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76)
程謙恭慢慢的抿緊了薄唇,俊美白皙的臉龐冷的像一把一刃出鞘泛著冷光的劍,幾縷血絲卻爬上了他的眼眶。
裝作不在意一般,他低頭輕笑,嘴角微揚,冰涼淡漠:“好一個不重要,殿下, 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
留下這句話,程謙恭轉身就走,門被很用力的推開,冷風灌了進來,他的身姿挺拔,又是那麽的絕情,一次頭都沒有回。
沈悅低眸,看著在地上爬動的烏龜。
烏龜老了,爬都快爬不動了。
——
邊疆大勝,霍將軍班師回朝。
霍刀風塵仆仆的來到了承乾殿,門口早就有侍衛在門口迎接,他一身殺伐果斷的氣場,讓人退避三舍。
書房,沈悅正在描繪丹青,是一副紅梅圖。
紅梅傲立在枝頭上,肆無忌憚的綻放,熱烈耀眼。
衣袖被卷起來了一些,五指細長雪白,可以清楚的看到黛青色的血管。
窗戶開了一些,外面枝頭都被雪花淹沒了, 一片雪白。
屋內光線明亮。
霍刀在門口站著, 睫毛上都凝結了一層寒霜,聲音渾厚嘶啞:“霍刀求見。”
緊閉的門,傳來一道模糊的聲音。
“進。”
霍刀走了進去,門被侍衛關上。
他一回到長安城就直奔承乾殿,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銀色的盔甲放著冰冷的寒光,高大的身形極具有攻擊性。
輪廓更為深邃,眼眸也更為鋒銳明亮,已經成長成了凶猛強大的惡狼。
沈悅依舊低頭,手上的動作不停,垂落的睫毛像振翅欲飛的蝶翼,飽滿豔紅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令人窒息般的沉默蔓延。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悅才放下了手中的畫筆,隨後徐徐的抬眸,把男人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眼尾微微的上挑,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不錯。”
這句不錯好像包含了很多,似乎還有些欣慰。
霍刀面無表情,眼睫遮住眼中一閃而過的暗色。
“不辱使命。”
只是因為沈悅送過來的一封信,他便急匆匆的趕回來,剛毅深邃的臉龐還沾著幾滴乾枯的血,眉眼陰翳凶狠,帶著濃濃的血腥味。
沈悅繞過了案幾, 走到了男人的面前。
拿出帶著清香的絲帕, 輕輕的擦著他臉上的血, 這血已經幹了,擦掉了之後還是留留下了一個紅紅的印。
她的聲線輕柔,溫聲道:“霍刀,這些年辛苦你了,你做的很好,如今,我叫你回來,你應該也明白吧。”
皇上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霍刀是沈悅的左膀右臂,更是一把煞氣鋒利的劍,不管沈堯瑾留了什麽後手,實在不行,那就逼宮。
這也是下策。
霍刀幾脊背挺的筆直,身段高大,幾乎將近一米九,居高臨下的壓下一片陰影,似乎能將眼前的沈悅整個人都籠罩在內。
但是偏偏,在沈悅的面前,好似溫順的老虎。
那張表情很少的臉上,令人琢磨不透,說出來的話震地有聲,薄唇輕啟:“明白,鞠躬盡瘁,在所不惜。”
沈悅要的就是他這句話。
她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霍刀,像狼一般的男人,前些年一直都在她的身邊,再加上是自己親自培養,花了心血,自然是會給予信任。
但是有的時候,給予給一個人吃,一個人穿,讓他重活的一次,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懷著感恩的心。
在利益和欲望面前,這些都算不了什麽。
而霍刀,他很有野心,沈悅對他來說從始至終只是一個踏腳石,在沒有任何威脅之後,可以隨意的處置。
還有一點就是兩個人志向不同,霍刀,遠遠比她還要有野心。
沈悅可以用一顆糖收買霍刀,那其他人也可以用一塊蛋糕收買霍刀。
都是一樣的道理。
而沈悅,也看輕了一個人的惡欲。
沈悅輕輕的垂著眼眸,她的眼皮很薄,泛著淡淡的粉,眼尾輕輕上挑,妖冶漂亮。
唇瓣抿了抿,最終輕輕的開口:“但是其中有一個人,你不能動。”
那張蒼白病態的臉好像更加透明,顯得那唇更加的豔。
臉上明明並沒有太大的感情波動,確實給人一種很難受陰鬱的氣息。
她在難過。
男人喉結滾了滾,眼眸稠黑,看不見一絲光亮。
“誰?”
那嘶啞的聲音好像是從胸腔裡面擠出來的。
沈悅沒有看他,而是轉頭看向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露出來的肌膚充滿著冷白的色調。
纖長的睫毛輕輕的顫動,什麽神色也沒有卻又好似雜糅如畫,脆弱,釋然,疲憊。
嗓音輕輕的,就如同一縷清風。
“程謙恭。”
哪怕都到了這種地步,她還是舍不得傷程謙恭半分,並不是戀戀不舍,只是釋然了。
霍刀沒有說話,遮蔽住半張臉,骨節絞得發白。
直到沈悅的視線看了過來,他才低低的應了一聲,心裡卻反而浮出濃濃的不甘和扭曲的嫉妒。
沈悅按了按有些發疼的額角,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吧。
霍刀行了一個禮,轉身退了出去,在關門的那一刹那,一半的陰影遮住了他面無表情的半邊側臉,深邃的眼眸在幽幽閃爍,猶如蓄謀已久等待撕裂獵物的凶狠猛獸。
而沈悅正在案幾細細的觀賞著梅花圖,並沒有注意到男人的眼神。
——
皇上病危,養心殿的人都被趕了出去,只有沈堯瑾一人被留在裡面。
連沈悅都站在門口守著,門口跪著數明朝臣,只有沈悅一個人站著,格外醒目。
雪花慢慢的飄落,地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雪。
霧凇銀裝素裹,枝頭凝結了一層雪白的冰,如同白玉。
程謙恭也在其中,他穿著朱紅色的朝服,越發襯的眉眼清俊。
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養心殿的大門終於被打開。
沈堯瑾一身黑衣,身形挺拔,拿著聖旨走了出來。
他眉眼好似凝結了一層極其冰涼的寒霜,臉上毫無表情,眼眶卻略微泛紅,薄唇緊抿:“父皇,駕崩。”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隨後爆發出了起伏的哭喊聲,撕心裂肺,聲音重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