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脈衝?”關雅驚叫了一聲。
“你說的是中子星的高能輻射脈衝?”
“沒錯。”斯圖爾特說道:“這是老李異能的一個分支,能夠將中子星轉換為高強度的磁星,噴射大量的粒子流來實現湮滅打擊。”
“我去……”寧原忍不住說道:“異能者還真是離譜到家了,高能輻射脈衝都能搞出來。”
“你的異能才是最離譜的好吧。”斯圖爾特說道:“我很少見有什麽異能者能在直面古神的情況下,強行穩定身體的。”
“啊?”寧原說道:“可是我感覺我的異能很普通啊,連個影分身都沒有。”
“那些能搞影分身的,在古神的注視下,一秒鍾都撐不了。”斯圖爾特說道:“要不是你異能太強,都卡爾達也辦法鏈接淵墟。”
“……”寧原突然驚訝道:“我去!貌似還真是這樣啊……難道我一直忽視了,我其實是一個超牛的……”
“不,你是廢物。”斯圖爾特說道:“你另一個人格才強。”
“……加裡!不帶這樣的!”
“哈哈哈。”
透過漂浮建築的縫隙,關雅看了一眼天空。
在這裡,她看不到中子星的存在,只能看到脈衝星閃爍在建築邊緣的一點。
中子星,宇宙的燈塔。
其內部含有強磁場,在不間斷的高速自轉中,會以幾秒到幾毫秒的時間不停的噴發高能脈衝,向宇宙彰顯著它的存在。
曾經她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看著中子星的閃光。
高強度的閃光在天文望遠鏡中,是最好的星際坐標,它向人類告示著宇宙的深度與廣度。
自從曲速飛船研發成功後,時空賦予人類的枷鎖被打破,這些星辰似乎也並非遙不可及。
她猶記得,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會凝視那些閃光,心想這些……觸手可得。
然而她卻沒想到,這些只是貼圖。
想遠了。
中子星。
閃耀的瞬間,存在於它周圍的星辰,片刻瓦解,蕩然無存。
毫無疑問。
如果輻射劃過地表,地球將會湮滅。
高能輻射粒子噴流,將會如同絞肉機一般,將地球攪碎成細碎的宇宙塵埃。
她憂慮的問道:“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不知道。”斯圖爾特老實說道:“算法芯片是更新了代碼,但轉換到都卡爾達的標槍上……時間就不確定了。”
關雅又疑惑的問道:“既然中子星在地球參考系之外,那麽它的能量脈衝……是否會影響到地球?”
“兩個時空是疊加在一起的,它們之間的界限並非那麽明確。”斯圖爾特說道:“在兩個世界的物質底層,它們在交換著信息。”
“也就是說,有很大的概率,高能能量輻射會降臨地表?”
“嗯,已經有泄露的情況發生。”斯圖爾特說道:“你也知道,底層的粒子系統,一切都是不確定的,兩個世界太近了,粒子會……”
聽到這裡,關雅站起身,走出了一樓的員工廁所。
“不能再等了。”
“注意隱蔽。”寧原說道:“別被拖入巷戰,一但在樓內打起來,那時間會耗的非常快,屆時到處都是敵人,你可能會被摁在房間中出不來。”
“嗯。”關雅點了點頭。
“最好是繞開所有敵人,直接找到錢磊。”寧原說道:“拿上坐標就快走。”
“錢磊……”
關雅想了想,說道:“如果實驗室的安保條例沒有更改,和三十年後一樣的話,那麽我大概知道那些研究員都在哪裡。”
她緊接著說道:“緊急避險中有寫道,如果遇到火災,洪澇,軍隊襲擊,實驗室無法保全的情況下,研究員要帶著機密文件,從兩個通道撤離,一是樓頂的機場,由直升機接應撤離,二是通過十二樓的隱蔽電梯,下到……”
她頓了頓:“下到地下埋藏的高能粒子加速器,通過地下通道撤離,那裡存有三年可用的食物與水,能讓研究員長久生存。”
“武裝直升機現在開不出來。”寧原思索片刻後說道:“軍隊沒辦法給直升機進行護航,戰鬥機,轟炸機這些超高空機械在低空精細防禦上,大打折扣,地面部隊又沒辦法清理敵人,協防掩護,所以……”
“所以他們必定會采取第二種撤離方式。”
關雅說道:“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咱們肯定要上到實驗室十二樓。”
“你說,中子星引力撕碎的這些建築,會不會也撕碎了電梯井?”寧原問道。
“不會,看情況研究室內部的結構,和三十年後沙漠中建立的那個沒有不同。”關雅說道:“電梯井不在被扯碎的這一邊。”
“那就好。”
“但問題是,我們上不去。”關雅說道:“剛才你也說了,要避免打巷戰,但向上的樓梯口,電梯入口,全被軍隊封死了,我們過去必然要打。”
“通風管道?”
