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皺起了眉頭，他記得曾經有人告訴過他，真正的深淵，是神明也無法企及的暗面。

  深淵裂隙，不過是外層深淵碎裂後的碎片，充其量只能算是深淵的衍生物。

  傳說中，黑霧，就是起源於真正的深淵。

  沒想到，它竟然真的在王城下水道的最深處，白銀誓約，竟然是鎮壓它的封印。

  “大主教。”

  羅德疑惑地問道。

  “我們距離深淵如此之近，為什麽不去調查它呢？”

  荷魯斯臉色陰沉地搖頭。

  “深淵中的大恐怖無法想象，維持它的平靜，是最好的結果，在西奧多閣下花費巨大資源建造完成白銀誓約之前，深淵中的魔物每隔數十年就會噴湧而出，對王城造成了深重災難，直至今日，在下水道的極深層，還殘留有濃鬱的深淵氣息。”

  “至於黑霧誕生，那需要進入深淵之中，才能查證，目前白銀誓約還沒有達到這樣收放自如的程度，我們還需要增加更多的封印祭壇，強化對真銀之環的控制力，才能做到這一點。”

  羅德望向那巨大的圓環下方無數的祭壇，問道：“那這麽說來，白銀誓約對禁忌者和禁忌物的控制，只是附帶的功能嗎？”

  荷魯斯微微頜首。

  “這只是對真銀之環那強大的封印力量的利用，為此我們組建了掛靠在其下的禁忌武裝，這也是我們嘗試的另一條道路。”

  “我們用特殊的方法控制怪物，當然，純粹的怪物是不可能控制的，與它相觸的唯一結果是被感染和侵蝕，我們首先用深淵的氣息侵染怪物，再將鑲嵌有特殊符文的血肉融入怪物的軀體中，經過一系列複雜的儀式，壓製它的靈魂使其受到人類的控制。”

  羅德想起了曾經乘坐的怪鳥，還有那能拖人的怪手，這應該都是白銀誓約禁忌武裝的傑作，不禁問道：

  “那我們成功了吧？這是我們的第六條道路？”

  前面的五條就是靈火，星火，黑白承靈者，未醒者，這五大序列。

  荷魯斯的臉色變得陰沉。

  “沒有，我們失敗了。”

  羅德驚道：“為什麽？”

  荷魯斯簡短地說：“被束縛改造的怪物太不穩定，極易失控，或發生畸變，或被黑霧侵蝕，最重要的是，我們最多只能改造到強級初階的怪物，再往上就不行了，你知道的，它在正面戰場上沒有任何意義，我們的主戰場上，普遍是強級高階以上的怪物。”

  “所以，它完全地失敗了，幾乎沒有意義，目前隻留下了一些有特殊用處的怪物，其它的都處理掉了。”

  荷魯斯帶著羅德來到繞過祭壇，來到場地的邊緣，從側方旋轉的梯道走了下去。

  在一個巨大的溶洞中，羅德見到了幾隻尚存的禁忌物。

  其中一個就像長滿了觸手的巨大核桃，它被無數的鎖鏈束縛，懸掛在半空中。

  “這是阿米格魔，它的觸手可以將你拖入靈界，送到王城內的指定位置，用於緊急召喚。”

  另一隻匍匐在溶洞的底部，是一隻大鳥模樣的怪物，羅德曾經騎過。

  “黑天鵝，高速的運輸者，比浮空靈車要快，一次可以運送數百人。”

  還有一頭則被無數的管道包裹，看不見身影。

  “大魔狼匹希爾，王級怪物，但在這裡的只是從一個殘軀上誕生的新怪物，它永恆不斷地散發出熱力，王城中有一半供應的熱水是它燒開的。”

  羅德好奇地看了一眼那個倒霉的加熱中心，但可惜繁雜糾結的管道完全遮蔽了它的身影，只能看到迸發的熱力，穿透管道向外輻射。

  跟著荷魯斯再往下走，就是一個巨大的殿堂。

  “這裡就是禁忌武裝的總部，負責管理和維護禁忌物和禁忌者，如果說它有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情的話，那就是有關禁忌者的使用了。”

