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會面過程十分和諧。廖德榮答應，只要化工廳能夠給設計院出一個函，他就會到滄塘去，完成維生素E合成工藝的研究，並負責後續的生產指導。

  更具體的技術問題，也不是在這個時候需要去探討的。高凡與廖德榮簡單交流了一下之後，便與何金寶一道告辭了。

  廖德榮和夫人雙雙把高凡一行送到了單元樓下，又說了許多客套話。高凡能夠感受得到這夫妻倆的喜悅之情。

  “真是長見識了。”

  走出設計院的家屬院，高凡向何金寶嘟噥道。

  “唉，現在的人，都是這樣的。你沒聽人說嗎，叫做一切向錢看，是金錢的那個錢哦。”何金寶深有感觸地附和道。

  高凡說：“按勞分配，多勞多得。像老廖這種人，有技術，能夠創造出價值，我一個月給他200塊錢也是心甘情願的。可偏偏要拐這樣一個彎，還說是不違反原則，其實，這不就是掩耳盜鈴嗎？”

  何金寶說：“沒辦法，制度就是這樣規定的。咱們企業裡的制度還靈活一點，設計院這種地方，制度嚴得很的呢。”

  “也只能如此了。”高凡歎道。他知道，現在還處於制度轉軌之初，大家都不敢把步子邁得太快。再過兩三年，政策就會變得更加寬松，屆時大家就不需要再這樣偷偷摸摸地做事了。

  “對了，小凡，我剛才聽你和廖工說，你們要搞的那個維生素E，一噸就能賺到1萬美金，你們要搞一套年產100噸的裝置，這不就意味著一年能夠賺到100萬美元了嗎？”何金寶問。

  高凡點點頭：“大數是這麽多吧。如果老廖能夠把稀土催化劑搞出來，合成效率還能提高一些，每噸的利潤可以提高到1.2萬美元，甚至1.5萬美元，100噸就是150萬美元了。”

  “你說你們生產的維生素E，要賣到國外去？”

  “是啊。因為生產維生素E的原料現在完全是依賴進口的，我們如果不能把成品賣到國外去，化工廳肯定不會支持我們的。”

  “人家國外技術那麽先進，會買咱們生產的維生素嗎？”何金寶拋出了一個一下憋在心裡的問題。

  高凡想了想，笑道：“何叔叔，你這個問題，我一時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你。我給你舉個例子吧，咱們廠食堂用的飯菜票，是水南那邊的鄉鎮企業生產的。其實加工這種聚氯乙烯飯菜票的技術容易得很，咱們化肥廠如果想做，也能做。但為什麽咱們還要從水南那邊買呢？”

  何金寶想當然地說：“幾張飯菜票能有多少利潤，咱們化肥廠這麽大的企業，怎麽會去搞這樣的小產品？”

  高凡把手一攤：“就是這個道理了。100噸維生素E，能夠賺到100多萬美元，對於咱們來說是一筆大生意，但對於國外的大型化工企業來說，能看得上眼嗎？”

  “你是說，外國人不願意生產這個東西？”何金寶聽懂了。作為辦事處主任，他平時也要做采購和銷售方面的工作，對於這方面的問題還是有些敏感性的。

  高凡說：“國外的化工巨頭，一年的銷售額可以達到幾百億美元，區區百來萬美元的業務，他們是不放在眼裡的。維生素的種類很多，其中維生素C的市場需求量最大，有幾家大型製藥企業會專門開一套生產裝置來生產。

  “但像A族、B族、E族這些，一般都是中小型企業在生產。他們生產這些產品的前提是市場價格足夠高，他們能夠獲得比較高的利潤率。如果咱們能夠把價格打壓下去，讓這些產品的利潤率降下來，國外那些中小企業就會放棄這些產品的。

  “畢竟，化工產品有這麽多，西方企業肯定是要挑那些最賺錢的去做，賺錢不多的，他們就放棄了。”

  高凡這樣說，是因為他帶著前一世的記憶。在他穿越之前的那個時代，中國在諸如維生素、原料藥、氨基酸等方面，都佔據了很大的市場份額。究其原因，就是中國企業的生產成本更低，從而壓縮了這些產品的利潤空間。國外企業覺得生產這些產品無利可圖，於是就把市場讓出來了。

  不過，在這一世，中國的化工產業還沒有達到後世那樣的技術水平與生產規模，在國際市場上幾乎沒有存在感，何金寶覺得外國人不可能買中國的化工產品，也是有其道理的。

  “維生素E這個產品，肯定是有銷路的。不過，具體怎麽和國外客戶聯系，我現在還沒有頭緒。”高凡說道。

  “你是不是可以和日本那個叫北島什麽的外賓聯系一下，讓他幫你推銷？”何金寶獻計道。

  “那個日本人叫北島正伸。”高凡說，“我的確打算和他聯系一下，看看他能不能幫忙介紹一個日本的藥品經銷商。不過，這件事我現在還顧不上，廖德榮答應到滄塘去，我就得準備把維生素E的合成裝置建起來了。

  “這一套裝置投資需要200萬，我們勞動服務公司現在拿不出這麽多錢，只能是從銀行貸款。我還得請化工廳出面，幫我們疏通一下銀行的關系。”

  “小凡，我怎麽覺得，你太忙了。”何金寶笑著說道。

  “有啥辦法呢！”高凡苦笑道，“勞動服務公司裡的其他人，都沒有經驗，像貸款，還有開拓國外市場這樣的事情，交給他們去做，他們肯定是拿不下來的。”

  何金寶問：“你就沒想著讓高廠長從化肥廠找幾個老同志過來幫你？”

  高凡搖搖頭：“這個恐怕是指望不上。廠裡有能力的人，手上也有工作，現在廠裡正在搞銨改尿，忙得很，他們肯定走不開。至於說沒什麽能力的人，就算送給我，我也不會要的。”

  “你就沒想過從廠外找幾個人嗎？”何金寶繼續問道。

  “廠外？”高凡一愣，“何叔叔，你是有什麽合適的人可以推薦給我嗎？”

  何金寶笑道：“我就是一個小辦事員，我哪認識什麽合適的人。我只是想到一個人，覺得可以請來幫你跑跑腿的。”

  “誰？”

  “科委的古處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