“十二層之上和十二層之下,是兩個獨立的通風系統。”關雅說道:“而且管道內有熱感應探頭,曾經我們抓過要偷取秘密的小偷。”
“小偷?”寧原聽到這裡,愣了愣:“還真有人不怕死,偷這裡?”
“好幾個呢。”關雅想到這裡,忍不住笑了笑:“有兩個是小報記者,為了爆款新聞,潛伏進來的,還有幾個是暴亂分子,目的是刺殺科學家的,有幾個是間諜,目的是竊取情報,還有一個……是真心話大冒險輸了的。”
“臥槽!”寧原驚訝的大聲道:“真心話大冒險?”
“是啊,那個人拎著個梯子就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然後鑽進了管道中。”關雅笑著說道:“太自信了,搞得安保人員都懵了。後來抓到之後審查,要不是有他朋友的證詞,我們還真沒法相信,他是玩遊戲輸了才來的……”
“……”寧原驚詫道:“猛人啊,這……這就是現實魔幻主義吧,小說需要邏輯,現實不需要。”
“是啊,小說中動機與因果緩緩相扣,而現實中的人類,悲歡各不相通……”關雅笑著說道:“有的時候,人所遭遇的事情,和他的過去毫無關系。”
“是啊,後來他們都怎麽了?”
“都判了死刑。”關雅說道:“除了那個真心話大冒險的老哥,他……被判了無期,後來他在監獄中貢獻出再生能源的新想法,被研究院保釋了出來。”
“這是真的猛人。”
寧原感歎了一聲。
果然,凶猛的人生不需要解釋啊。
“跑題了,咱們怎麽上去?”關雅說道:“電梯井也不行,實驗室的安保系統遍布在這裡。”
“那時候不行,不代表現在也不行。”寧原說道:“建築都被撕碎了,那些系統,還能保存著?”
“但只要有殘余的部件進行工作,咱們行動就有暴露的風險。”關雅說道:“這沒辦法賭的。”
“去監控室,把系統乾掉?”
