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月圓月缺,一轉眼又是一年年末。
距離湯昭匆匆上了一次太陽廷,又再度回山閉關跟朱英學習培養劍祇的方法,已經過了數月之久。
這幾個月,是湯昭成為劍客以來難得平靜的幾個月,也是雲州難得平靜的幾個月。
自罔兩山回來,雲州面臨幾件迫在眉睫的大事,其中金烏劍的兩件隱患已經算是解決了,從罔兩山出征的隊伍也已經回來,該收留的收留,該解散的解散。而潛伏在暗處的龜寇則一直遲遲不見行動,雲州便內緊外松,放松了明面上的戒備,一則舒緩人手,工作生活得以繼續,二則看看露出破綻能不能將龜寇引出來,一舉擊破。
比起雲州的外面平靜,內中暗潮洶湧,琢玉山莊是真的很平靜。
湯昭有任務催著,一心盡早學會撫養劍祇之法,留在朱英那裡閉關不說,山莊上上下下也都過著細水長流的日子。
薛閑雲自從大徒兒叛出師門,小徒弟青雲直上,自己也了了鑄劍師的心願之後,整個人突然懶散起來,似乎沒有什麽追求了。不要說修煉,就連一向熱愛的符式研究都有些懶懶的。雖然也還時不時在攻玉館鑄劍,大部分時間卻用來釣魚。
他如今就連指導弟子也只是敷衍,反正他的弟子們都大了,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也該會自己學習了。甚至年輕一輩的弟子中有極好的人才,連薛夜語也建議他收下,他也就一句:“比阿昭如何啊?”就打發了。
幾次三番,惹得薛夜語怒了,和他發了一通脾氣。薛閑雲哼哼唧唧道:“我歲數大了,沒心氣了,你們歲數還小嘛。從今天起,你們就可以收徒了,真玉弟子一樣能收真玉弟子,成為我琢玉山莊下一代頂梁柱嘛。你也好,老三老四老五也好,哪怕是徐終南那小王八蛋在京城收了好弟子我也認,只要別給我丟人。這麽大歲數了還不能立起來,還不能自己光大門戶,還要我老人家操心,你也好意思嗎?”
薛夜語雖然還是希望他振作,但討到了這樣一句話,也覺得這主意不錯。
從即日起,琢玉山莊第三代開山了。
真玉弟子除了江神逸和湯昭以外,其他人在山上多年,多少有些交好的小弟子。雖然若收為真玉弟子,不是看誰關系近就好的,但關系近的人當中總有能力也夠的,趁機收下豈不正好?
至於這樣會讓師弟變成徒弟,生生降了一輩兒,反正雙方樂意,別人說不出什麽。不成真玉弟子,輩分有什麽意義?
譬如符清歡,她就一口氣收了三個弟子,其中兩個都是湯昭的熟人,一個是花容夫人的女兒花惜福,另一個正是湯昭介紹來的隋雲。
隋雲經江神逸取出劍種,沒有回去跟隋家班匯合,就留在山上。湯昭誇口說她被自己師姐帶上山收為弟子,自然是一時安慰之言,但琢玉山莊也是雲州數得著的門派,若能在這裡結下師徒緣分,那也是相當不錯的事,將來成為劍客會更順利。
本來湯昭想請薛夜語看看,但薛夜語正在悟通劍客的最關鍵時刻,一時分身乏術,隋雲卻閑逛時入了符清歡的眼。
許是隋雲走江湖學了一身吹拉彈唱的本領,而符清歡也精通才藝,雅好音樂,兩人性情相投吧。
本來符清歡也有自己的親信弟子,這回也選定了兩個親傳弟子,縱然喜愛隋雲,究竟有個先來後到,總不能如堆柴一般,後來者居上吧?
但誰叫隋雲是湯昭介紹來的呢?
湯昭如今的地位不用說,實力上地位上都扶搖直上,即使師門都是師兄弟姐妹也不能無視這種變化,因此隋雲一上來就受到了重視,再加上她資質還是相當不錯,又自帶一個極其相配的劍種,眼看大有前途,便一步成了真玉弟子。
同樣花惜福能在符清歡的一群師妹中脫穎而出,也不能說沒有湯昭的緣故。
另一邊,其他人也在步步前行。
年底,薛夜語終於悟劍成功,歷時一年半成功成為劍客。不出意外,所有人都看到她的劍廬上飛起了一隻羽毛蓬蓬的貓頭鷹。
另一邊,江神逸和他的鱷魚也在魂魄研究上有了重大突破,至於是什麽突破,別人不能得知,總之他們很是興奮,研究的更加起勁兒了。
這方面,薛夜語是真的比不上他的老對頭,別說挫折,人家當了鱷魚還不忘研究呢。
秦海舟和鄧崇也各自收了弟子,還負責照顧一部分白玉生暉的生意,其實也就是負責供貨。店面在柳掌櫃的掌舵下穩步擴張,在雲州開了五家分店,無論是官面上還是江湖上都如魚得水。現在整個琢玉山莊和白玉生暉已經密不可分,甚至雲州也和白玉生暉關系越來越緊密了。
這種欣欣向榮的情勢,不由讓柳掌櫃心生豪情,想著向雲州之外邁出一隻腳。
只是這隻腳還沒邁出去,雲州之外的市場是非常殘酷的,面臨的可不只是生意場上的風險,還有物理上的風險,湯昭還在閉關,他不出關親自護航,柳掌櫃再躍躍欲試也不行。
平靜的生活過了幾個月,到了年關,就在琢玉山莊已經在新劍客薛夜語的主持下籌備過年事宜時,山上終於來了客人。
而且還不是一個兩個。
“喲,長樂來了!過年好啊!”
