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霖深望著姚遠,緩緩頷首。
雲內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將雲內交給姚遠治理,王霖和內閣也是經過了慎重選擇。
當然,軍事上的事有駐軍的吳玠吳嶙處置,姚遠是行政官員,負責執掌內政。
當然,與雲內相比,西京大同更加重要了。
這是歷朝歷代以來的兵家必爭之地和軍事防禦要地。
無論是遼國,還是金國,都將大同作為統治雁北的核心之地。
作為大同府的知府,其位置之顯要,可想而知。
“李迒。”
“臣在!”李迒畢恭畢敬躬身見禮。
王霖笑笑:“汝出身名門,歷經鍛煉,內閣相信你的能力,朕也信。將大同交給你,李相吳相經過了慎重考量,朕也是認同的。但朕有一點要給你說在前頭。”
李迒肅然聆聽。
王霖淡淡道:“你是清照的幼弟,也算是朕的親戚。如今朝堂上對朕起用外戚,頗有微詞,但朕不以為然。
朕以為,天下之人當做天下之事,天下之才當人盡其才物盡其用,不能因為是朕的外戚,就抹殺了一個人才的晉身之階,報國之心。
但,作為朕的親戚,你更要嚴於律己,清白做官,勤勉做事,不能打著朕的旗號在地方上胡作非為。
你也知道,朕之錦衣衛偵緝天下,對文武百官負有監督之責,若是讓朕知道你在大同貪贓枉法,屍位素餐,你小心朕的天子劍不會容留情面。
壓製外戚為歷代國策,朕願意反其道而行之,但朕重用外戚看重的是人才,既然是朕力主使用,那麽朕對外戚就負有監管之責,所以……
朕對外戚會更加嚴厲,要求更高,你懂朕的話了麽?”
李迒額頭上冷汗津津,拜倒在地道:“臣自當牢記陛下教誨,絕不敢玩忽職守,辜負陛下和朝廷厚望!”
“好。李迒,希望你能說到做到,不要讓朕失望,更不要讓朕日後難以面對清照。
李迒,你的姐姐是一代才女,名動天下,朕為大燕開國皇帝,國事上你為臣,朕為君,你莫要給你姐姐和朕抹黑,這一點非常重要,記住了麽?”
李迒後背濕透,跪倒叩首不起。
皇帝當眾教導,其實也可以說是一種警告。
這帶給李迒極大的心理壓力。
見李迒如此,宗澤忍不住起身施禮道:“陛下,李迒為人沉穩,做事端方,頗有施政經驗,老臣相信,他定能肩負重任,將大同府治理好。”
“好,起來吧。諸位愛卿!”
這回,連帶趙構在內,姚遠李迒等人一起躬身道:“臣等聆聽陛下教誨!”
“汝等為大燕肱骨之臣,朕今日在真定為你們送行,將來,朕希望再次見到你們時,你們已經位居朝綱高位,為朕之心腹大臣了。”
皇帝朗聲道。
這就是給予眾人某種高升的希望了。
眾人心潮澎湃情懷激蕩,躬身道:“臣等當為大燕,為陛下,效死!”
“臣等拜別陛下!”
“都去吧。”王霖揮揮手道。
眾臣退下,趙構也隨著眾人退下,他也要準備赴任了。
……
禦書房中只剩下宗澤和王霖的心腹軍機大臣。
這些人堪稱是大燕王朝核心中的核心。
可以說大國的運轉,取決於東京的李綱等人組成的內閣和朝廷,而大國的走向和未來,卻取決於目下禦書房中的這幾位。
皇帝沉默不語,這讓宗澤和張浚等人意識到皇帝似乎要談一件非常重大的事。
或與幽燕大決戰有關。
因為現在大燕所有的中心和重心,都要圍繞著光複幽燕七州來推進。
燕雲十六州不能永久收復,這意味著對金國的防禦始終敞開著一道豁口,危險重重。
只要取回燕雲故地,以山河天險和長城為關隘防守,金人之患便可不足為慮。
王霖靜靜抬頭凝望著掛在牆壁上的巨大天下輿圖。
片刻後,他環視眾臣,緩緩說了一句在宗澤等人聽來堪稱是石破天驚的話:“諸位愛卿,朕意欲遷都!”
眾人面色劇變,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眾所周知的是,前宋皇帝趙佶和很大一部分朝臣主張遷都,那是逃跑主義路線。
而皇帝此番居然也提出遷都,這……到底意欲為何?
難道皇帝對光複燕雲之大決戰,不報什麽信心?要準備退路?
宗澤面色一變,沉聲道:“陛下何出此言?”
王霖沉默片刻,用手中木棍指著幽州方向道:“諸位愛卿不要誤會,朕並非主張遷都江南或是洛陽長安,而是意欲將京都定於幽州!”
