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發生了什麽
采訪完法醫,潘隊長看了看時間,已經到了午飯的點了,十分熱情地邀請了路北岑三人在刑警隊食堂吃工作餐。
路北岑自然是求之不得,因為這不是僅僅是一頓飯的問題,而是多了些交流和溝通的機會,畢竟按照她現在的了解,欄目在藍湖區這邊並沒有固定的跑線記者,如果她能把握住機會,和這邊建立長線聯系,就意味著多了一個題材來源。
果然,正吃著飯呢,幾個身著便裝的民警從外面走了進來,都是剛洗過臉,可還在滴落的清水都掩蓋不住他們臉上的倦容和身上的汗味。
潘隊長伸手招呼了他們:“怎麽樣,都審清楚了?”
一個黑臉小平頭抹了把臉上的水:“嗯,都撂了。”
“那行,你們辛苦了,趕緊吃飯,吃完去休息一下,對了,蔡志華你打份飯坐過來,這幾位是電視台記者,等下要采訪你的。”潘隊長招呼了另外一個頭髮有點卷的大高個兒。
“哦,好,我馬上過來。”那位叫蔡志華的民警立即應道。
路北岑很是自然地找了個話題:“潘隊,你們這也是挺辛苦的。”
“是哦,昨天半夜逮了個人回來,連夜突審,搞到現在。”潘隊長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其實我倒覺得這個案子還挺有特點,這個案子破得太不容易了。”
路北岑一下子來了興趣:“是個什麽案子?能講講嗎?”
“也是起惡性殺人案件,但是為了找到凶手,可以說是費了不少力,更是得益於我們公安內部工作的有效配合。具體案情等我們這邊再梳理一下吧,我個人是覺得這起案件挺有報道意義的。”不得不說,潘隊長不僅是個吊胃口的高手,分寸也拿捏得十分到位。
路北岑也不好再三追問,並且還得表示理解:“那行,等潘隊覺得時機合適了,再聯系我就是。”
蔡志華端了一份飯菜過來,先跟路北岑幾人打了招呼,看得出來也是真餓了,一頓猛吃之後,才笑道:“路導,你看你們都采訪過我們隊長和法醫了,我知道的跟他們知道的也差不多,我這就不用再說了吧?”
路北岑連忙笑著解釋道:“蔡警官,我們一期節目三十來分鍾,不管是畫面還是采訪對象,都希望能更豐富一些,做片子的時候也能有個互相補充,還是要麻煩您,支持一下我們工作。”
蔡志華見路北岑解釋得這麽具體,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後腦杓:“既然路導都這麽說了,那一定要支持,那我先去洗個澡,換身警服過來。”
“那行,你快去,等會兒下午,你看帶上誰,陪著路導他們去一趟看守所提審。”
潘隊長給蔡志華交代了工作,又看著路北岑三人問道:“你們中午要休息一下的吧?我們隊裡有接待室,可以靠一會兒。”
路北岑遲疑了一下,薛峰很有經驗問道:“潘隊,看守所離我們隊裡遠吧?”
“遠倒不是很遠,開車半個小時吧。”
路北岑立即明白了薛峰的意思,當即就道:“那我們中午還是先麻煩潘隊,繼續把采訪做完,不然下午去看守所就很晚了,我怕來不及。”
潘隊笑著點了點頭:“那也行,聽你們安排就是!”
“潘隊太客氣了,主要是你們工作也忙,我們加快點進度,省得總是打擾你們工作。”
“話可不能這麽說,你們是來幫我們搞宣傳工作的,我們肯定是十分歡迎,全力配合的。”
采訪繼續,案件的前半段,因為警方調取過張輝和青葉的聊天記錄,所以警方了解得十分清楚,但是從張輝來到省城湖夏市以後的情況,就只有一些關鍵的時間節點和情節了。
路北岑是在看守所見到張輝之後,才大致複原了後面的經過。
四年前的夏天,張輝滿懷喜悅搭了最早一班車,來到了湖夏,尋找他心心念念的女朋友,來迎接他的,卻是一個打扮時髦的中年婦女。
確認了張輝的身份之後,女人自我介紹道:“你好小張,我是葉子的乾媽夏瑜,你叫我夏阿姨吧,葉子讓我來接你。”
張輝十分失望,心情自然不太好:“她為什麽自己不來?”