“哪來的時間?”關雅說道:“我們幾乎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了。”
“……”寧原想了想,說道:“那就用異能,從外牆爬上去。”
“可是……用異能的話,豈不是會引起那位異能者的注意嗎?”關雅皺緊眉頭說道:“被他盯上,咱們也會完蛋。”
“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寧原笑著問道:“加裡,咱能裡世界潛伏嗎?通過中子星的世界……”
“當然可以,只要你能承受上千萬度的高溫就行。”斯圖爾特說道:“別想沒用的了,快點二選一吧。”
“那就從外牆爬吧。”寧原說道:“關姐姐說的對,咱們沒時間了,什麽速度快,就用哪個,先不用考慮後果。”
“嗯。”
關雅點了點頭,然後打碎窗戶,來到了外牆上。
十二樓的高度,少說也有三四十米,但在異能的幫助下,關雅輕輕松松的就爬了上去。
對於寧原的異能,她是越用越熟練了。
窗戶早已經在大樓撕裂的過程中就碎了,她毫不費力的翻進房間中。
這廚房間是一間略顯寬敞的茶室,高檔的紅木桌上,堆放著茶具,一股茶香味彌漫四周。
“這是供領導們飲茶談事情的房間。”關雅說道:“那些官員最喜歡在這茶室中談,不過我一點也不喜歡,他們喝起茶來沒完沒了,大領導喝一圈後小官員再喝一圈,一輪下來一天沒了。”
“……”
“不過,我倒是挺喜歡喝茶的。”關雅拎起茶壺,將壺口對準自己的嘴,咕咚咕咚灌了起來。
“你這喝茶的姿勢真是豪放。”
“怎麽,都這時候了,你還要我給你表演茶藝?先來個焚香精氣,再弄個孟臣沐淋,高山流水?”關雅一邊吐槽著,一邊走向了屋外。
“我去!關姐姐你還真會茶藝啊,你會不會那個,就是你向後彎腰,用長嘴的壺一邊跳舞一邊倒茶……”
“你閉嘴!”關雅推開門,說道:“我才發現,你這腦子怎麽一天到晚沒正形?”
“他就是這樣的。”斯圖爾特揶揄著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紙尿布裹腦,讓屎給憋缺氧了,越是關鍵的時候,他越是能跑題。”
“我哪有!這話題不是關姐姐……”
沒等寧原說完,關雅舉起槍支,連開數槍。
面前的幾名士兵還沒有來的及反應,就葬送在了她的槍口之下。
其中包括一名研究員。
很明顯,面前的這幾位士兵,是在護送這名研究員,與剛出茶室的關雅打了一個照面。
為了不被拖入戰鬥的漩渦中,關雅選擇了直接開槍。
硝煙在槍口處升騰,她的瞳孔猛地放大。
這是她第一次擊殺非戰鬥人員。
換句話來說。
她殺死了一個無辜的人。
短暫愣了數秒後,她連忙走過去,看著不斷的吞吐血沫的研究員,頓時感到心如刀割。
“我……”
一槍入胸。
子彈將肺部打了個對穿,在大量空氣和血液的滲透下,他的肺部就像是一個混合著空氣與血的海綿,根本無法呼吸。
窒息的感覺如同一把火在內部燒灼,研究員面色痛苦的看著關雅,隨後遍快速休克了過去。
“還有救嗎?”
“肺部大動脈破了,沒救了。”寧原說道:“他活不過五分鍾。”
關雅咬了咬嘴唇,然後說道:“我,我殺了一個無辜的人,我不該開槍的。”
“……”寧原沉默片刻後,說道:“行啦,大姐,你要是想感傷,等出去之後再感傷行嗎?到時候咱們喝……不,我看著你喝幾天幾夜啤酒……”
“寧原,你能不能閉嘴。”
“行行行,我閉嘴。”寧原說道:“這個時空是注定湮滅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會在下一個時空被洗刷的一乾二淨,你還是那個關雅,研究員關雅。”
“那我問你,你能忘掉你殺人的感覺嗎?”
