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藏春島（2）

  這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島。

  島上甚至連一條野徑都沒有。

  在島之陰上岸，穿過剛剛劈開的荊棘，將會在樹叢中看到一個破落的茅草棚子。

  不知道經過多少風雨，棚子的支架已經坍塌了半邊，乾枯的藤枝將破爛的棚頂掩蓋著，與周圍渾然一體。

  “是這裡，就是這裡！”

  劉三點的臉上激動和欣慰混雜，指著那茅草棚道：“當初，我就在這裡住著，試那藏春草的效力。”

  一個醫癡、毒癡，半生所學的成就加在一起，都無法彌補一項新發現不能揚名於世的遺憾。若不是那時卷入了李正和宋瑾的爭奪，藏春草必然不會又在荒島埋名三年。

  這一回，他便要來帶藏春草揚名人間！

  劉三點的視線緊盯著被枯草和新芽覆蓋的土地，手指微顫，在周邊的草木叢中小心地撥弄尋找著。

  他俯身太低，腰背便高高拱起，仿如一隻高瘦的老貓，落下的每一腳，都高高提起，再輕輕落下，隻敢踮著腳尖用力。

  高峻奔過來的速度快了些，劉三點瞬間自草叢中冒出頭來，“呔！站住！”

  高峻不知道犯了何事，然而此時劉三點是老大，於是他迅速停步，問詢地回視。

  “不是囑咐你慢些！慢些！慢些了嗎？”劉三點恨恨地指著他腳下：“小苗初生，或許還藏在枯葉下，你小心踩著幼苗！”

  高峻被嚇得立刻抽了一口氣，身體便輕了些，學著劉三點的樣子，小心地足尖點地，彎身在地上尋找。

  沈淮和蘇芽聞弦知意，腳下俱都放輕了。

  按照劉三點的說法，這藏春草不成叢，酷愛夾在野草中生長，模樣長得細瘦似野蔥，葉頭尖尖，葉片中空，委實不是太好分辨。

  這時節，綠草也才初發不久，俱都蓋在舊年的枯草葉子底下，要撥開了才能在底下看見稚嫩的新芽。

  “藏春，藏春，藏春，你可真能藏啊！”

  蘇芽緊盯著地面，口中默念著，心底也是按耐不住的激動。

  等了這麽久，終於等來了藏春島，就在這片不起眼的土地上，有沈淮的救命藥草，此刻，她想謝謝藏春草的十八代祖宗，它們可真會長！
  五個人在草木中摸索探視了許久，終於在一塊小小的斜坡上，發現了自泥土中探頭探腦的零星幾株。

  蔥尖剛自土中露頭，怯怯的，像稍微粗點兒的松針插在泥土上，普通得不能更普通。

  劉三點卻如獲至寶，“七日！七日之內，煉製解藥！”

  徐遠和高峻激動得要拿樹枝將這一塊地面圈起來，被劉三點製止了，“亂來！這塊地方得養著，說不準伱們插樹枝的土裡就有新的藏春草，煉藥還要試藥呢，藏春草幾十幾百株都不夠用，多多益善！”

  他指揮著二人，要將那個茅棚重新收拾出來，這片林子裡的枯枝也要撿一撿，給藏春草的生長騰地方。

  蘇芽和沈淮無事了，便向小山頂上走，要去看看是否能夠望得見玲瓏島。

  照劉三點的意思，是想在藏春島上守著藏春草了，可是他們一行六人，難以安置。

  何況，試藥、藥浴，都要工具和場地，總不能在島上新建個房子。

  從玲瓏島過來也就幾水裡，若天氣晴好，應能彼此望得著，日常傳遞信息或可省事些。

  時近傍晚，湖面上已起了霧氣，周圍影影綽綽的各式小島錯落著，仿如仙境一般。

  蘇芽看了好一會兒，才隱約辨清了玲瓏島的大致樣子。

  “哎，沒起霧的時候，大約能看得清楚些？”她皺著鼻尖，點著玲瓏島的方向，“還是隔得太遠了些。”