江神逸剛剛結束了繁忙的研究,就見山上來了一位熟人。
衛長樂這些年本來沒什麽朋友,但經過這一次罔兩山之旅,他與眾人並肩戰鬥,又同被留在白玉京呆了兩個月,這期間和同齡人相處,總能積累友誼的。如今他也比剛剛和湯昭接頭時候精神狀態好多了。
這其中,江神逸的性情雖然驕傲,卻是最友善直爽的,非常好相處。他雖聰明,心思卻簡單直率,誰和他相處都能漸漸放下心防,因此衛長樂和他關系很好。
相比較而言,衛長樂和危色雖然也有戰友的經歷,相互之間就不怎麽親近,相性不好。
見是江神逸出來,衛長樂笑道:“江兄過年好!”
在他旁邊兩個少年男女一起欠身道:“過年好!”
江神逸笑道:“這是長秋和長信吧?喲,長高了!”
這兩個孩子,自然就是衛長樂的弟弟長信和妹妹長秋。之前被托付在隋家班裡,後來被湯昭一起接回了雲州。
衛長樂從白玉京回來,聽到這個好消息,飛也似的感到了暮城,見到了兩個弟妹。
眼見弟妹平平安安,雖然不說如何富足,但也健康成長,衛長樂感激涕零。當下千感萬謝,又取出現有的全部身家來酬謝。
經過交流,兩個孩子還是讓衛長樂帶回。雖然跟了這幾年跟隋家也有感情,但終究是衛家的人,跟著親哥哥更加名正言順。再者,哪怕隋家受到湯昭照顧能安頓下來,也不過耕讀傳家,富足而已,前途也不能和長樂相比,跟著他對兩個孩子也好。
上一次半年前,江神逸見過長信、長秋兩個,如今再見,雖然才幾個月時間,但明顯比當時長高了,也壯實了,精神氣也不一樣了。到底長樂能教導更多,自從回來之後花了很多心思,讓兩個孩子脫胎換骨一般。
“來探望師弟的?那得等一等了,他現在閉關,誰也不見。連我都沒法和他直接見面。我找師姐給你說說,看看師弟能不能出來見面,總不能叫你大老遠白跑一趟?”
衛長樂笑道:“沒事。這一次不方便也行,反正以後常來常往。”
見江神逸不解,衛長樂笑道:“我剛剛調任及春城的檢地司副指揮使了。”
江神逸有些驚奇,但仔細想想又在情理之中,衛長樂因為參與危險任務,又立下功勞,一舉成為劍客,跳過了數年資歷,如今以劍客身份成為一城副鎮守使也不算過分。不過恰好放到及春城應該是有照顧湯昭的意思在。
既然他能勝任地方工作,那看來精神狀態真是恢復了不少,江神逸也為他高興。
江神逸笑道:“可以啊,這就成了父母官了?以後我們去及春城得請你行個方便了。”
衛長樂連忙擺手,笑道:“我哪敢當?別說公子,薛莊主也是檢地司副指揮使,我頂頭上司,我還差著多少層呢?兄長有什麽事兒叫我一聲,赴湯蹈火。”
江神逸笑談了兩句,又道:“一時半會兒見不到師弟,我帶你去山上吃點好的。咱們沼澤裡的鮮魚很香。對了,這兩個孩子……”
他打量了一番,笑道:“既然把孩子帶來,難道是想叫這兩個孩子來我們山莊?”
衛長樂笑道:“他們若有這個福氣自然再好不過,就怕沒有這個資質。鑄劍師哪裡是人人能當的?比學武的要求還高呢。”
他沉吟了一下,湊到江神逸耳邊,道:“我帶他們來,第一是再拜見公子,這是他們的救命恩人,過年自然要拜見的。還有,就是來見見長信的親哥哥。”
江神逸奇道:“親——你不是親哥?”
衛長樂道:“我是族兄,說是哥哥沒問題,但終究血緣還有比我更近的。他就在琢玉山莊。他叫——”
“衛建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