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對無數人來說是個不眠之夜。

  肖沐恆後背血肉模糊的被送回了肖家，把肖老爺夫婦震得半天回不了神來：“這位小哥，你剛說什麽？”

  衙差不耐煩蹙了蹙眉，暗道這老太太難道耳朵不好使？
  於是語速飛快的又把事情說了一遍。

  話落，就見肖老夫人突然一聲哀嚎，喊著“兒啊”朝肖沐恆撲過去，幾名衙差都被他嚇了一跳。

  柳安瑤姍姍來遲，正好聽到衙差重複一遍的話，驚得站在門口忘了進去，面上滿是不可置信。

  衙差無視哭得昏天地暗的肖夫人，抱拳說了一聲“告辭”，便轉身離開了。

  路過柳安瑤身邊時，有禮的拱了拱手，而後大步離開。

  “來人，叫大夫，快去叫大夫來。”肖老爺回過神來之後，連忙大聲喊道。

  立即有下人應道，朝府外跑去。

  肖老爺拉開肖夫人，輕斥道：“哭什麽哭，快讓人把恆兒抬去主院。”

  說罷，他看著門外呆若木雞的柳安瑤，急切道：“瑤兒啊，恆兒遭此劫難，還望你回柳家找柳相想想辦法能否通融一下，皇上打也打了，可這賠償一千萬兩著實有點多了，這是要把咱們逼得傾家蕩產啊，而且還罷了恆兒的官，你爹是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說一句皇上肯定會三思的。”

  如今柳相是他們家唯一的希望了。

  柳安瑤又驚又怒，看著厚顏無恥的肖老爺，美目噴火。

  肖沐恆這個蠢貨，是誰給他的膽子在國子監飲酒，而且做事一點都不知道謹慎，居然還把國子監燒了，國子監是何等重要的地方，皇上能不震怒。

  公公居然還有臉讓她去找爹想辦法，臉呢？

  所有人都知道肖沐恆是柳相的女婿，他犯下這等大錯，爹要是出頭，不是正好給了皇上機會嗎？

  正想著，就見下人匆匆跑來，道：“皇上身邊的胡公公帶著聖旨來了。”

  肖老爺跟肖夫人嚇得身子狠狠一抖，面面相覷。

  柳安瑤亦是恨得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最後心不甘心不願的出去接旨。

  胡潛也沒有多跟他們寒暄，面無表情的把旨意讀了一遍。

  當再一次聽到皇上對肖沐恆的懲罰時，肖夫人差點沒忍住號啕大哭起來，還是肖老爺眼急手快的掐了她一把，目露警告之色。

  “民婦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肖沐恆被罷了官，從此成了白身，她也不能自稱臣婦了。

  柳安瑤聲音冷冽的道，磕了三個頭，而後接過旨意。

  纖細的十指不由得輕輕顫抖，胸中的鬱氣怎麽也散不了。

  她的榮華富貴，她的誥命夫人……

  毀了，都被肖沐恆給毀了。

  什麽狀元之才，全都是狗屁。

  先是貢院暈倒失了科考機會，好不容易進了國子監有爹的扶持也能從中殺出一條血路，卻偏偏又被他自己給折騰沒了。

  肖家縱然萬貫家財，一千萬兩賠出去，就剩一個空殼子了，想要翻身，還不知要多少年。

  而皇上一道旨意，讓他再也不能踏進朝堂，這一輩子，她只能是個商人婦。

  柳安瑤不甘心，這股不甘心更是化為濃濃的恨意，襲卷著她的全身。

  胡潛宣完聖旨，便帶著宮人們頭也不回的走了。

  肖夫人六神無主臉色慘白的緊緊抓著柳安瑤的手：“瑤兒，你可一定要救救恆兒，救救咱們家啊。”

  柳安瑤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氣，而後面無表情的把肖夫人的手拉開，聲線冰冷的道：“我盡量。”

  說罷，她冷漠的轉身，消失在暗夜下。

  “不能盡量啊。”肖夫人怔了一下，隨即朝著她的背影急切的喊道：“你一定要辦到……”

  “行了，你先少說兩句吧。”肖老爺沉著拉了肖夫人一把：“瑤兒心中有數的，你不要把她逼太狠了。”

  如今柳相是他們家全部的希望了。

  書畫亦步亦趨的跟在柳安瑤的身後，她從小伺候主子，對她的情緒不說了如指掌但也比旁人更清楚幾分，這個時候的柳安瑤絕對是處於一個暴發的邊緣，只要一點星星之火便能將她整個人都燃起來。

  走到主院門口，柳安瑤的腳步忽然一頓，停了下來。

  冬日的寒風格外刺骨，柳安瑤聽到肖沐恆出事又走的匆忙，連件披風都沒穿，可是再刺骨的寒風都沒有她此刻心底的寒意。

  書畫小心翼翼的打量著柳安瑤的背影。

  忽然，柳安瑤轉身，漆黑的瞳眸在夜色下格外的幽森：“備馬車。”

  書畫沒有多問，應下後連忙去準備了。

  柳安瑤離開肖府的時候，下人正領著大夫回來，她淡淡的看了一眼，面色波瀾的放下車簾。

  她喜歡肖沐恆的前提，是他有價值。

  相府。

  刑部侍郎一離開國子監便來找柳相，此刻的書房內，一股低沉的氣壓在他頭頂盤旋，叫人如坐針氈。

  “相爺，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肖公子想來也是無意之失，好在隻燒了一間學堂，並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等過陣子皇上氣消了，此事也就過去了。”

  皇上一開口就要賠償一千萬兩，他雖不在戶部任職，但也知道就是建個國子監都不需要一千萬兩，何況只是其中一個屋子，這分明是趁機狠狠的敲詐了一筆。

  但這事大家心中有個數就行，誰也不會跳出來指則皇上落井下石趁機敲詐。

  柳相的臉色陰沉如水，國子監起火他自然也一早得到了消息，但救火自有旁人，他何須親力親為，當時心底還詫異哪個大膽的敢火燒國子監，萬萬沒想到惹事的竟然是肖沐恆。

  他這會隻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疼。

  “今天多虧齊侍郎向皇上求情了。”柳相聲音冰冷的道。

  刑部侍郎忙起身抱拳：“柳相言重了，下官的舉手之勞而已，只是結果有些出人意料，還望相爺勿怪下官多事才好。”

  原想著只是破點財而已，就算把肖沐恆的腦袋砍了，燒毀的國子監也要是重建的，到時候銀子從哪來，還是不國庫裡出。

  他讓肖沐恆戴罪立功，本也想著這樣能讓皇上省點銀子，萬萬想不到皇上順竿子爬，一刀切這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