“葉子昨天晚上因為你的事,和她父母吵架了,昨天半夜突發闌尾炎,送到醫院去了,她讓我來接你,順便跟你道個歉,我剛從醫院過來,我走的時候她剛被推進手術室,這會兒應該還沒出來吧。”夏阿姨語氣溫和,說得十分篤定,讓張輝頓時就放松了警惕。
見張輝站在原地不走,夏瑜一邊去接過他手裡的行李,一邊道:“走吧小張,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那我,什麽時候能見到葉子?”張輝跟著夏瑜,隨著人流出了車站。
夏瑜歎了口氣,一臉遺憾的樣子:“阿姨說點實在話,你也別不愛聽,你和葉子的條件,實在差太遠了,她父母聽說你們戀愛的事情,勃然大怒,我今天去看她的時候,他們連她的手機都沒收了。”
張輝一時頓住腳步,夏瑜轉身看著他:“走啊,怎麽不走了?”
張輝心情很複雜,也很沮喪:“那我都見不到她,我乾脆先回去吧。”
“你看你這個孩子,不是阿姨說你,你這樣就打退堂鼓了,還敢說是真心喜歡我們葉子?”
“阿姨,那你說我應該怎麽辦?”
“要是我,就一定要在湖夏先站穩腳跟,然後混出個樣子來,好堂堂正正站在她父母面前才對。”
張輝一聽,也覺得很有道理:“阿姨,那我怎麽才能站穩腳跟?”
“你要站在這裡說嗎?要不你先跟阿姨去吃點東西再說吧。”
張輝又重新跟上了夏瑜的步伐:“阿姨,你會反對我和葉子的事嗎?”
夏瑜笑得十分溫婉和善:“阿姨要是那麽俗的人,還會幫著葉子來接你?老話說得好,莫欺少年窮。葉子從小就和我親,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說你有理想又懂浪漫,我老早就想見見你了。”
夏瑜帶著張輝到了車站附近的一家廣式茶餐廳,吃了一頓極為豐盛的早餐,那些精致的菜肴和點心,都讓張輝目不暇接,完全就是窮小子進了城,開了眼界。
緊接著,夏瑜又帶著張輝到附近的商場,買了幾身新衣服,還和他開玩笑:“小夥子帥是帥的嘞,就是沒人給你打扮。”
張輝吃了從來沒吃過的廣式早茶,穿著不敢看吊牌價錢的新衣服,終於還是露出了未經世事的瑟縮:“阿姨,你對我這麽好,我是真的不知道怎麽還你的人情。”
“阿姨就是喜歡葉子,也喜歡看你們在一起,阿姨的小孩出國了,阿姨又老早就離婚了,多虧有了葉子經常來陪陪我,以後你也一樣,就把阿姨家當自己家,先在阿姨家安頓下來,然後阿姨再幫你找個工作,等葉子病好了,過一段時間,她自然就能過來看你了,你覺得這樣好不好?”
張輝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中年女人說話是如此地溫婉動人,體貼入微,他生活的環境裡,這樣年紀的女人們,都是像他媽媽一樣,嗓門一開,整條街都能聽見。
加上初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有沒有見到自己想見的女朋友,夏瑜這樣的一舉一動都極大地安撫了他內心的不安,他幾乎是毫無反抗地,就接受了夏瑜的建議,跟著她回了家。
夏瑜家住在一個單位小區的職工宿舍裡,領著他回家時,夏瑜不停和小區碰見的熟人打招呼,跟人家介紹說張輝是親戚家的孩子,到湖夏來找工作的。
夏瑜家裡是三室兩廳的結構,確實只有一個人生活的痕跡,張輝住了半個月之後,見不到女朋友的失落越來越明顯,夏瑜除了每天照顧他生活,讓他安心以外,確實還在幫他找工作,就在他的情緒在爆發邊緣時,夏瑜適時給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到一個小區當保安。
張輝搬去了小區保安的宿舍裡,開始了全新的城市生活,也逐漸開始接觸小縣城以外的世界。與此同時,青葉的病好了,開始上線了,又和張輝恢復了網聊。
青葉一邊道歉一邊安慰張輝,除了跟他說那些虛無縹緲的詩和遠方,他們聊天的話題裡,倒是多了一個人:夏瑜。
星辰大海(張輝網名):夏阿姨對我很好,我挺感謝她的,不過我覺得她一個人生活也挺孤單的,以後咱麽可以多去看看她。
青葉:好啊好啊,我也最喜歡我乾媽了,她還跟我誇你長得帥,又聽勸呢。你別看我乾媽上了點年紀,但是她的心態真的不老,很能理解我們年輕人,我覺得我不能和我媽說的話,都可以跟她說。
星辰大海:嗯,我也覺得她說話挺好聽的,又很有道理,我以前見過她們這個年紀的女人,說話不是橫眉冷對就是發獅子吼,可嚇人了。
青葉:哈哈哈哈哈,你怎麽這麽損,你以前不這麽說話的。
星辰大海:這叫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對了,我到湖夏以後才發現,我以前懂的東西真是很少,你怎麽會看上我的?
