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 許下你的願望!
被抽去仙骨,法力全無,天帝一直想不明白,無顏是如何離開留仙島的。
他每日與洛離纏綿在一起,甚為滿足,但心裡始終放不下,派人偷偷尋找無顏的下落。
另一方面,在某種意義上,他已經跟渡劫真君撕破臉皮,沒人知道,他早已不只是仙界的天帝,他還想要,成為六界的神。
半晌貪歡後,他高坐凌霄寶殿,饜足後,他的冷漠浮現在那長年偽裝的臉上,顯露出一絲絲的倦怠。
是時候,增強一下各界的實力了。
洛離成仙後,他再無任何軟肋,他再不會,讓別人掌控自己愛人的命運,所有的一切,都應該掌握在自己手裡。
渡劫真君做了幾萬年神仙,也該是時候,換個人了。
他平靜的放出訊息,轉身研究起了剩下的元仙骨。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師兄與自己不同,他看起來是雜靈根,五行屬性的靈力,都能使用,但是,他的靈力,從根本來說,跟同門所有師兄弟的靈力,都不一樣。
別人,是身體吸收了什麽樣的靈力,釋放出來,就是那種屬性的靈力,但臨真不同,他很早就發現,師兄身體裡貯存的,並不是五行靈力中的任何一種。
那是一種混沌又模糊,沒有屬性,完全以能量狀態存在的奇怪靈力。
可惜,臨真飛升得太快,他當時沒有研究透徹。
在臨真大帝隕落後,他四處收集研究,漸漸明白了,師兄並不是雜靈根,而應該稱之為元靈根,在飛升之後,元靈根經過雷劫淬煉,化作元仙骨。
對於所有的神仙來說,由於維持仙體本身所需的法力,是無法將所有法力都用來投入戰鬥。
但是元仙骨不同,他的仙體宛如神造,根本不需要法力維系,因此,身體本身具備的法力,通通可以用來運行,這也是無顏雖然法力遠不及太上真仙,卻能與他打得難舍難分的重要原因。
而元仙骨,另外一個重要的特點,是它通達天地法則,可鑄就山川日月,可化為天地元氣,無論神仙妖魔,得到這副仙骨入體,皆宛如天生,無需渡劫,即刻獲得相同的能力。
只是這元仙骨極為強悍,難以抽取,而且在抽取過程中,反而會吸取別人法力,因此風險極大,加之本身出現的就少,成功的案例,更是寥寥無幾。
而他之所以留著師明陽,也是為了讓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替自己承擔抽取仙骨的風險。
他在查閱了諸多典籍之後,逐漸悟出一個道理。
這元仙骨,是天道特意創造出來的傀儡,承接著拯救天下浩劫的任務。
但他不這樣覺得,他發現這樣完美的仙骨,更應該用來,統領六界,將那個多余的渡劫真君,徹底抹殺。
什麽人能飛升,他作為天帝,難道不比那個什麽都不管的渡劫真君更懂?
憑什麽六界之中,無論是何人突破了境界,都要讓他來決定成敗。
這不合理,他才是這六界最明智的君主,借著這副仙骨,他要成為這個世界,共同的神。
洛離凡人之軀,只需要無顏的一截指骨即可,至於其它的仙骨,將逐漸被他融合吸收。
這六界,苦渡劫真君已久,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
無顏在曠野上漫無目的行走著,習慣了飛行的她,好久沒有如此,在大地上,留下一串腳印。
路很是泥濘難走,她的裙擺沾染了泥漿,變成了土色。
渾身的汗液濕乎乎的黏在身上,很難受,她施了一個清潔咒,想要將這些髒汙去掉。
半晌,望著毫無反應的身體,她突然笑了,抬頭看了看即將落下去的夕陽,感受到溫度在急劇流失,她不由得抱緊了自己。
早已記不清,有多久未曾感受過寒冷。
現在的她,失了仙骨,又無法運轉靈力,身體與凡人無異,也就是比普通人多會點拳腳功夫,能活得久一點罷了。
膨脹的橙黃色太陽,鹹鴨蛋一般落了下去。
在這片大陸盡頭南端,無顏第一次感受到,原來寒冷,是如此的冷,她緊緊抱住自己,卻無法阻止寒風掠奪走她身體的溫度,全身汗毛豎起,試圖譴責寒風的行徑,但毫無作用,她咬緊的牙關,不住發顫。
修行多年,她早已忘卻了凡人的苦。
雖然冷,但是不會死,雖然不會死,但是冷。
她在漆黑的夜裡,深一腳,淺一腳的摸索著前行,就這樣堅持到了半夜,肚子一陣痙攣,她過了好久,才意識到,那難以忍受的感覺,名字叫做饑餓。
可是曠野沒有實物,她也不會做飯。
因為饑餓導致她失了力氣,一不小心,栽倒在了爛泥裡,她終於受不了,發瘋一般捶打著軟爛的泥土,整個人倒在爛泥裡哭了起來。
她難受,不知道自己這幾百年,都修了些什麽東西。
她所求的愛,是什麽,所求的道,又是什麽?
