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或許沒有跟著師傅學的精和深,可是,如方姨這般只要收了徒弟就認真教的師傅有多少?多數都是先跟著打好幾年的雜,師傅願不願意教還是另一回事。”
“我們的課程先是入門,這個條件放寬,通過簡單面試就可以進來,經過入門的學習後,通過考核進入下一個階段學習,內容也會加深,優秀的還可以再升。這些人才以後都能為我所用。”
方荷認認真真地看著殷桃,她很早就知道殷桃是個不簡單的,就比如繡樓,她隔一段時間去,裡面就會有新的變化。
如今,已經另開了好幾家,那幾家店鋪裡的東西一般人家都買得起,所以,那幾家店的生意十分好。
可即便如此,她從不曾像現在這樣吃驚,殷桃的心居然這麽大!
突然,方荷覺得有些熱血上湧。
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做更多的事,而不僅僅是一個有些名氣的繡娘,一個一輩子關在這屋裡的女人。
她已經不年輕了,可從沒有想過做什麽大事?
是不是,也可以走出去。
方荷轉過頭,眼睛裡有躍躍欲試的興奮,道:“我願意去你的女校。不過,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不可能十天半月去一次。你給我蓋一個清幽安靜些的院子,我就住在那邊去,我現在所有的徒弟都跟著過去。”
殷桃簡直就是喜出望外,一把抱著方荷搖啊搖,笑得很大聲。
本來她是想借著牡丹娘子的名頭招生,可沒想到,方荷居然如此乾脆。
方荷被殷桃的興奮感染,也笑得很開心。
兩人一拍即合,高興地討論了許久如何招生?如何設計課程?許多地方是殷桃沒有想到的,立刻拿了紙筆記錄下來。
葉修文找了過來,說是吃飯了,才把已經忘了時間的兩人給驚醒了。
方荷讓兩人先走,她又靜靜坐了好一會,才平複了有些興奮的心。
然後,就看著窗外發呆。
她是庶女,從小就知道自己的命運被安排好了,一眼能望到頭。
家裡請了夫子、師傅來教她們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女紅。她拚命學習,刺繡師傅說她很聰慧,有靈性,很少受到讚揚的她高興極了。
十二歲那年,她被李家公子一眼相中,讓家裡人上門來提親。
丫鬟偷偷告訴她李家來人了,她激動地躲在屏風後偷聽,聽到那個溫潤的聲音說話,她是多麽的欣喜若狂啊!自以為上天眷顧,讓她覓著了如意郎君,這一輩子都將幸福下去!
後來,嫡母不願意,說是庶女怎麽能配得上李公子呢?要嫁也該是嫡女才是。
她猶如從雲端跌落,只能躲在被窩裡偷偷哭泣。
李公子給她帶了一封信進來,說是今生非她不娶。
她的心,又重新活了過來。
可是,就在年輕的姑娘憧憬著美好未來的時候,這高攀的親事終於成了她的悲劇。
她在慈寧庵無數個日夜裡,望著門口,盼望那人能來看看自己,能來救自己出去。
可她等來的卻是,他和嫡姐成親的消息。
而帶來消息的是她的生母,還勸她不要再想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若是她聽話,過一段時間嫡母就會來接她回去。
她歇斯底裡地哭泣,哀求姨娘帶她出去,她要去問問李公子,不是說了非她不娶嗎?她還小心地保存著那封信,守著那份承諾。
方荷苦笑了一下,那時的自己是有多傻啊。
其實,以她如今的銀子,完全可以買一所大宅子,過富貴的日子,可她就是願意跟著師姐,在這裡,她覺得自己有個真正的家,心裡前所未有的踏實。
可那麽多年的傷害,讓她不想面對外人,她日日都躲在屋裡專心繡花、描花樣、教徒弟,日子平靜,卻也寡淡無味。
那一年,狼狽的殷桃走到她的面前,昂著頭說:莫欺少年窮。
那是多麽傲氣的話,雖然她當時嗤之以鼻,可卻不得不佩服她的膽氣。
自己年幼時,若能如她般膽大些,慈寧庵真的就能困住自己嗎?
今天,殷桃給她推開了一扇門,告訴她,她可以走出去,外面也許是肆掠的風暴,也許是驚天的雷雨。
但,也可能是春風拂面、醉人秋意。
見方荷久久未出去,殷桃娘親自過來看她,見她怔怔的看著窗外,臉上有著未乾的淚痕,嚇得她連聲詢問:“你怎麽哭了?是不是殷桃惹你了,她肯定不是故意的,我一會說說她,讓她給你賠罪。”
方荷笑著搖頭,臉上是從未曾有過的輕松:“姐,我沒事,走吧,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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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修文又喝多了,那些人就逮著他灌酒。
坐在馬車上,葉修文靠著殷桃,不停在她頸邊亂嗅。
殷桃覺得很癢,推開他的頭,嗔道:“你是屬狗的嗎?”
葉修文半眯著眼睛,醉醺醺地說:“你身上怎會這麽香,這是用了什麽熏香嗎?”
殷桃瞪了他一眼:“這是我身體自然的香,才不是用了什麽熏香!”
葉修文又使勁聞了一下,反駁道:“不可能,這麽香,一定是用了什麽熏香。”
兩人在車裡淨說些廢話,居然說得很開心。
槐葉悄悄對槐角說:“我發現太太和二爺在一起,都變成傻子了。”
槐角也忍俊不禁:“一個醉了,一個傻了,剛好一對兒。”
次日一早,在主院花廳裡,殷桃見了府裡的下人,吳氏也坐在一旁。
殷桃拿著名冊認人。
算上白芷白芍,丫鬟有十個,婆子也是十個。
福伯和他兒子兒媳孫子共六人。
還有五個退伍的老兵做護院,是葉修文在邊關時一起出生入死的兵,家裡也沒了人,見葉修文要走,就求葉修文找了關系讓他們退伍,然後也跟著來京城了!
殷桃點點頭,問了幾句話,心裡有了底,就一一安排了每個人負責的事。
吳氏坐在一邊臉色難看極了,時不時冷哼一聲。
殷桃轉過身,笑著對吳氏道:“大嫂自己選兩個去屋裡伺候吧!”
吳氏斜睨了殷桃一眼,卻沒有推辭,在丫鬟裡挑來選去,最後選了兩個長相很一般,一個很木訥,一個又有些過於精明了。
不只是殷桃和下人們不解,就連那兩個被選中的丫鬟都很疑惑。
太太的貼身丫鬟不說容貌要多好,至少也該清秀些才是。
吳氏卻很滿意,她可不想找兩個妖精在屋裡,她可沒那麽多功夫去防著那些長相妖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