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決賽落下帷幕。

  世界大賽的冠軍，將在林宵和薑尚二人之間決出。

  經歷過彭城事件的韓黎等人，自然對‘薑尚奪冠’這件事不抱太大的希望。

  不過，薑尚依舊那副樂和和的樣子，甚至看起來輕松了不少，一副就快要解脫的模樣。

  韓黎看不下去了，無奈道：“我說，你不會明目張膽地要打假賽吧？”

  瞥了眼滿面春風的薑尚，韓黎繼續道：“我知道……你退休心切，但，好歹收斂一下！”

  “這應該叫做，求賢若渴。”薑尚正色道：“誰是賢？武曲星是賢。我退位讓賢，合不合理？非常合理！”

  韓黎無語道：“你個鹹魚。”

  薑尚呵呵道：“打不過，還不允許我鹹魚嗎？”

  韓黎有些頭疼，道：“但那畢竟是世界賽的決賽，你代表的是中洲的最高戰力……”

  雖然馬上就要變‘前任’最高戰力了。韓黎心中默默道。

  “不用多言了。”薑尚拍了拍韓黎肩膀，眼神清澈，說道：“世上總會有，就算用盡全力，也無法戰勝的敵人。”

  “面對這樣的敵人，努力，是毫無意義的。”薑尚斷言。

  “可是……”韓黎分辯。

  “不用可是。我了解那是個怎樣的對手。”薑尚撣了下道袍袖子，輕描淡寫地說：“但，我會去試一試——”

  薑尚眼前仿佛出現一座巍峨大山，目光躍躍欲試，微笑道：“試試這位武曲星，究竟走到了多高的位置！”

  努力毫無意義，當一條躺平的鹹魚，這便是薑尚的人生哲學。

  但偶爾翻一下身子，讓鹹魚的另一面也曬一曬溫暖的陽光，未嘗不是件開心的事。

  更何況，重劍人，激起了薑尚久違的熱血。像是大魚遇見一陣狂風，就要扶搖而上化為大鵬。

  韓黎注視清瘦道士良久，無奈地搖搖頭，啞然道：
  “我會期待這場對戰的。”

  期待這場，當今世界，兩位最強卡師的較量！

  *
  世界大賽，決賽在即。

  論壇上的熱度空前高漲，全世界的目光聚焦於帝都，重劍人的粉絲們尤為激動。

  誰也沒能想到，當初那位在星空杯出道的新人，現在距離世界冠軍，竟然只差一步之遙！
  媒體記者、直播平台，乃至社會各界，都在關注這場決賽。在決賽前有著三天的預熱期，飛艇載著循環播放的MV屏幕在城市上空移動；地鐵以及高樓大廈上都可以見到林宵與薑尚兩人的宣傳廣告；普通人也參與進這場卡師界的狂歡當中，為支持的選手助威呐喊。

  如此空前的盛況，有助於緩解群眾在面對魔物肆虐、環境動蕩等問題前的焦慮心情。

  大家的注意力都投入到這場世界大賽的決賽當中，等待著，世界冠軍的誕生！

  輿論好似洶湧的潮流，位於漩渦中心的薑尚和林宵兩人，卻反倒平靜了下來。

  薑尚回到渭水河畔，牽著青牛提著魚桶，每天按時前往河邊釣魚，活脫脫像個老大爺，只是釣上的魚還不夠老大爺的零頭。

  非寧靜無以致遠，這是薑尚的人生理念之一，偶爾也有例外，那就是釣魚“空軍”之時，他亦會惱羞成怒。

  林宵則和喬琳娜度過一段蜜月般的時光。

  經過湖心島看星星的事件後，林宵意外發現了喬琳娜小女人的一面。

  而接受瓊斯先生贈予的愛車後，也意味著，這段關系，得到了嶽父的認可。

  有時在調查組的辦公室，同小秘書、楚雲兄喝下午茶時，手機裡會傳來喬琳娜發來的照片。

  當然不是澀圖，但對喬琳娜來說，也是尺度很大的類型——

  高馬尾少女站在落地鏡前，一隻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插在腰側，穿著黑色背心和牛仔熱褲，露出雪白的大長腿，展露傷勢初愈後的小腹和漂亮的馬甲線。

  喬琳娜：“傷好了，下午去訓練。XD”

  林宵：“小心點。:D”

  喬琳娜：“盡管放心好啦。ovo”

  林宵：“（￣ε￣＠）”

  喬琳娜：“(ω)”

  林宵對著手機露出傻笑。

  聽說有些人，網絡上和現實中的性格截然相反。

  喬琳娜就是這種類型。讓她在現實中表現出嬌羞，恐怕自己會先羞憤得一頭撞牆。

  也只有在網上，靠著聊天軟件，喬琳娜才能用表情包和顏文字，聊得有來有回。

  “你笑得好奇怪，林。”小秘書端著紅茶，小心翼翼地說。

  楚雲的話精準得像把手術刀：“我猜，她是想用‘猥瑣’這個詞。”