“這東西……一輩子也忘不掉的。”
“那你說的等於沒說。”關雅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說道:“目前來看,研究員的撤離尚未結束,十二樓之中肯定有未撤離的研究員,找到他們,說不定就能……”
她突然想到了什麽,然後快速奔跑起來。
槍聲引發了輕微的騷亂,研究員的遇害讓整層樓都人心惶惶,士兵開始成群結隊的出發,地毯式的掃描十二樓。
關雅在寧原的指引下,使用了他曾經在魔洞軍工使用的那一招。
化身蜘蛛俠,懸浮在空中,如同蜘蛛俠一般,在天花板上攀爬,輕松的躲過了士兵的視線。
畢竟十二層樓沒有複式建築結構,天花板上沒有任何借力的點,因此他們的注意力全在房間的陰影處,樓道的拐角……各種能隱蔽反擊的地方。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會有異能者的存在。
躲過幾波士兵的追擊後,關雅輕巧的落下。
她知道,這辦法沒辦法再用下去了。
幾次都找不到人的情況下,那些士兵也不傻,肯定懷疑自己有特殊的設備,屆時天花板也會被一一排查。
好在,她也不用躲了。
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面前是一道白色的木門,和茶室內紅木家具相比,這道木門顯得有些寒酸。
不過上面掛著的名號,卻是讓人望而生畏的。
高能粒子實驗室院長:錢磊
“果然,你在這裡。”關雅輕輕摸了摸名牌,笑著說道:“三十年後,這上面掛著的名字是我。”
她笑了笑,然後推開了門。
門後邊是一個小小的客廳,兩張皮沙發,一個小茶桌,再無其他。
她輕聲說道:“果然,布置也相同。這是用來會客的客廳,不過我更喜歡在裡面的書房見客。”
“這裡的裝修很樸素嘛。”
“能做到頂級的研究者,大部分都不在乎名利,只要知識足夠,名利會跟著你跑。”關雅說道:“所以,也不需要擺架子顯闊用的豪華家具,樸素一點就好。”
“名利,科學家應該追求名利。”寧原說道:“否則錢財不會跟著你,你創造的東西也不屬於……”
“不在乎的。”關雅笑著說道:“你是不知道,名利有多煩人,你知道我為什麽會選擇在書房見客嘛?”
“為什麽?”
“因為可以裝作‘認真工作’,‘思考重大課題’等姿態,攆他們走啊。”關雅說道:“你是不知道他們有多煩人,問一些科研工作的問題還好,關鍵經常有人問我,皮膚是怎麽保養的,吃了什麽胸那麽大……”
“我……哈哈。”寧原笑了笑:“他們又不懂科研,只能問這個嘍,不過你不接待客人的時候,都在幹什麽?”
“賣呆兒。”
“啊?”寧原十分驚訝。
“就是賣呆兒。”關雅苦笑著說道:“那時候我滿腦子都是……我的天!這數值怎麽會這樣?量子力學啊,這個粒子怎麽會跑那裡去了!親娘啊,救救孩子吧,這道題我不會做……”
“啊……”
“媽呀!這設備又出問題了。”關雅繼續說道:“天!那個原子鍾被干擾了,這是另一個時空域,銫原子的振動被推後了,當初怎麽沒想到啊,又是幾千萬打水漂了!愛因斯坦喲,上帝他真的會擲骰子,還是個骰子狂魔……”
“啊哈哈哈。”寧原說道:“我還以為你們每天都會是頭腦風暴,理論探尋,找尋極限。”
“頭腦風暴早就暴完了。”關雅說道:“實驗進入到實踐階段,那就不是在和理論作鬥爭了,而是像個泥瓦匠一般,每天都在糊牆,沒辦法,技術實力有限,人只能間接的觀測量子世界。”
“所以你們每天乾的,就是在想為什麽這機器不行,然後不停的修機器,改造方案?”
“總結的大致不差。”關雅笑著說道:“在修修補補中,不知不覺的理論就進步了,然後……幾千萬幾千萬的打水漂。”
“這就是研發嘛。”斯圖爾特說道:“我們在做大題,然後大題做完了,分解成小題,變成廣大中小學生的必背科目。”
“敢情孩子的苦難是因為技術革新引發的?”
“那肯定的啊,要沒有造紙術,要沒有電子屏,孩子就算是想做題,都沒得做啊。”關雅笑著說道。
談話間,他們來到了內部書房的門口,然後不約而同的收了聲。
門內,傳出了輕微的交談聲。
一道清雅的女聲響起:“錢老,快走吧,暴徒快打進來了。”
緊接著,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別急,我昨完這個算式就走。”
看來這略顯老態的聲音,就是錢磊,至於另一位女聲,則不知道是誰。
“你知不知道,半個實驗室已經在空中了,那些暴徒……”
“我知道。”錢磊說道:“我正在算,這個世界有問題,數值沒一個對的。”
“錢老,咱先確認安全了……”
“小玲,我們的世界正在步入湮滅,你知不知道?”
