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一個時代的落幕
  “爹爹定下過女孩不能繼位的規矩嗎？”

  小公主問她哥哥。

  “沒有，可是這皇位自古都是男人繼承。”

  她哥哥說道。

  然後遼王還看著楊豐。

  楊豐一臉無辜的坐在那裡，看著兄妹倆，還端著酒杯，完全一副此事與自己無關的架勢，不過也的確與他無關，他對老朱家的皇位真的沒有什麽興趣。當然，小公主想搞個女皇出來也不能完全說與他無關，畢竟她有這想法，完全就是在他和劉姐的長時間蠱惑下……

  但主要是劉姐。

  他最多也就是介紹一下各國的女王們。

  劉姐才是罪魁禍首。

  “那是自古，如今是大明，大明的規矩才是規矩，過去管他漢唐，規矩都管不到大明朝。

  咱們大明得有自己的規矩。

  大明朝是爹爹打下的江山，只有爹爹立下的規矩才是祖製，但爹爹的規矩裡，並沒有女孩不能繼位，允熥是皇帝，皇位只能是他血脈，若他沒有則選旁系。

  有就得他的血脈。

  皇女也是他的血脈，那皇女自然也有資格繼位。”

  小公主說道。

  “胡鬧！”

  她哥哥不滿地說道。

  這完全是狡辯，他爹的確沒立過只能男孩繼位的規矩，可問題是這不需要單獨立規矩，這本來就是被視為天經地義的，自古哪有女孩繼位？縱然武則天，她也不是女孩繼位，她是皇后做皇帝，而她的繼承人，也照樣還是她兒子，她也沒讓太平公主繼位啊！
  這不需要寫在紙上，這就跟日升日落一樣是不需要解釋的。

  “如何就是胡鬧，只因為自古都是男孩繼位？我說了，自古是別的朝代的規矩，我大明只有爹爹立下的規劃才是規矩，而爹爹並沒有立下女孩不能繼位的規矩，所以大明的規矩就是女孩一樣也可以繼位。我知道民間的確男尊女卑，但這是民間規矩，且大明律法並無男尊女卑，縱然爹爹大誥也只有男女各司其職，但皇位沒有各司其職。更何況後世女人做一國之主的多了，我大明為何不能，我要的就是一條，只要允熥有孩子，那皇位就只能是他的孩子的。”

  小公主說道。

  從現實的情況看，女皇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尤其是一個嬰兒當女皇。

  這樣的結果肯定是太后主政，也就是皇后主政，但皇后小門小戶，本人也不是熱衷權力的。

  關鍵是就算熱衷也沒那實力。

  所以小公主才是說了算的，畢竟京城就是她說了算，同樣女皇本身也是有爭議的，所以公主控制的京城就是她們母女的保護罩，沒有小公主的保護，她們娘倆會立刻被廢，如此一來小公主就是霍光了，可以為所欲為了。

  這是好事。

  這也就意味著楊豐可以為所欲為了。

  而且還可以繼續扮演那個不干涉大明內政的角色。

  他只要干涉公主就行了。

  利益上可以說是最完美的選擇。

  畢竟無論以後怎樣，至少在她長大的近二十年裡，這個國家基本上就是他說了算，
  唯一的問題就是……

  “別看我呀，我可以對天發誓，絕對不是我教的，但我也必須說明，只要她想這樣，那我就一定支持，別人可以反對，可以講道理，勸她回心轉意，但不能用武力，任何人試圖用武力解決，那可別怪我發飆。其實我覺得你們這些藩王，也沒必要操心，反正你們以後都是要出去的，既然這樣大明皇帝是男是女影響你們嗎？完全沒有任何影響，哪怕是女皇，伱也一樣還是遼王，還是南洋經略，還是她叔祖。”

  楊豐說道。

  “大使別忘了，咱們盟約上還有藩王監督之權。”

  遼王說道。

  “這個權力是與實力匹配的，你們現在的實力，有資格監督皇帝嗎？”

  楊豐笑著說道。

  遼王無言以對。

  “但女皇繼位，百年後當如何？”

  他緊接著沒好氣地說道。

  “百年後再說百年後，大不了生下的孩子還姓朱，若你們還不甘心，那等以後讓她的女兒不姓朱，但嫁給宗室，生下的孩子還是朱家，還是有資格繼承皇位。”