青葉:呀呀呀呀呀,我的星辰哥哥也自卑了嗎?咱們不在意那些外在的東西好不好?那是因為你沒有見識過他們醜陋的靈魂,抱抱!
星辰大海:我有什麽可自卑的,我又沒有騙過你,我就是我,是什麽樣就給你看什麽樣,不過我真的很想你,很想見你。
青葉:我也想你,但是我現在一步都不敢亂動,我媽說了,如果我那啥,就要打斷我的腿,等我大學畢業了,我就自由了,你要是想我了,就去我乾媽家看看,那裡有我養過的花,還有我喜歡的玩偶哦。還有,你要等我哈……
張輝心裡簡直被青葉撩得軟成一灘水,對他來說,這樣的日子似乎也不是很難熬,反正從前他們也不過是網戀,從來沒有見過面,無所謂得到,還沒得到的東西,自然也沒有得而複失的苦痛,只是飽含深情暢想未來。
從此以後,每逢休假,張輝就會去夏瑜家,漸漸地,他和同事說話間,都不知不覺把去夏瑜家說成了回家,因為夏瑜對他實在是太好了,夏去秋來,秋去冬來,四季換洗的衣服,都給他準備得細致妥帖,他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
臨春節之前,經理給保安們排班,張輝因為最年輕,來得也最晚,就排了年三十和初一初二的班,張輝覺得自己被欺負了,和經理大吵了一架,一怒之下又去了夏瑜家,夏瑜聽說了經過之後,不但沒有說他,還很溫和地抱了抱他:“你說,你想怎麽樣,阿姨幫你去出氣?”
張輝恨恨道:“這個工作也沒什麽前途,我不想幹了。”
夏瑜無所謂道:“不乾就不乾,那阿姨現在就帶你去辭職,把東西搬回來,咱們過完年再找工作,春天招聘的機會多。”
之後,夏瑜不僅給張輝買好了回家的車票,還買了許多禮品。
臨走頭一晚上,夏瑜在家做了一頓很豐盛的飯菜,還拿了一瓶紅酒出來,說是要給張輝踐行。
張輝感覺從來沒有被人這麽重視過,心裡十分感動,而後,兩個人端著酒杯,從青葉開始聊心裡話。
酒越喝越多,夏瑜醉眼朦朧時,竟然開始淚如雨下:“我舍不得你走,你走了我一個人好孤單,又要冷冷清清一個人過年,以前葉子還能來陪陪我,現在因為你們的事,她父母把我也怪上了,都不讓她來我這裡了。”
張輝也有些醺醺然,想著夏瑜這麽好的人,一個人孤孤單單確實挺難過,極不忍心地開始替她擦起了眼淚。
夏瑜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父母,半靠在張輝懷裡,言語間十分淒涼:“你別看我總是笑,其實我心裡苦得很,我跟你說,我其實不是離了婚,是我老公在外面有了小三,他要跟我離婚,可我為了我兒子,為了保住他的財產,我咬死了不離,他就乾脆不回家,跟那個女的在滬上生活……”
說到這裡,張輝的情緒似乎開始崩潰,十分煩躁地揮著手叫喊:“你們別讓我說了,我要說的都說了,你們就槍斃我好了,我就等著槍斃……”
審訊室裡幾個人都愕然,張輝的情緒突然如此激動,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