“湮滅?”
“是啊,湮滅。”錢老說道:“地月傳送實驗後,返回的數值很詭異,它表明這個世界正在緩慢的真空衰變,我們會在某個瞬間幻滅,這不對,不對。”
“真空衰變?”那名叫小玲的女士驚訝的問道:“那你為什麽不匯報?”
“匯報了,然後被壓下來了。”錢磊說道:“你作為官員,應該知道,這種引起大規模恐慌的事情,不讓說的。”
“我,我只是一個小官。”小玲說道:“我接觸不到……不過,錢老,咱們該走了。”
“那時候我也不確定,但現在我確定了,沒想到真空衰變還能緩放,現如今的引力異常,是因為多個世界在疊加!”錢磊苦笑著說道:“這可是能得諾獎的發現……哦,諾獎早完了,人類也完了。”
“錢老……”
“小玲,我必須現在算出來,出來……”錢磊咳嗽了幾聲,說道:“你明白嗎,沒時間了,只要能算出來,我們能送兩個人走,離開這個世界。”
“你說什麽?”
“在湮滅的情況下,沒有人類能夠逃離,明白嗎?”錢磊十分激動的說道:“那可是真空衰變,所有的粒子都會被撕碎,變成絕對的真空……咳咳咳!”
他十分痛苦的咳嗽起來,在咳嗽聲中他仍然堅持說話,生怕浪費任何一點時間:“我們唯一的……咳,唯一的機會,就是借用地下的設備,傳送兩個人走,一男一女,去另一個世界。”
“你在說什麽?”小玲驚訝的說道。
“只有這樣,只有這樣才能延續人類的文明。”錢磊說道:“人我都挑好了,實驗室中有對年輕的情侶,就讓……咳咳,就讓她們去吧,他們倆還年輕,應該能生很多娃。”
“這個世界,就這麽完了?”
“早該完了,但不知道為什麽真空衰變的速率會下降。”錢磊說道:“這就是一個機會,小玲,我們……我們一定要把握住。”
“天啊!”
小玲語氣有些痛苦的說道,她沉默了好一會問道:“為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我才是與實驗室對接的官員……”
“你沒權參與重大會議,自然不知道。”錢磊苦笑幾聲,問道:“值,那個值呢?”
“什麽值?”
“哦,哦對,歐拉常數,5.7721……”錢磊說道:“套用一下程岩的公式,可以算出空間的坐標漂移路徑。”
“錢老,地下室中有一台計算機,我們可以……”
“你不要打斷我。”錢磊冥思了一會,喃喃的說道:“不對,這個世界不對,引力數值,時空漂移……全亂套了,天,你是要亡我們人類嗎?”
“什麽?”
小玲剛想詢問,卻被樓下一陣密集的爆炸聲打斷了。
“該死的暴徒!”小玲咬牙切齒的說道:“要是沒有他們,我們還有時間,你說他們生活的好好的,國家也給他們吃的給他們喝的,為什麽……”
“為什麽?那還不是活不下去了?”錢磊緊接著又咳嗽幾聲,他冷哼一聲說道:“剛才想到哪了,對,這麽算不行,我換個方法。”
緊接著,便是一陣刷刷的寫算聲音。
過了片刻後,錢磊驚喜的說道:“對,這個算法有戲,陳安石啊陳安石,你果然是天縱之才,你大學畢業憋出來的論文,竟然現在還適用,哈哈哈。”
“活不下去了?”小玲的關注點則是陷入了別處,她十分疑惑的問道:“怎麽會活不下去了呢?他們每個月都有肉吃,每天都有粥喝,一日三餐也能葷素搭配,那次我跟領導去走訪……”
或許是算法方向有戲之後,錢磊的也願意談一些其他的事情。
他語氣十分暴躁的說道:“這些,你是從哪聽來的?即便是我這種常年呆在實驗室的老頭,也知道,平民天天就是稀粥,一周有一個饅頭就不錯了,雞蛋可能半個月都吃不上一次。”
“怎麽會這樣?”小玲驚訝的說道。
“還不是你們貪的?”錢磊冷哼一聲:“那一次緊湊渺子線圈損壞,上億的修補資金中,光你就貪了幾百萬。”
“你,你都知道?”