  小公主說道。

  遼王立刻就閉嘴了。

  這樣的話很明顯他的後代最有機會，現在的是女皇，女皇生下是男孩就算姓朱也是不合適的，至少這樣的孩子以目前民間思想，是肯定不適合繼承皇位的。但如果是女孩，卻可以嫁給宗室，比如說他的後代，那這樣生下的孩子就是朱家的了，同樣也就有資格繼位了。

  等於說以這個女孩作為過渡，畢竟她是朱允熥唯一的孩子。

  她繼位也不為過。

  但她的兒子不能繼位，而是由她的女兒，嫁給宗室之後生下的孩子來繼位。

  這個孩子就是朱家的了。

  最終依然是朱家江山。

  說到底現在就認父系，這個女孩長大當然不能嫁朱家的，但她的女兒可以啊！
  “那這就算解決了？”

  楊豐看著遼王。

  “咱們說了不算，還得其他諸王答應才行，更何況女皇繼位，朱允炆在南方也不會坐視。”

  遼王說道。

  “咱們說了就算！
  至於朱允炆，他一個逆賊有什麽資格？”

  楊豐很坦誠地說道。

  “那明日就公開此事？”

  小公主說道。

  “不急，先把你爹葬禮搞完，等葬禮結束再公開，左右皇后養胎，也不需要露面，葬禮交給燕王主持，他是宗正而且還是最長的。葬禮結束公開皇女，由皇女繼位為女皇，然後再由女皇葬她爹，誰敢反對咱們倆再上門勸說。”

  楊豐說道。

  當然，用什麽方式勸說就不一定了。

  反正無論是誰，都只能跟小公主講道理，但這件事本來就沒有道理可講的，別管自古如何，大明就得按照大明的規矩，而大明的規矩就是老朱定的，但他的確沒寫上只能男孩繼承皇位。所以大明的規矩，就是女孩也可以，他沒寫不準就是可以，法無禁止即可，至於儒家思想，大明皇帝早就說了，儒家思想只是一種學說，並非治國原則，所以是不能用來作為皇位繼承依據的……

  說到底這個真沒道理可講，就是憑實力決定，實力夠了，媚娘姐姐要做皇帝，大臣們也只能勸進。

  現在明顯小公主實力最強。

  別說京城的軍戶，就是其他各軍現在也基本上臣服。

  地方官員同樣都已經反正，只剩下朱允炆在廣東和安南，而朱棣雖然實力不弱，但他本人在京城，哪有什麽反對的資格。

  就這樣皇后已經生下女兒的事實暫時被按下，宮中只是說皇后臨盆不能見人，然後她就躺著乾清宮，而張纓在那裡盯著，至於太后，這時候依然被關著念經，她兩個兒子都被軟禁王府，而朱棣則以宗正身份，全權接過他爹的葬禮，接下來就是老朱的葬禮了。甚至朱棣還給朱允炆發去了私信，要求他返回京城參加葬禮，保證不會要他命，最多以後幽禁鳳陽，但朱允炆很乾脆拒絕，他爺爺葬禮前肯定不會要他命，等葬禮完成，還不是杯毒酒的事？

  他才沒那麽傻呢！
  這段時間他已經獲得王弼效忠，後者很自信的表示，自己坐擁數十萬大軍，雖然護送監國進京不太現實，但割嶺南而據之卻足夠。

  既然這樣他也就相信了。

  孝陵。

  享殿。

  楊大使磕頭中。

  話說老朱都死了，終於可以享受一下他五拜三叩的大禮了。

  楊大使身份特殊，畢竟大明目前平等邦交的友邦使者，也就只有他這一個，其他那些都只是藩屬貢使，他享受藩王待遇，因為他代表一個同級別的國家，所以他是單獨拜祭。老老實實行禮完的他默默退出，然後依舊單獨站在自己的位置，看著前面巨大的陵墓，而在孝陵下面的山坡上，還有一堆新修的墳墓，這些就是藍玉等人了，就像侍衛般守衛著孝陵。