  沈淮雖不像他們那樣喜形於色，眉眼間卻也是帶著輕松笑意的，這時見蘇芽一副恨不得兩座小島連在一起、邁步便到的樣子，便問道：“嫌遠？”

  “嗯，不遠嗎？劃船都要盞茶時間。”蘇芽拿手比劃著，這麽遠，都要兩根手指比個八字才相連呢。

  “哦，是有點兒遠，”沈淮拖長了聲調，“那不如，我們就在藏春島上結廬而居？”

  “倒也不是不可以呀，”蘇芽順口答道：“這裡風景如畫，又無雜事，等我多賺些銀子，就在這島上蓋幾間屋子，佔山為王。那時劉叔定已經將藏春草的神奇公之於眾了，我便是藏春島上的養草人，專門賣藏春草。”

  她笑眯眯地盤算著：“奇珍異草大都價值千金，藏春草能活人性命，又限定季節，不好風乾保存，那就是比奇珍還要奇珍，至少得定價兩千金。劉叔那裡不用哄，他定是要仔細揣摩藏春草的功效，我這一年開張半月，半月能賺一年，不，十年！”

  她心情舒暢，立刻便陷入了未來暢想中，掰著手指頭計算盈利，幾句話的功夫，就已經將藏春島的防盜都考慮起來了。

  沈淮看著她掰小算盤，不由失笑，拉著她在石頭上坐下，“原來小芽兒還是個極其能乾的管家婆，以後咱家的家業不用愁了。”

  “那當然！”蘇芽脫口而出，得意神情隻掛了片刻，立刻嬌羞嗔道：“誰，誰跟你咱家……”

  “自然是你，你可是答應過的。”

  “瞎說，我什麽時候……”

  “噓！”沈淮往天邊一指，“看，夕陽掛在玲瓏島上。”

  蘇芽心裡甜滋滋的，豈會真個兒辯駁否認？立刻順著沈淮的話杆兒爬上去，展目遠眺。

  一輪落日懸在天邊，紅彤彤，橙煌煌，被湖面的薄霧托著，余暉將群島籠罩，有說不出的歲月靜好。

  世界都靜下來了。

  沈淮偏頭，看著蘇芽眼中被落日映出的光影，視線描摹著她的側顏，從光潔飽滿的額頭，到秀美挺翹的鼻尖，終於，落在那抹嫣紅的唇上。

  喉結微微起落，他覺得有些口乾，未及細想，已抬手覆在蘇芽的後腦上。

  手指觸到她發絲的瞬間，心中的渴望便藏不住了。

  蘇芽帶著笑意轉頭看他，卻隻來得及看見一張俊臉迅速放大，片刻之間便被他的氣息淹沒。

  這是沈淮第一次掌握主動權。

  蘇芽的睫毛撲閃過沈淮闔著的眼簾，後腦被他按著，唇上卻是說不盡的柔軟，這才終於知道，原來，他是這麽會親的……

  “喲呵！喲——呺！”

  湖上遠遠地傳來幾聲哄笑，打斷了山頭的旖旎。

  蘇芽被親得怔怔，沈淮離開之後，她又緩了片刻才回過神，睜開眼睛往湖面上看，只見一艘漁船正從遠處劃過，船上一對漁民夫妻，笑呵呵地往這邊看，那漢子哈哈大笑，正回身比劃著，跟旁邊的婆娘說些什麽。

  哎呀！一時情動，竟然忘了山頭有多招人眼！
  羞澀後知後覺地躥上來，蘇芽臉蛋兒大熱，惱怒地錘了沈淮一下，跳起來跑了。

  沈淮摸摸被粉拳擊中的胸口，勾起意猶未盡的唇角，又轉頭深深地看了那漁舟一眼，才不急不緩地跟著蘇芽的方向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