“實驗室內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錢磊說道:“我可是項目負責人。”
“怎麽會?”
“真不知道你這腦子怎麽考上大學的。”錢磊說道:“你說,你們貪了這麽多的錢,那錢都是誰給的?”
“那是國家給……”
“那是人民一口一口省出來的!”錢磊怒罵道:“有你們這群敗類,人類能撐到現在也真是一個奇跡。”
“我,那是為了給我爹治病……”小玲話說一半,無奈的歎了口氣:“我,我真不知道下面過的那麽苦。”
“你天天看作秀,看的腦子都抽了,真把各種秀當真了?”
“想不到,我在你眼裡是如此不堪。”小玲苦笑著說道。
“不,我還是挺喜歡你的。”錢磊說道:“那麽多官員都跑了,就你願意留下來主持局面,與軍隊交接,就衝這點,我覺得你還不錯。”
“呵呵。”小玲苦笑一聲:“責任如此,我不乾誰乾啊。”
“責任?”
聽到這個詞,錢磊忍不住輕笑一聲,隨後笑聲越來越大,笑聲裡充滿了各種莫名的味道。
在門外的關雅,聽著二人的對話,心裡充滿了莫名的情緒。
錢老,果然是那個錢老。
雖然在陳年舊報的采訪中,他總是說自己只不過是繼承前人智慧的老頭,只是一個不稱職的領導。
但他的智慧很深沉,能夠輕易地發現這世界正在走向消亡。
這讓關雅一時間難以去開門。
到了最後一刻,錢磊他仍然為人類努力著,把握著最後一絲希望拚搏。
她一但開門,說出那殘酷的真相,勢必會讓錢老這最後一絲希望破滅。
這讓她有些於心不忍。
但不忍又能如何?
天地不會以人心改變,飄零的浮遊聚集起再大的力量,也難改變浪潮的走向。
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
曲速飛行這一行,將她的希望,她的驕傲,她的信條,她的堅持,她的一切,全部攪碎。
現如今,只剩下殘渣的她,也要去攪亂別人的一切了。
這還真是,因果之外的因果循環。
天地間的翻湧的波光變得更加深邃,中子星的光芒由淺藍轉向了深藍,光芒中還微微的蕩漾著紫色。
關雅深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書房的大門。
書房不大,四面全被書櫃圍滿,在這裡,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書本。
裝訂成冊的論文集選,各種基礎知識的書籍,《費曼物理學講義》,《流體動力學》,《QED:光與物質》,《現代量子力學》……
幾本有趣的科幻故事,一些看起來非常新的哲學書,亞裡士多德的《形而上學》,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結構主義》,《千高原》……
在書架的下邊,是另一種領她十分熟悉的景象,用麻繩捆扎起來的草紙,一摞摞的堆在地上,如同一座小山一般。
四面八方的書架,圍著一張不大的小方桌,蒼老的錢磊穿著厚重的羊毛衫,帶著老花鏡坐在桌子旁。
在錢磊的旁邊,則站著一位穿著正裝,身材筆挺的女士,看起來和關雅差不多大。
看到關雅背在身後的槍,錢磊和小玲都愣住了。
小玲移動身體,擋在錢磊的身前,問道:“你想做什麽?”
“我……”關雅的視線沒有看小玲,而是緊緊的盯著錢磊:“錢老,我一直都想見你。”
“想見我……”錢磊想了想,說道:“能不能等我算完這道題,這是我死前最後一個要求了,還有,放過小玲,她不是研究員。”
“你誤會了,我不是來殺你的。”
“不是來殺我?”錢磊抬了抬眼鏡,回頭看了一眼關雅,問道:“那你是誰?”