  “其禁忌者大多數都是有靈魂瑕疵的執火者，有些人還擁有不允許存在的禁忌特性，他們極不穩定，極易失控，以前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燒死，但現在，他們有了活路，也為我們增添了新的力量，不過……”

  荷魯斯嚴肅地看著羅德。

  “你一定要注意，梅菲斯，她脫離白銀誓約禁忌武裝，完全是因為你的因素，否則我絕對不會讓他離開萊恩比克的視線。”

  萊恩比克就是禁忌武裝的首領，羅德曾經還因為梅菲斯和他派出來的人產生了衝突。

  羅德點點頭：“我會的，大主教，她的力量比我想象中的要強，以前的她由於詛咒的原因，似乎並沒有發揮出真實的力量。”

  荷魯斯沉聲說：“她的真實戰力，至少不會低於一級戰鬥人員，為了封印和控制她，禁忌武裝想盡了辦法，結果還是被你破壞了，她身上還背著一些血案，內務裁決所至今還在調查。”

  羅德很早就聽說過這件事，但梅菲斯一直不肯全部透露出來，而他當時的級別也不夠知道這件事。

  “大主教，我現在可以知道詳細的經過嗎？”

  荷魯斯簡短地說：“她似乎因為特性失控，導致大製藥師石婆死亡，石街被毀，當時至少有三千名通過了兩輪測試，即將去完成火之試煉的孩子路過那裡，他們幾乎全部喪生，少數存留下來的也變成了殘疾和畸形人，護送他們的火祭司，全部受到了靈魂重創，退出了一線戰場。”

  “這對當年的我們，是一個極為重大的打擊，我們一度認為，她就是末日教徒，但卻沒有找到足夠的證據，按照王剛剛頒布新的條例，她不得不被無罪釋放，許多人因此對她極為仇恨。”

  “最憎恨她的，應該就是月光騎士奧麗薇亞了，因為她的孩子就在其中。”

  羅德啊了一聲：“奧麗薇亞原來有孩子？”

  荷魯斯瞥了他一眼。

  “當然有，她因為天賦不足，不得不借助生孩子時的火之祝福晉升為一級戰鬥人員，但這種方法也有後遺症，導致她後天不足，靈魂基礎不牢，最終雖然勉強踏入令律者行列，但沒能成為火之子。”

  羅德心中一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生孩子竟然還有這種功能，他是第一次知道，難怪人人都喜歡生孩子。

  大騎士長是令律者，但終歸比火之子略低半籌，沒有更進一步的希望，所以不會為他們開啟灰燼之座，以免分薄人類的運勢。

  四位大騎士長中，阿蘭是因為星火序列，承載灰燼之座的要求很高，靈魂強度必須要達到君王級的程度。

  而目前特羅裡安中唯一的君王級戰力，就是王本人。

  聖劍騎士維赫勒的戰力大部分來源其聖劍，天資不夠。

  “那太陽騎士呢？”羅德突然問道：“他不是非常強大嗎？為什麽沒能成為火之子？”

  荷魯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想到這個。

  “凱的太陽之力太特殊了，他的每一步成長，都需要巨量的太陽石，成為令律者之後需求更是天量，我們承擔不起，只能讓他成為大騎士長，人為降低他的成長速度。”

  羅德惋惜地說：“這真是太可惜了……不知道我能不能去見他一面，也許有辦法能治療他的靈魂衰退。”

  荷魯斯搖搖頭：“沒有用，我們早就已經試過了你的女神之淚，效果非常微弱……好了，我們不討論這個了，我剛才是想告訴你，梅菲斯非常危險，她是禁忌者中最強的人，如果讓她完全發揮出三個特性的威力，其戰力可以媲美特級，如果不是因為如此，她也不可能進入星空城之戰的行列。”

  羅德又驚又喜。

  “特級？梅菲斯原來有特級的戰力？”

  荷魯斯嚴肅地說：“但這是絕對不允許的，她的三個特性，只允許使用第一個……在星空城戰場中，如果不是我失控了，她是被迫使用的第二個特性的，那麽王城就會給於她嚴厲的懲罰。”

  “你要記住，精神控制，靈魂黑化，是絕對的禁忌。”

  “滅火，黑水，黑霧，吞噬靈魂，是不可饒恕的禁忌，不論付出任何代價，都必須第一時間處死。”

