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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今日立遺囑了嗎》第461章 當不起文人墨客嘴裡的一句先生
  朱門紅牆,皇宮處處森嚴。重簷屋頂,琉璃瓦斜射出流光。

  明秋宮

  殿內雕梁畫棟,金碧輝煌。

  “自你外祖仙逝,靜府再無往日光鮮,你那幾個舅父更是不堪重用,更不如姨太太生的那個賤種!反倒拖累了你。”

  靜妃擱下青白釉蓮花盞,沒去用裡頭的血燕。她的打扮一向小白花。可心卻是惡毒至極。

  柔媚之姿,染著愁容。

  姬甀有舅父刑部尚書鄒威謀劃,她的妄哥兒還有什麽?
  若她是皇后,姬妄便是儲君。不出色的姬甀便是地上的泥。

  都說官家疼愛她,可靜老太爺去後,爀帝來她殿內的次數越來越少。上一回他摩挲著她的臉,癡迷的仿若再看另一個人。可神情卻越發的淡。

  ——不像了。

  那三個字徹底給她當頭一棒。身軀經不住的發顫。

  姬妄恭敬的立在一旁,不語。

  靜妃柔柔的看著他。

  “瘦了。”

  “這些時日,你為了避嫌,嫌少來看我。”

  “是兒臣的不是。”

  “我如何會怪你?”

  靜妃眼裡閃過寒意:“你父皇有意薄待,竟轉頭提拔姬紇!礦山一事要不是我將你祖父留下的先皇禦賜金牌取出來保你,更一再為你求饒,他怎會放過我們母子!”

  可笑的是,最無情無義的人還自以為的情深。

  她恨邵貴妃,卻也可憐她。

  對此,姬妄也冷了臉。

  他比誰都清楚,爀帝是想過動他的。

  如今各地動蕩,與他而言,是好事。可姬妄是個謹慎之人,不敢冒險。

  “母妃不必憂心。”

  “學子的事,東宮那邊一得訊便去了。若是查出來,此事你也……”

  姬妄這回應得很快。

  “父皇忌憚,還是不出面的好,何必去惹一身腥。”

  姬甀不蠢,他出面無非他是儲君,不得不出面。也清楚,爀帝想要見血。

  遵循聖意罷了。

  說著,他冷冷一笑。

  “在科考上頭動手的,可不止我一人,母妃當姬甀乾淨?滿朝文武又有幾個是乾淨的?要查,如何查?這可不是件易事,父皇年紀大了,變的貪生怕死,生怕龍位坐不穩,他敢麽?”

  他只是沒想過,衡州那些官員,臨死時竟然出賣他。

  ————

  外頭的雨從未停歇。

  天色黑沉沉的,隨時都能壓下來。無端的壓抑籠罩人心。

  禦史台的人浩浩蕩蕩而來,沒有看姬甀一眼,莫不吭聲跪下,可看簇擁舒禦史的立場。

  太醫來後,戰戰兢兢給那些被打的半死不活的人,服下藥丸。

  姬紇知道這些人死不了。

  至少,他們能來此的,都是有學問本事的人。

  而,姬謄愛才。

  待他登基,只怕朝堂會大換血。

  果然藥丸服下後,面色最是慘白隨時能斷氣的路長州。仍舊虛弱,可呼吸不再若有似無。

  他心下稍安。

  不免身子挺直。

  姬紇突然很得意。

  他甚至再看姬甀時,覺得他就是個蠢驢。

  姬甀是儲君又如何,還不是被姬謄一根手指耍的團團轉,別說姬謄了,眼下還被他壓一頭。

  爽!
  這種情緒直到見官道盡頭有黑影朝此處而來。

  著一品文官仙鶴補服年邁的太傅,被國子監的默夫子攙扶。

  太傅同默夫子,全天下的讀書人都要喊一聲老師。兩人跪在學子的最前頭。無聲撐腰。

  豆大的雨往下砸,風聲呼嘯,仿若哭啼,地上的血水卻好似如何也衝不乾淨。

  太傅他老人家是見了爀帝都不下跪的。身子這些年更是虧空了不少,他如此,學子們紛紛紅了眼。

  站著的姬甀也異常顯眼。

  爀帝便是此刻來的。

  應公公在他身後撐著傘。可饒是如此,衣擺也濕了大半。

  他的身影剛出現,那些請求一聲蓋過一聲。雨幕下,沒人能瞧見他眼底的不耐和陰鷙。

  “誒呦,太傅您怎麽跪著?這可全濕透了。”

  應公公招呼身邊的小太監給爀帝撐傘,很快開了另一把,快步上前要將人請起來。

  他所行,代表的就是爀帝。

  “罪臣不敢起。”

  太傅沉沉一歎:“學子若要登科及第便得通過層層選拔,縣試童生,府試秀才,院試舉人,鄉試貢生,會試進生,名列前茅者這才有入殿試面見天子。可見其中不易。”

  “這些學子本有錦繡前程,卻通通葬送。更被耽擱數年,蹉跎數年。是他們的不幸,更是大祁的不幸。”

  “老臣得太傅一職,愧對先皇。愧對官家,當不起文人墨客嘴裡的一句先生。”

  他將罪名攔在身上,卻狠狠的打了朝廷官員一計響亮的耳光。

  爀帝心知此事,是沒法善終了。

  遵循聖意的姬甀反應過來,快步上前:“默夫子正值丁憂,卻也為此奔波一趟。是這些學子的福氣。”

  默夫子:“不敢當。”

  姬甀又道:“太傅您心疼這些學子,父皇他又如何會不心疼?”

  “宮裡規矩森嚴,即便有意,也不好半點不懲戒,父皇來此,可見是定要做主的,您先起來,去側殿換身乾淨的衣裳。這雨勢想來不會小,您不換,這些學子就更不敢換了。他們落了傷,若有淋夠了雨。只怕不好。”

  姬紇長見識了。

  這就是說話的藝術。

  爀帝遲遲不來,原來只是無奈之舉。姬甀先前的冷眼旁觀,也是如此。

  也是可笑,如此的律法,拿來作甚?
  留著給沈妹妹當遺產嗎?

  “全都散了,這件事朕會給出交代。”

  很快,兩人被扶走,那些學子也一並抬走。

  至始至終,爀帝都沒看姬紇一眼,他上了龍輦。

  等人走遠後,姬紇低頭去看地上被衝淡的血漬。他知道,待這場雨過後,一切罪孽被吞噬個乾淨,會成一句。

  ——聖上仁德。

  這個世道就是如此。

  天際一道雷鳴。

  姬紇拖著濕漉漉的一身朝外而去。官道一路無人。

  他走的也艱難。

  剛出宮門,就見陽陵侯府的馬車停下,骨節分明的手撩開布簾,崔韞下了馬車。

  他疏離寡淡接過即清送來的傘,雨斜而下,傘面壓的很低,只露出半截如玉卻引人遐想的下頜。

  隨著他的走動,紋祥雲圖案的黑靴踏過地面,濺起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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