“我……”
關雅思索片刻,想了想自己的開場白。
隨後她說道:“錢老,在三十年後,坐在你這個位置上的人,是我。”
“你在說什麽?”錢磊看著關雅認真的臉色,緊皺著眉頭說道:“這個玩笑可不好笑。”
“可這不是一個玩笑。”關雅說道:“在今晚,你會被暴徒用刀刺穿心臟而死,粒子傳送實驗就此擱置,二十年後,國家在敦煌重建高能粒子實驗室,項目負責人是我。”
“不可能。”錢磊笑著說道:“你雖然不是個小姑娘,但對於科研這項事業來說,你仍是個娃,這麽年輕,怎麽會領導……”
“在那個時候,資料大量損失,我們連你的理論都補不全。”關雅說道:“資源危機下,人類危在旦夕,必須重啟實驗,但沒人願意耗費名利,接下這根本沒辦法完成的任務,所以……我是被推上去的。”
“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錢磊抬了抬眼睛,有些鄭重的問道。
“我叫關雅。”關雅說道:“我根據你留下的實驗日志,推出了你曾經的理論,隨後主導研發了曲速飛船。”
“我的理論……”錢磊笑了笑,問道:“那我問你,粒子在坐標漂移的時候,是……”
沒等錢磊說完,關雅就回答了出來。
“微觀粒子本身就是時空,其在漂移的時候,是改變了自身,而非存在與另一個參考系之中,通過能量……”
關雅將錢磊的理論完整的複述了出來,包括其中的公式,算法,一字不差的背誦出來。
“……”
聽到關雅的背誦,錢磊沉默了許久,然後問道:“那你是怎麽研發曲速飛船的?”
關雅的理論和他的理論……說實話,偏差非常大。
其中不少數值,公式,都是隻具其形,不具其裡,可以說和他的理論,完全就是兩個方向。
雖然關雅的理論和他的理論有異曲同工之妙,很多數值都能對的上。
甚至有許多方面,都是錢磊沒有想到的。
粒子在維度種的漂移,跨維度的信息糾纏方式,安石理論的補充……太多太多了。
這讓錢磊有些沉默。
他無法判斷出關雅是不是在騙自己。
如果騙自己的話,她大可以直接背誦自己的理論,反正自己的理論很好搞到。
但她沒有,她說了一大堆自己根本沒有做過的事情,寫出過的理論,然後安在了自己的頭上。
這讓那種‘知識斷代’重新推演的故事變得非常真實起來。
因為錢磊能看出來,關雅說的理論,是有戲的,是能做出粒子穿梭的!
這……
他需要更多的證據驗證。
所以讓關雅說出他雖然想到過,卻從未踏足過的領域。
曲速飛行。
關雅點了點頭,說出了自己的曲速飛行理論。
在敘述的過程中,錢磊不停的提問,問了很多讓寧原頭昏眼花的問題,然而關雅卻都對答如流,這讓錢磊徹底的相信了。
面前的姑娘,來自未來。
錢磊又問了許多關於曲速飛船建造過程中,所產生的細節問題,問完之後,他感歎道:
“後生可畏啊。”
“後生可畏……”
“錢老,我一直很敬佩你,你補全了陳安石和程岩的理論,又拓展出……”
“不要敬佩我。”錢磊起身,從書架中掏出了一本論文選集,翻到第一頁遞給關雅後說道:“這才是我的理論,看看吧。”
關雅連忙翻動著錢磊的論文,瞳孔忍不住放大:“這……”
“姑娘,我可擔不起你的敬佩。”錢磊感歎著說道:“你是通過一堆知識碎片,和零散的日志,從頭推導出了粒子穿梭,曲速飛行的理論,和我這個糟老頭子……真沒什麽關系。”
“我……”
“哈哈哈……”錢磊笑了笑:“相反,你補全了我很多的理論漏洞,比如說跨維度信息傳遞這一塊,我就沒想過同步率的問題,也從沒想過,高維的時空中,世界會呈現混態。”
“錢老,不,這都是你開的頭……”
沒等關雅說完,錢磊喃喃自語道:“怪不得,怪不得現在的數值會一團亂,原來是這個因素……我算算……”
