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可能會有很多精血,修為越高凝聚的越多,但天靈體在心頭上的那幾滴精血,卻是天生,且永不再生。
沒了就是沒了,再無重新擁有的機會。
而這樣珍貴的東西,作用也是強大,說是能生死人肉白骨也不為過,就算無病無災的人也能溫養靈魂改善體質,也就是徐冬清當時的傷實在是太重了,已經傷了生氣,不然也能被救回來。
但就算是這麽重的傷,這幾滴精血也能吊住她的命,可想而知這效果有多強。
要不是徐冬清毅然決然的選擇了自殺,在這幾滴精血的支撐下,笪子晏未必不能找到拯救她的辦法。
也正是因為有這樣的希望,笪子晏才會如此接受不了徐冬清的選擇離開。
距離那場撕心裂肺已經過去了十七年,但因為眼前的紅痣恍惚間回想到那一幕時,笪子晏還是感覺到了心口一陣陣的鈍痛。
這些他藏在心底最壓抑的痛苦,絲毫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反而沉澱的愈發沉重,幾乎已經成了笪子晏心裡一道不能碰的逆鱗。
但眼下,觸碰到這一逆鱗的,是位陌生的小姑娘。
笪子晏仔細打量著還在昏迷的徐冬清,然後越看心中驚疑越深。
之前他從未認真打量過這位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阿離身邊的小姑娘,隻覺得乍一眼看上去與阿離非常像,像的就好像是阿離的女兒一樣。
但此刻,他發現不是她像阿離,而是阿離像她……
或者說的再直白點,這個小姑娘的五官眉眼,除了還很稚嫩沒有徹底長開以外,幾乎與已經死去十七年的徐冬清有著七八分相似。
唯一的一些不同就是,面前的這個小姑娘明顯更加精致,就像是一個有些粗糙的模型又被精細的打磨了一遍,又像是本就很美麗的花朵再次升華。
很好猜不是嗎?
這樣相似的五官眉眼,身上又帶著自己的精血,笪子晏幾乎是立刻就把這位名為“嚴落冬”的女孩子與徐冬清畫上了等號。
世上沒有那麽多巧合,笪子晏也不相信會發生這種巧合,這也就證明著面前的這個小姑娘,一定與徐冬清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難道是轉世?
徐冬清當初是在笪子晏的懷裡逝去的,也是笪子晏親手冰封的,哪怕很不願意承認,但笪子晏清楚的知道,徐冬清已經死了。
而現在距離那時候已經過去十七年了,若是轉世,此時十歲倒也說得通。
雖然還有太多的疑雲未解,但僅僅只是這樣一個猜測,卻是讓在這些年已經經歷了不知道多少事情,心早就被磨練的比石頭還要冰冷堅硬的笪子晏心裡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
他根本沒辦法冷靜下來仔細思考,他幾乎是顫抖著,伸手撫上了昏迷中小姑娘的臉頰。
觸手溫熱滑膩的觸感讓笪子晏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在做一場荒誕又不切實際的美夢。
十七年了。
整整十七年了。
十七年前,徐冬清毅然決然的選擇了自殺,寧願死也不願意跟他在一起,這麽多年來,他悔過,怨過,恨過,可不管是怎樣激烈的情緒,都只能是他一人承擔。
他就像是一個人在唱一場獨角戲。
從一開始的不敢相信,到後來的不願接受,再到最後的痛苦承受,笪子晏從來不知,原來愛上一個人會這麽痛苦。
徹夜無眠的思念,痛徹心扉的後悔,以及恨不得自殺追隨的愛意,那些無窮無盡的複雜感情,整整十七年來,六千多個日夜,就沒有一天缺席過他的人生。
笪子晏曾無數次感覺自己活著,卻又好像死了,在徐冬清死的時候,他就已經跟著死了,現在留在人世間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而現在,這顆死寂了很久的心,又忽然跳動了起來,一下又一下,沉重又激烈。
自徐冬清離去後,他從未像今天這樣激動過。
可就在他想再好好看看這小姑娘時,卻發現她臉色紅的不正常,他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伸手向她額頭摸去,果然滾燙一片。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實在是太脆弱了,明明只是這麽小的傷口,卻還是開始感染發燒了。
要換做阿離這樣,笪子晏定是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可現在,卻不是皮糙肉厚的阿離。
這個地方不能再待了,溪邊水氣太重,風又大,小姑娘的身體撐不住。
思至此,笪子晏將徐冬清用外袍裹得緊緊的,用力抱在懷裡,小姑娘臉貼在他的胸膛上,睡得不怎麽安穩,卻並沒有抗拒。
像是已經熟悉了他的氣息。
這個認知立刻讓笪子晏本就複雜的心情更加複雜,他心中有太多疑問還在等待解決,這讓他沒有半點停留,直接回了柳城的城主府。
等他妥善安置好小姑娘,終於空出手來時,才發現阿離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此時正在自己房間休息。
要是以往,笪子晏絕不會在阿離休息的時候打擾他,但此時此刻卻顧不得了。
他直接就去找了阿離。
阿離見到他時非常意外,下意識的就喊了一聲:“爹,你醒了?”
笪子晏卻沒心情感受這難得的父慈子孝,乾脆開口:“你去哪了?”
“偷偷跟著陳忠,去見譚庭了。”阿離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了最勁爆的話:“然後一不小心發現了一點小秘密。”
笪子晏現在卻沒心情關心這所謂的小秘密,直接就問上了:“你怎麽認識嚴落冬的?”
阿離一愣:“……啊?”
笪子晏僅存的耐心也用完了,不耐煩的說:“把你認識嚴落冬的經過詳細跟我說一遍,包括嚴落冬的家庭情況,以及她平時不同尋常的地方。”
阿離還是第一次見到失去了冷靜的笪子晏,也是第一次聽笪子晏一口氣說出這麽多字,而這些,卻是因為一個陌生的小姑娘。
要知道他當年練功急進遭反噬受傷,在床上躺了三個月,他都沒有這麽關心過啊。
在這一刻,阿離都有些恍惚了……
其實嚴落冬才是他的女兒吧,而自己可能只是撿來的。
又或者,嚴落冬真是他的妹妹,是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怪不得長得這麽像。
恍惚間,阿離如此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