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實上,南宮奕是睡在榻上的,因為蘭霜身子不好,身上又有傷,根本不可能做什麽,南宮奕也怕自己晚上睡覺翻身壓到蘭霜的傷口,乾脆就在殿內的榻上睡下,好在榻還算寬敞,他一個大男人睡上去也不擠。
南宮奕躺著自嘲地笑了笑,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麽一天。
他轉頭去看床上的蘭霜,但床帳放下來,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他忽然又覺得挺值的。
他就這樣自我感動著閉上了眼。
殊不知蘭霜早就睡了,根本沒管他。
與此同時,繪春宮的燈一夜未熄。
……
翌日蘭霜靠在榻上端著一碗冰鎮的綠豆湯小口小口地喝著,知書忽然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娘娘,不好了!”
“怎麽了?”蘭霜疑惑地看她,放下了手裡的碗。
知書低聲說:“聽說今日一早陛下下朝就去了繪春宮,結果沒待一會兒裡面就傳來了摔東西的聲音,陛下出來的時候臉都腫了。”
蘭霜睜大眼睛:“臉腫了?”
知書神色凝重地點點頭:“對,陛下當時臉色難看的嚇人,然後直接回了禦書房。”
蘭霜沉吟片刻問:“多少人看見了?后宮裡是傳開了嗎?”
知書點點頭:“奴婢是聽禦膳房的宮人說的,當時不少人看見了,現在已經傳遍了,不少人都在說蕭貴人膽大包天,恃寵而驕的。”
“確實挺大膽,說扇就扇。”蘭霜笑了下,表情玩味,“可都這樣了,陛下也沒懲罰她,不是更有趣嗎?”
知書一愣,是啊,陛下都沒懲罰她!
蘭霜重新端起綠豆湯,心情大好地說:“管好咱們宮裡的人,別讓他們出去亂說瞎摻和,咱們的戲還在後面呢。”
知書頷首,“是,奴婢知道了。”
“去吧。”
蘭霜看著知書出去,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小八八,好戲開場了,期待嗎?”
888搓搓手,“就等這一天了,宿主我要開啟攝像模式把你錄下來,收入年度宿主精彩合集。”
“好啊,那我可得好好表現,拿出我最好的演技。”蘭霜喝完最後一口,愜意地靠在軟墊上,靜候佳音。
……
在宮中盛傳蕭貴人仗著有身孕給了皇帝一巴掌後,很快又興起了另一股流言,說是皇帝喜歡的從來都是蕭貴人,至於蘭貴妃,不過是蕭貴人的替身,是豎起來的靶子罷了。
不然為何蕭貴人先有孕而蘭貴妃遲遲沒動靜?
讓誰懷孕,向來是由皇帝決定的,他若是不想,可讓宮人把宮妃清理乾淨,再灌藥,不給她們懷孕的機會。
可就是這麽一個之前默默無聞的蕭貴人忽然成了第一個有孕的妃嬪,難道不奇怪嗎?
甚至她給了皇帝一巴掌,皇帝都沒罰她,這難道還不夠寵?
這股流言傳的有鼻子有眼的,很快就蓋過了其他的言論。
就算有幾個不信的,也架不住信的人多,不僅宮裡傳開了很快連宮外都知道了。
連民間的茶樓裡都聞風編排了一出纏綿悱惻的大戲。
戲裡蘭貴妃是橫刀奪愛的權臣之女,南宮奕和蕭非煙被被棒打的苦命鴛鴦,故事一波三折,最後兩人克服萬難重新在一起,生兒育女,皆大歡喜。
因為太過精彩,這出戲一躍成為京都貴人最愛,更是把流言的真實性推到了另一個高度。
……
這麽大的陣仗,南宮奕想不知道都難,他氣的一把揮開面前所有的折子,怒道:“到底是誰?查到流言源頭了嗎?”
底下跪著的錦衣衛瑟瑟發抖,“回陛下,臣無能,沒查到具體來源,只知道最開始是從宮裡傳開的,一個個審陣仗太大,所以臣來請示陛下,是要把可疑的人都抓起來挨個審問嗎?”
南宮奕抿緊了唇,要是把人都抓起來查,那還不亂了套?
最重要的是這樣做只會顯得他心虛。
而他也確實心虛,他一開始確實是把蘭霜當靶子,後來發現她眉眼和蕭非煙有幾分相似,乾脆把她當做替身,這樣也不至於演的太辛苦。
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進行得很好,唯一的差錯就是他愛上了自己的棋子。
南宮奕靠在椅背上閉眼按了按眉心。
現在的場面真是太混亂了,他懷疑有人在背後渾水摸魚,只是這人的目的他現在不能確定。
是想挑撥他和鎮國公府的關系?
南宮奕心裡發沉,忽然睜開了眼,“貴妃那邊反應如何?”
錦衣衛沉默,蘇明上前一步道:“回陛下,貴妃娘娘已經三日沒出過門了。”
這三天南宮奕忙於政事,吃住都在禦書房,因此疏忽了蘭霜,沒想到就出了這種事。
他連忙起身,大步往外走:“擺駕含玉宮。”
“是。”
蘇明立刻去傳儀仗。
相比外面的紛紛擾擾,含玉宮裡安靜得很。
甚至連人聲都沒有,安靜得讓人心慌。
宮人們來來往往大氣都不敢喘,南宮奕一進來看到這樣的場景,心就沉了沉。
他腳步微頓,忽然不太敢進去了。
進去之後要說什麽?要怎麽面對蘭霜?
他能確保自己不露出破綻嗎?若是露出破綻了該怎麽辦?要怎麽解釋?是要繼續騙她還是坦白?
最後一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若是坦白了,別說蘭霜會不會原諒他,便是鎮國公那邊也無法交代。
南宮奕定了定神,打定主意否認到底,然而剛抬眼就見一身白衣的蘭霜站在門口,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他的心一下子就被攫緊了。
“霜霜——”
他上前一步,卻見蘭霜眼裡落下一滴淚,“都是假的嗎?”
南宮奕喉結滾動,忽然失聲。
她面色蒼白如雪,唇瓣都不見半點血色,那一身白衣更顯得她憔悴纖弱,仿佛風一吹她就要散了。
長發披散,未施粉黛,美依然是美的,只是美的讓人心驚膽戰。
“你聽朕說,不是那樣的。”
南宮奕快步上前,蘭霜卻步步後退,“別過來,你別過來!”
她紅著眼,看起來精神已經繃到最緊,隨時可能斷掉。
南宮奕不得不停下,隔著五步遠的距離與她對視。
時至今日,他忽然明白何為作繭自縛。
你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