五百年前,她是個一無所有的小女孩。
五百年後,她是個一無所有的老女孩。
自己兜兜轉轉,曾以為只要足夠堅持,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曾以為這個世界,光明和溫暖永存,公平和正義,陽光和空氣,都是與生俱來就應該擁有的東西。
但是現在,她終於明白,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有代價。
她接受不了那樣蠻橫不講理的渡劫真君,也無法在天帝面前,獲得公平與正義。
這一天,愛和正義一起背叛了她。
她匍匐在泥土上痛哭,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找不到歸處,恨不得用泥土將自己掩埋。
她沒有想到,原來什麽都不會的自己,是如此的脆弱,原本以為的驕傲和堅強,都是建立在能力的基礎上,失去了一切的她,現在比任何一個普通人都脆弱。
原本還想著從留仙島逃出來後,立刻去妖界尋找無憂的下落。
但是現在,她走了整整一天一夜,都沒有走出這片無名曠野。
弱者最能體會絕望,並且在絕望中變得麻木。
她在心裡不停的想念無憂,想念真書子,想念洛離。
人世間的苦,她嘗過並不多,她嘗的都是寂寞的苦。
想了想師父一個人獨撐神劍派幾十年,面對玄天宗的覬覦,從容應對,修補結界數十次。
想想無憂,十三歲接管神劍派,在禦氣五階的情況下,拯救會稽山村民,神劍派弟子於生死存亡的時刻。
再想想洛離,凡人之軀,比肩神明,明明只是個凡人,面對風霜雨雪,卻毫無懼意,即使容顏在歲月裡折損,她強大的內心,從那睿智的眼睛裡散發出溫柔的光。
無顏一步一步,堅持不懈的往前走。
她知道,即使自己心碎了一地,即使夢想和信念全部坍塌,她也能走出這泥濘的黑暗。
人只要活著,總能找到活著的意義。
她學著真書子爽朗的大笑,又學著無憂狂妄的壞笑,又學著洛離通透的微笑。
走下去,活下去,腳步不停。
她在漆黑的曠野,艱難前行,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勇氣,又在一陣寒風來襲的時候被吹散。
如果弱者就無法得到正義,也無法得到愛人的尊重,她對這個世界,都很失望。
內心的坍塌,終於讓她感到靈魂的疲憊。
她順著風的方向倒了下去,閉上甜美的眼睛,她陷入了夢鄉。
無數粉紅的花瓣紛飛,她看到渡劫真君背對著她,說了一句:
“所以,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呢?”
想要什麽,自己想要什麽,自己這麽多年,到底想要的是什麽東西?
場景迅速轉變,一個老道士捉住她的手掌,用一把閃亮的匕首割開,嫣紅的血立即湧了出來。
她的手下放置了一個瓷碗,老道士將她的手,死死的懸在上方,任由那血液,滴落到下方的碗裡。
“師尊?”