  羅德心中一顫，小聲問道：“為什麽？”

  荷魯斯嚴厲地看著他。

  “精神控制會導致人類內亂，靈魂黑化會導致發瘋，失控，畸變，怪物化，是十分危險且有害的特性。”

  “滅火，黑水，黑霧，吞噬靈魂，都是會導致人類毀滅，世界永陷黑暗的特性，”

  荷魯斯的眼神凌厲無比，仿佛要穿透羅德的靈魂，看穿他的內心。

  羅德強製自己保持平靜，淡淡地說：“我知道了。”

  荷魯斯這才轉開眼神，語氣放緩。

  “羅德，你應當知道，在生死存亡的面前，是容不得半點遲緩的。”

  “王已經足夠仁慈了，我們不知道在這樣嚴酷的環境下他的作法對不對，事實會證明一切，但絕對的死線是不可觸碰的。”

  羅德用力點頭，慎重地答道：“我明白了，大主教，一旦發現這種特性的持有者，我第一個上去把他滅了，決不留手。”

  荷魯斯這才露出一點笑容，不再提及這個話題。

  之後，他們和禁忌武裝的首領萊恩比克見了一面。

  這是一個粗獷而陰沉的男人，對羅德的態度很不好，三番五次地警告羅德，讓他把梅菲斯還回來，但都被羅德一口回絕。

  開玩笑。

  一個最強到特級的戰力，怎麽能說給你就給你？
  梅菲斯天天渴求我的人性，只要我用足夠多的人性喂給她，說不定有朝一日她能使用全部的三個特性呢？

  最重要的是，我這樣喂人性，也許能將她喂熟呢？

  以前的方法都是錯誤的，梅菲斯並不需要那些無用的資源，她需要的是人性。

  幾千萬人性，絕對可以把她喂飽。

  一個特級戰力的“夢境使徒”，能讓羅德把大牙都笑掉。

  因此，他和萊恩比克不歡而散，但羅德根本不在意。

  荷魯斯也不太在意，反正若羅德成王，他的命令萊恩比克也不得不聽。

  若羅德沒有這個機會，那他們也打不到交道。

  很快，他們離開了深埋地下的白銀誓約和禁忌武裝。

  在踏回地面的一瞬間，羅德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問道：“大主教，你的靈魂失控問題完全解決了嗎？”

  荷魯斯神色平靜，語氣平穩地答道：“我在靈魂教堂內待了十五天，經過了數十位靈魂大師徹底的檢查和治療，清除了一切隱患，並且，為了防止它再度出現，我讓教團給我上了三個靈魂封印，全方位地監控我的靈魂。”

  “另外，我特別命令反詛咒教團在我身上下了一個即死詛咒，一旦我發覺我出現失控的異狀，我就會直接觸發它，殺死自己。”

  羅德驚道：“這，這太過了吧？”

  荷魯斯平靜地眼神掃過來，淡淡地說：“想想星空城之戰，如果梅菲斯沒有反控住我，會是什麽後果？這一點也不過，那個時候的情況絕對不能再出現，我必須杜絕一切危險，絕對不允許末日教徒通過我實現任何目的。”

  羅德默然不語，大主教的話不能再正確了，他的覺悟，遠比他想象的還要高。

  心底對他的一絲懷疑，也隨之消散。

  但真相，也隨之隱藏到更深的迷霧中。

  會是誰呢？

  這是一個十分難解的問題。

  可惜，我不能通過【神明之感】來直接找到遠古惡念阿蒙。

  羅德頗有遺憾地想。

  但不論如何，我都會把你找出的。

  希望阿薩能給點力，哪怕只是弄到一些線索也好。

  ——

  在離開白銀誓約之後，荷魯斯便徑直帶他飛出了上城區。

  羅德的踏空技巧還不太熟練，速度遠比不上荷魯斯，所以一直都是讓荷魯斯帶著他。

  片刻之後，他們來到了內城區最西邊的位置。

  這是一片充斥著鋼鐵和火焰的區域，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於耳。

  “這裡是西曼斯工場的主場區。”

  荷魯斯說道。

  “靈魂鍛造大師雷盧就在後面的鑄造場，我們現在去拜會他，希望他能為你打造出一個足夠強大的靈魂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