  戀愛中的人總是寬容的，林宵笑笑沒說話。

  西格莉德愈加打了個寒噤。

  變了，那個小心眼、像塊木頭、中二妄想症患者的老板，完全變了個人！
  ‘這就是，戀愛的酸味嗎……’小秘書飲了口紅茶，咀嚼著滿嘴的檸檬味狗糧，心中感慨不已。

  “決賽具體是在什麽時候？”楚雲換了個話題。

  “後天晚上。”林宵說，“你倆那天應該沒別的安排吧？來現場觀賽唄。”

  “當然不會缺席。”楚雲自懷裡摸出香煙，低頭點燃，沉默片刻，說道：“但有件事，我想，我需要提醒你……”

  “危機還遠沒有解除。如果連‘風暴之神’賽特都掌握了九階法則，那麽，撒旦與蚩尤，距離九階，也不會太遙遠。”楚雲擔憂地說道。

  林宵目光閃爍，臉龐嚴肅，頷首道：“我明白。”

  雖然和戀人的關系有了實質進展，但仍不可麻痹大意……畢竟有巨大的陰雲籠罩在上空。

  “喂，等一等，蚩尤不是已經死了嗎？只是屍體不見了而已，不用這麽悲觀吧？”西格莉德說。

  “不，連刑天都是不死之身，我相信蚩尤的肉體，要比刑天更加強大。”

  楚雲叼著香煙，目光閃爍：“至於撒旦……那天在大沙漠，祂受了重傷，但過了這麽久的時間，祂也許已經恢復了。”

  林宵沉吟道：“能確定，具體有幾尊邪神嗎？”

  這陣子，楚雲兄一直在魔都調查組忙前忙後，為的正是收集與邪神相關的情報。

  “我和魔都調查組，共同得出了結論是，有著五位邪神，對應著五條創世之龍。”

  楚雲低聲道：“分別為，‘風暴之神’賽特、‘戰爭之神’蚩尤、‘大紅龍’撒旦、‘魔羅’波旬、‘泰坦之王’克洛諾斯。”

  林宵皺眉道：“都是各個神話中的反面角色啊……”

  “是的。”楚雲沉聲道：“根據北地的古老傳說，魔羅波旬被冰封在極寒的凍原之中，有朝一日會以‘第六天魔王’的姿態重臨於世，為世間降下業火，把北地的凍原全部溶化。因為北地實在太冷了，有不少人民崇拜著波旬，希望祂能夠降下烈火。”

  林宵心頭微動。

  現在能確定，一根不朽骸骨就位於北地，是否會與這魔羅波旬有關？

  如果這個猜測屬實，那麽也能明確骸骨最終的數量，同樣是五根。

  “那‘泰坦之王’克羅諾斯呢？”小秘書問，“渡鴉，我都沒聽你提起過誒。”

  “因為我也是剛拿到保密文件，實在抱歉……”

  楚雲呼出一口氣，道：“克羅諾斯是卡俄斯神祇中，被三代神王宙斯推翻的泰坦之王，也是宙斯的父親。祂性格暴戾，用鐮刀切斷了祂父親的生殖器，並生吞掉了連同宙斯在內的六個孩子。”

  “等一等……生殖器？鐮刀割斷？”西格莉德錯愕地說。

  “沒錯，有種說法，愛神阿芙洛狄忒，就是從克羅諾斯父親掉落的生殖器官中誕生的……你還要接著往下聽嗎？”楚雲說。

  西格莉德搖頭，嘀咕道：“卡俄斯神話，果然是最開放的神話啊。”

  林宵插話道：“宙斯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希臘…我是說卡俄斯神話裡的神，沒幾個有神的樣子。”

  “或許是因為，卡俄斯神話裡的神祇，是最像人類的吧……”

  楚雲搖搖頭，接著道：“言歸正傳，我們懷疑‘泰坦之王’克羅諾斯沉睡在太平洋的深海中，但也僅僅是猜測。”

  楚雲看向林宵：“真要進行調查，恐怕還得等決賽結束之後，由你親自帶隊，林。”

  林宵沉吟片刻，道：“‘魔羅’波旬在北地，不方便直接進入北地聯盟。那就等世界賽結束後，我去一趟太平洋，調查‘泰坦之王’克羅諾斯的蹤跡吧。”

  楚雲點頭道：“沒問題。或許……還能找到另一根不朽骸骨。”

  林宵：“但願如此。”