她那時,還不過七八歲,聲音極其稚嫩,在家時,她還是個愛撒嬌的孩子,突然被師傅帶走,她沒想到,竟然是要喝她的血。
“疼,師尊,疼~”
看到匕首,她掙扎著想要逃開,但手臂被捉住,任憑她如何掙扎,手掌依舊被劃開了口子。
而她,反而因為叫嚷的聲音太大,被打上了禁言術。
大概,是從那時候起,她便開始不愛說話的。
人與人之間,需要用語言溝通的東西,真的很少。
起碼她覺得沒必要溝通。
就像那老道士要喝她的血,也不在意她有什麽話想說。
後來,她也覺得,說不說,都沒什麽必要,反正說了也沒有,該挨的刀子,還是跑不掉。
她那時很迷惑,那老道士先前誇讚她有天賦,但割起她的手掌,卻一點也不手軟。
即使當時不懂,她也非常抗拒,這種帶著表揚的傷害。
她總覺得,愛一個人,就不會讓他受傷。
這樣的生活,她忍了五年,直到渡劫真君石破天驚般出現,幾道神雷,將那老道士劈死,她終於重獲自由。
那時,她便從心裡覺得,這個世界的神,是愛著凡人的,即使自己非常弱小,但世界,仍然是有公平正義存在。
欺負她,傷害她,就是不對,就應該受到懲罰。
她認同這樣的世界,也願意為這樣的世界努力。
可如今,這個理想中的世界崩塌了。
她的世界,光明消失了。
久違的噩夢,讓她驚醒,睜開眼,世界和夢中同樣黑暗。
她笑了笑,爬了起來,繼續在曠野中行走。
不管堅持有沒有意義,她已經習慣了堅持本身。
或許這個世界,根本不需要意義吧!
她走了三天三夜,終於走出了曠野,遠遠看到炊煙,她欣喜不已,終於到了有住戶的地方了。
她快速的跑了過去,眼前慘烈的場景,卻超乎了她的想象。
無數屍體堆疊在地上,他們的頭皮都被割走,有幾個穿著鎧甲的人,連頭顱都被砍下帶走了,而那嫋嫋升起的也不是炊煙,而是戰火。
這應該是一片營地,所有的帳篷,都被點燃,所有的士兵,都已經倒在了血泊中,看起來,是一場毫無預警的夜襲。
無顏應該感到恐慌與難過,但實際上,她唯一的感受,只有饑餓。
她在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包裹裡,找出了半個饅頭,尋了塊凸出的石頭,她將死在上面的哨兵拉開,自己坐了上去。
饅頭很硬,她咀嚼得很慢,艱難的咽下一口,她終於感覺,身體稍微獲得了一點點能量。
這時,她附近的一個屍體突然動了一下,嚇得她把手裡的饅頭丟了出去。
“求求你,救救我弟弟。”
原來是一個沒死透的士兵,他用自己的身體,將另外一個小男孩,護在了底下。
無顏感到一股強大的念力,瞬間流轉全身,變成了些許法力。
她一直知道,天界收集凡人香火,轉變為法力,分發給其他的神仙,但是她一直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直接將凡人念力轉化為法力。
只是她沒有仙骨,這法力,在她身體裡,留存不了多久。
恢復了法力,也恢復了她的心智,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好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樣痛苦,畢竟強者可以選擇不痛苦。
神力歸位,她即刻恢復飛升時的狀態,將一身汙濁除盡,她緩步走到那男人旁邊,掀開他血淋淋的屍體,將另一個血淋淋的小男孩,從底下拽了出來。
到底是多殘酷的戰場,這男孩看起來,還完全是一個小孩的模樣,生得又十分瘦弱,因此藏在那男人的懷中,並沒有被發現。
殘酷的戰場,通常沒有女人,看到無顏,那被嚇傻的男孩,瞬間放松哭了起來。
“姐姐,救救我,他們都死了,我哥也死了,我好害怕。”
“你家是哪的,我送你回去。”無顏問道。
那男孩搖搖頭,啜泣著說道:
“我沒有家了,我家裡人都被叛軍殺了,我跟著哥哥參軍,就是為了報仇。”
無顏瞬間說不出話來,什麽樣的戰亂,瞬間摧毀了一個家庭。
人類的災難實在太多。
“那你想去哪?”
“我哥說了,祁安王才是真正的皇帝,我要去他的軍隊,給我全家報仇。”
祁安王?
無顏愣了一下,這名字,著實有點耳熟。
她仔細想了想,發現周域一開始,好像就被稱作祁安王。
這世界,變化這麽快?
周域不是在未微觀做丹修,怎麽突然間,又有了軍隊?
但既然收了別人的念力,她重新獲得了短暫的法力,她決定,帶著這個弱不禁風的小男孩,去往祁安王的軍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