  不管他們最後以什麽樣心情，對著自己腦袋扣動扳機的，現在他們都已經在這裡世代守衛老朱了。

  至於陪葬的女人……

  這個當然沒有了。

  不過這不是小公主搞的，朱允熥活著時候，就已經下旨廢除殉葬製。

  他好歹也是一個受現代思想影響了七年的，還不至於繼續這種野蠻的制度，因為這事他都被楊豐和劉姐嘲笑過無數次，登基後不久就宣布永久廢除殉葬。

  其實他還準備廢奴的。

  但被楊豐勸住了，畢竟現在楊大使手下一堆奴婢。

  這種制度還是要保留。

  最多限定一下，不能以大明編戶為奴。

  而這本來就是不準的，朱元璋的制度以良為奴那是重罪。

  所以諸王對朱允熥的指責裡面，也包括不給老朱殉葬女人。

  但現在也沒人關心這個了。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後商周，七雄五霸鬥春秋，頃刻興亡過手。青史幾行姓名，北邙無數荒丘，前人田地後人收，說甚龍爭虎鬥。”

  楊大使慨然歎息。

  隨著這場葬禮，一個時代終於結束了。

  老朱和他那些亂世梟雄們一起，最終變成了一座座墳墓。

  “大使倒是文采斐然。”

  他身後張顯宗說道。

  “呃，這是一百多年後，你們明朝一個才子寫的，就是寫我喜歡唱的那首滾滾長江東逝水的那個。”

  楊豐說道。

  “大使倒是率直。”

  張顯宗身旁一個差不多年紀的說道。

  “這位是？”

  楊豐說道。

  “鄙人翰林院庶吉士解縉。”

  那人說道。

  “啊，聽說過，才子嘛，就是嘴巴比較大，不知道收斂，最後被錦衣衛埋在雪裡凍死了。”

  楊豐說道。

  解縉瞬間沉默了。

  “若為臣者，以直言無忌觸怒執政，慘遭錦衣衛毒手，也算死得其所。”

  過了差不多一分鍾，他才緩緩說道。

  “做人嘛，最重要是開心，你喜歡就好！”

  楊豐說道。

  解縉再次沉默了。

  很顯然楊豐的不按套路出牌，把他的思路都打斷了，他其實十幾年前，就已經考中了進士而且做了庶吉士，只不過被老朱攆回家了。傳說是老朱愛惜他才華，但覺得他這個大嘴巴的毛病的確得改改，所以攆回家先改改畫風，至於真假，這個就不好說了，反正傳說就是如此。

  朱允熥繼位後，緊接著就把他重新召回京城。

  他雖然是江西人，但因為早就離開朝廷多年，所以並沒有卷入後來的一系列事情。

  其實現在朝廷裡面一大堆新人。

  楊豐本來也不管朝廷的事，大明的官場制度本身並沒什麽問題，事實上這是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制度，皇帝加上作為秘書的內閣學士們組成中樞，控制著六部加各寺組成的手臂，牽著一根根系在地方官員身上的繩子，而後者管理各地。這種制度到目前為止整個世界還沒有第二家能建立起來，最多朝鮮是仿效的山寨品，但實際上朝鮮地方依然豪強林立。

  倭國……

  倭國還是大名呢！
  大明倭國國王，至今還住在京城，老朱在五台山不遠的一處小山丘上，給他賜了一塊地，然後由足利義滿出錢，在那裡修建了郡王級別的王府。

  同時也是寺廟。

  因為老朱給倭國國王的工作，就是念經為天下祈福。

  而足利義滿以倭國相的身份管理倭國。

  但各地都是大名自己說了算，最多每年到他那裡聚會一下，主要工作是談談下一年向大明進貢的財物份額，還有給銀山輸送的勞役份額。石見銀山的開采，由大明派出的礦監負責，但所需勞動力，則由倭國以徭役方式承擔，也就是各大名屬民輪值方式自帶乾糧，去石見銀山開幾個月的礦。

  累死的……

  為大明累死是他們的榮幸，能有這個機會就應該感恩，還要什麽？
  要感恩！
  所以這兩年倭國各地，貧民反抗問題有點嚴重。

  但足利義滿和那些大名們，也勤勤懇懇地鎮壓這些刁民，確保大明皇帝的銀礦開采不至於受影響，而他們的忠心，也得得到很好的回報，不但時不時得到皇帝陛下賞賜的封號，而且也時不時得到賞賜的寶鈔，然後都過上了醉生夢死的生活。

  反正有大明皇帝做主，他們也用不著互相爭奪地盤了。

  全部精力就是伺候大明皇帝，鎮壓下面刁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