宗澤倒抽了一口冷氣。
張浚和馬擴飛快對視一眼,其實兩人從過去王霖的一些謀劃中也能看出一些端倪來。
而站在王霖側後方的燕青就更不用說了。
這一兩年,皇帝對於幽州投入的精力和時間要遠遠多於其他地方。他早就猜測皇帝日後有遷都的打算,只是沒想到皇帝會選擇在這個時機說出來。
顧慶川沉吟道:“陛下,恕臣直言,幽州尚未拿下,此時談遷都幽州,是否有些早了?”
王霖掃顧慶川一眼,知道這也是眾人的疑問。
便緩緩道:“不早了。幽州之地,坐擁山河之險要,城池雄偉,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南聯河北河南和中原伏地,北禦金人漠北,西通西域,東臨大海之濱。再無一地,比幽州更適合作為大燕都城了。”
“朕最遲半年就要取回幽燕之地,這毫無疑問,朕有信心。朕這段時日,思前想後,收復燕雲之後如何能守住,確實是一個問題。
唯有定都在幽州,朕與朝廷親自坐鎮幽州,遙控天下,匯聚天下英才和臣民,大燕才能疆土永固,長治久安。
而且,朕反覆說過,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這便是朕定都幽燕的關鍵所在!”
定都幽州,大燕的中心就開始北移。
以幽州為中心,可輻射天下。
可在宗澤等人看來,皇帝的氣魄固然令人敬佩,但這實在是太冒險了。
宗澤道:“陛下,老臣以為,縱然收復幽州,幽州也確乎適合定都,但北面還有金國強敵,幽州為對敵一線,陛下與朝廷在此,實在是風險不可估量,萬一……萬一幽州失陷,我大燕便要亡國矣!”
王霖淡然道:“宗相,其實若是擋不住金兵,朕與朝廷無論在哪,都難逃一死。
東京如此,真定如此,江南也是如此。從這個意義上說,都在幽州與在大燕其他地方沒有什麽區別。”
王霖突然輕笑道:“朕都不怕,諸位愛卿怕嗎?”
眾人汗顏,心道皇帝這是什麽話?
宗澤不滿道:“陛下,老臣絕非是貪生怕死之輩!老臣是擔心陛下安危,絕非顧忌個人之榮辱!”
顧慶川也躬身道:“陛下,遷都之事事關重大,非是兒戲,需要從容謀劃十年乃至更久才能完成,陛下……”
韓庭深吸一口氣道:“諸位大人,下官倒是明白皇上的意思,皇上這是先提出此事,讓我等從容謀劃,為日後遷都做好準備,並非一蹴而就。”
劉琦嶽飛紛紛點頭附和。
王霖笑吟吟掃了韓庭一眼,點點頭道:“遷都當然事關重大,要從容謀劃。朕今日不過是提出一個思路,還需要諸位愛卿徐徐圖之,不過,提前跟諸位打個招呼的是,只要拿下幽燕之地,朕便會棄真定而去幽州,如此而已!”
王霖的話斬釘截鐵。
宗澤眉頭緊蹙,與張浚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過想來以皇帝的脾性,日後拿下幽州,他定然是要將防禦的中心往北推移了。
其實也唯有如此,才能吸引大量臣民商賈到來,實現大燕朝廷在短時間內對幽燕之地的完全掌控。
一塊丟失了幾百年的地方,接受了異族人數百年統治的區域,從本質上說,與新佔領的異國之地也沒什麽太大的區別了。
穩固統治不是那麽容易的。
……
孛兒台腳步匆匆走進休瀾的宮室。
休瀾剛承恩澤,而且花開幾度,目下正是慵懶之時。
她靠在軟榻上靜靜望著窗外,微微有些出神。
她其實有些羨慕孛兒台的性子,也羨慕她能與后宮諸女打成一片親密往來,只是她性子如此,喜靜不喜動,所以也只能是羨慕而已。
孛兒台急道:“休瀾姐姐,我聽永嘉郡主說了一件事。”
休瀾訝然:“永嘉郡主?”
孛兒台點點頭:“就是燕侯的夫人李嵐,她是陛下冊封的永嘉郡主。”
休瀾哦一聲:“說什麽來著?”
休瀾當然知道燕青和李嵐。
孛兒台抓住休瀾的手:“休瀾姐姐,你先不要急啊,我聽永嘉郡主說,那拉圖被打入了錦衣衛大獄!”
休瀾俏面突變,翻身坐起驚駭道:“孛兒台妹妹,這是為何?”
休瀾雖然對那拉圖有些失望,但畢竟是她的兄長,而且還是塔塔爾部的王子,未來的接班人。
“聽說那拉圖硬闖青樓,壞了陛下的規矩,青樓女子不接待他,他便在裡面大鬧一場,還打傷了不少人,所以被錦衣衛給抓了。”
休瀾細長的柳眉一挑:“孛兒台妹妹,什麽是青樓啊,那拉圖跑到青樓去作甚?吃酒麽?”
孛兒台俏面一紅,壓低聲音道:“休瀾姐姐,就是妓院,那種女子賣身之所。”
休瀾啊一聲,面色變得漲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