他提筆算了一會後,忍不住敲了敲腦殼。
“瞧我這腦子,這不有現成的大科學家嘛!”錢磊拉著關雅來到桌前,指著草紙,像個好學的孩童一般問道:“姑娘,來看看,現在我們該怎麽做,才能在真空衰變前……”
“……”關雅咬了咬嘴唇,她沉默片刻後說道:“沒可能的,沒可能。”
“你在說什麽?”錢磊疑惑的問道。
“這個世界,誕生與錯亂,它本該在須彌間衰變,化作泡影的。”關雅說道:“如同現實世界中諸多為實現的可能性一般,但現在,你們被存留了下來。”
“泡影……”錢磊震驚的看著關雅,他深吸了幾口氣,想說些什麽,卻又難以說出口。
停頓了數秒後,他摘下老花鏡,揉著鼻梁,問道:“你是說,現實具有唯一性嗎?一但多重世界產生,能量就會流動,最終一個世界……”
關雅點了點頭說道:“對,一個世界真空衰變,成為現實的養分。”
“那,那為什麽,我們不能傳送過去?”錢磊癱坐在椅子上,語氣悲涼的說道:“這個世界,既然留存下來了,那至少應該可以傳出去兩個種子吧,告訴現實世界,我們來過……”
“這個世界的誕生,是一場錯誤。”關雅說道:“你們身體中的粒子系統,是錯亂的,它在這裡能夠自洽,但是在外邊……”
“……”錢磊沉思片刻,問道:“到底是什麽錯亂!會誕生錯誤的我們?”
關雅想了想,如實說道:“古神。”
“古神?”錢磊忍不住拍了拍桌子,怒罵道:“你還是不是個研究員!把現實中無法解釋的,怪罪在神明……”
“那不是神明,是一個跨越所有維度,穿梭多元宇宙,蔓延萬千世界,人類根本無從想象的神明般生物。”關雅說道:“祂就在地球的底層,你們……”
她頓了頓,采用了一個比較形象的形容:“你們就如同祂的一次呼吸。”
一時間,空氣中寂靜下來。
“……”
沉默許久後,錢磊戴上眼睛說道:“你這個玩笑,並不好笑。”
“我基本不開玩笑。”關雅說道:“我講的笑話,沒幾個能聽懂的。”
“講講吧,這個古神。”錢磊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告訴我,這是一個什麽東西。”
“祂……”
接下來的十多分鍾裡,關雅簡單概括了一下古神,淵墟,地球的關系,大致的歷史,自己曲速飛行後遇到的事情。
時間有限,她只能將字數壓縮到極限,節奏巨快。
身旁的小玲聽的一臉懵,但是錢磊卻很好的跟上了這個節奏。
盡管跟上了節奏,但這些聳人聽聞的事件,還是讓他震撼不已,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錢老……”
錢磊掏出一把速效救心丸含在嘴裡,說道:“我知道你是來幹什麽的了,你是來要坐標的。”
“嗯。”
“那你快說,那個淵墟,又是什麽?”錢磊笑著說道:“講完了,我再把粒子穿梭設備的啟動密鑰給你。”
關雅心中苦笑一聲。
錢磊和自己是一種人啊。
都是那種要在死前知道更多知識的人……
“好,好,我繼續說。”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一把推開,一位穿著長風衣的男士走了進來。
“沒想到,這裡發生了這麽多事。”
他進來後,靠在門框上,從懷中掏出煙和打火機,輕輕的點燃:“我說時空指數怎麽這麽怪,原來是一個錯亂的世界。”
“你是誰?”關雅神色凝重的問道。
“認識一下,我是時空管理局的A級探員,叫我晨風就好。”他深吸了一口煙,吞雲吐霧的說道:“我要你們的粒子傳送設備,向淵墟的時空管理局發送預警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