  不知為何，林宵心中忽然籠上一層陰雲。

  或許是因為，邪神們已經沉寂了太久，有些不正常了。

  但不論這群邪神有怎樣的圖謀，林宵都不會逃避。

  這份精神，不在於實力，而在於人類重要的品格：勇氣。

  ……

  聯邦，所羅門酒莊。

  陽光正好，俊美高貴的銀發魔神坐在葡萄藤掩映的小圓木桌旁，翻閱人類的文集。

  忽地，路西法感到一陣源力波動，抬起銀色眼眸，眺望向遙遠的天際。

  距離酒莊五公裡外，一處森林當中，路西法身披莊嚴肅穆的白袍，平靜地道：
  “我想，我們之間，應該沒什麽可聊。”

  樹葉窸窣作響，一條巨大的紅色蟒蛇纏繞著樹乾從樹冠上垂下，猩紅瞳孔倒映出近在咫尺的路西法，嘶嘶吐信：

  “不要這麽生分，路西菲爾……我們可是老朋友。”

  路西法目露嫌惡，如山般恐怖的精神威壓逼迫紅色蟒蛇退開距離：“醜陋的惡魔，怎配自稱我的舊友！”

  紅色蟒蛇現出人形，皮膚慘白的瘦高男人穿著黑色西裝與高帽，系著黑色蝴蝶結。

  這具‘撒旦’的分身嗤笑道：“惡魔？堂堂地獄的主宰，原來在心裡還不承認自己是個惡魔嗎？”

  路西法冷冷地說：“我是唯一的晨星，無須你這螻蟻評頭論足。”

  “唯一的晨星，也會寄人籬下嗎？”撒旦繞著路西法踱步，慢悠悠地說，“被尼德霍格的法則束縛住手腳，成為人類的奴仆？”

  路西法眼底路過一抹冷厲，拔出名為‘傲慢’的寶劍，斬向撒旦的脖頸。

  撒旦的分身頓時被斬裂，但另一具分身好端端地站在另一邊，微笑地說道：
  “倘若我說，我願意幫助你擺脫尼德霍格的法則，讓你重新登上地獄的王座，你會不會心動呢？我高貴的晨星之子，路西菲爾大人？”

  路西法銀眸閃動：“就憑你？”

  “就憑我，當然不夠。”撒旦道：“但你知道的，我的法則是『誘惑』。雖無法與創造世界的『毀滅』法則對抗，但我可以短暫地蒙騙尼德霍格，讓你不再受到祂法則的束縛。”

  “在那期間，只要你殺死那個束縛你的人類，尼德霍格留存於世的毀滅法則，自然會消散。”撒旦微笑道。

  撒旦曾經化身毒蛇，避開上帝的‘全知之眼’，成功引誘夏娃吞下禁果。

  因此撒旦的『誘惑』法則，能短暫回避某些更高存在的注視，從讓方便撒旦完成他的引誘。

  撒旦強大的地方，並不在於祂的正面對抗，而在於祂的蠱惑與詭計。

  路西法冷冷地回絕道：“要我相信一條醜陋毒蛇的話，不如讓我去相信人類。”

  實際上，路西法同樣想掙脫【黑龍契約】的束縛，這份契約的存在，對高傲的路西法來說等同於一種恥辱。

  但祂在與林宵的相處過程中，認識並發現了人類的可貴之處。

  要祂與撒旦合作，不如選擇相信林宵。

  “我知道，我們之間有段不愉快的往事，但我說的話都是千真萬確。”

  撒旦打響手指，無形的法則之力籠罩在路西法頭頂。

  路西法眼神陡然一凜，卻聽見撒旦平靜地道：“從現在開始，尼德霍格的法則，會失效約三天時間。在這期間，不論你對那名人類出手，亦或離開他，都不會受到毀滅法則的反噬。”

  路西法檢視自己的身體，詫然發現，撒旦說的話竟是真的，體內的契約桎梏竟真被削弱。

  “高貴的晨星之子，我真摯地向您發出邀請，參加三天后，位於太平洋海底的宴會。”

  瘦高男人摘下黑色高帽，微微欠身，道：“宴會內容是……”

  撒旦眼底閃爍著蠱惑與饑渴的光澤，像是對邁入更高境界的渴望。

  “分食‘泰坦之王’克羅諾斯。”

  路西法眼底的嫌惡一閃而逝，冷冷地道：“這種好事，你獨享就好。”

  “您說笑了，沒有晨星之子的幫助，我連法則尚不完整的‘泰坦之王’，都無法對抗。”撒旦故作怯懦地搖頭。

  路西法皺眉道：“你還邀請了何人？”

  “哦，是的。”

  撒旦讚歎地說：“相信，沒有任何人比那位小姐更加饑渴，更懂得分食一位遠古神明，究竟意味著什麽。”

  “分食一尊沉睡的古老神祇，這能讓我等的法則之力，更上一個台階，從此不再受任何存在的束縛，即便是創世之龍與末日，也無法將我等毀滅！”撒旦目露狂熱。

  “夠了！”路西法打斷道：“告訴我，那人到底是誰！”

  撒旦凝視著路西法，似笑非笑：

  “貪婪之神，瑪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