人那裡。”魯多米爾摸了摸他的額頭,“我們只在進攻前放出了三隻,灰燼廳現在還不知道我們這裡的情況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