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淹死?
在村頭的河裡?
顧兮兮蹙起眉頭。
上下打量面前這個穿鵝黃色衣裙的妙齡女子,逐漸與記憶裡的人重合,是顧盈盈沒錯。
顧兮兮疑惑,她不是好好的站在這兒?
怎得要說她淹死?
好像半年前去君澤家的路上,原身是掉入小河裡,這才有她借屍還魂重生。
“哎,瞧我這破記性,是我記錯了。”
“兮丫,好久不見。”
顧盈盈見顧兮兮面色一沉,便意識到自己說錯話。
呸,她這個二妹淹死在村頭河裡,那都是上輩子的事兒。
上次從知行觀道士莫聞聲那裡得到確定,那夢中之事,皆為她的前世。
同時在莫聞聲幫助下,她重新溫習前世過往。
這兩日總神情恍惚,難以分清兩段人生過往。
剛才出門撞見二妹顧兮兮,沒想到腦子一熱,竟將心裡話給抖摟出來。
顧盈盈顯得有些局促,害怕因著一句話,會泄露自己最大的秘密。
可她轉念一想,前世的她,那可是差一點,要成為母儀天下的女人,怎能懼怕眼前的顧兮兮等人?
還有這小小的大牛村,又算得上什麽?
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那普通的農戶之女。
前世一些不光彩的經歷,或許也可以直接抹去跳過。
她顧盈盈,總有一日會踏在京都城最高樓台上,看盡世間繁華落幕。
想到這兒,顧盈盈稍稍定神。
流轉的美目間渲染上幾分不屬於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成熟也老辣。
“爹娘都在家中,兮丫要進去看他們嗎?”
顧兮兮搖搖頭。
她對顧父顧母二人,實在談不上有何好感。
今天不過是送程妙回來,剛好路過而已。
碰上就打個招呼,碰不上她也不會上趕著去顧家看望他們。
“不去了,娘還等著我和君澤回家吃飯。”
顧兮兮實話實說。
她口中的娘自然指的是王雙花,而並非一籬笆之隔堂屋裡的顧母。
在顧盈盈看來,她和先前那個老實巴交、傻了吧唧的二妹妹,沒什麽兩樣區別。
倒是從顧兮兮口中聽到‘君澤’二字,讓顧盈盈好生稀奇。
她朝著那站在顧兮兮身旁,一直未曾講話的少年看去。
俊朗豐逸的側臉上,是一絲不苟的神情。
宛若寒山般的冰冷,卻在望進身旁少女時,全然消融。
清冷出塵氣質與星空般粲然笑眸,當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饒是顧盈盈前世見慣美男子,僅僅瞥了李君澤幾眼,便忍不住低頭面紅耳赤。
少年和她印象裡那個權傾朝野的首輔大人,有些出入。
可他們,明明是同一張臉,同一個人。
顧盈盈忍不住又多打量幾番。
少年一身白衫泛舊,但洗的乾淨無塵,那張面容不算稚氣,不過尚且還沒有經過歲月洗禮後的滄桑成熟。
顧盈盈忽的跺腳,暗自謾罵自己,以前怎得這般眼瞎?
明明那李家上門提親的時候,說要娶回去做衝喜小娘子的是她。
若是那時的她滿口應下,日後可就是首輔夫人呐!
不過她依稀記得,前世到她被千刀萬剮前,這位年輕的首輔大人,都未曾婚娶。
她前世死的還是太早。
還不知道那奪嫡之戰最後的贏家,是哪位皇子呢。
可別是負她一片好心意的三皇子。
也別是她們的死對頭四皇子。
不過除了這二位,她暫且也想不出來,會是哪位皇子能成功繼位大統。
印象裡,李君澤身為首輔,似乎未曾有過明確站隊。
“阿姐,若是沒旁的事兒,我與君澤就先回去了。”
顧兮兮對她福身,轉身拽著李君澤離開。
顧盈盈卻是久未收回目光,直勾勾落在李君澤的身上,嘴角綻放出耐人尋味的笑意。
那道士說她是天命之凰,既如此,何不繼續攪動風浪?
前世她先被唐家老爺看中做小妾,然後跟了唐啟,後面才去的京都,有機會接觸三皇子,得以成為對方的左膀右臂。
這一世重來,她才發現,自己前面居然繞好大一圈彎路。
有李君澤這般的天縱奇才在身邊,她何須再仰仗別的男人,靠做莬絲花證明自己的才華?
只不過——
顧盈盈眉頭緊鎖起來,似乎現在的情況,很多都與她前世經歷過的,有所不同。
她那天性率直又純真好騙的二妹妹,不早該死在衝喜那日早上,大牛村村頭的冰冷河水裡?
而唐家和唐啟,居然會因為得罪涇陽公主,被滿門抄斬流放。
涇陽公主
顧盈盈是從未見過這位明皇最寵愛的公主殿下。
按理說,她既是三皇子面前的大紅人,是該了解這位蠻橫小公主的。
只可惜,在她還沒去京都的時候,那位小公主已與世長辭。
宮裡傳出來的說法是,暴斃而薨。
暴斃,多麽細致的說法。
顧盈盈前世見慣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自然知道暴斃不過是個體面的說法,真正的死因,怕是另有其辭。
顧盈盈忍不住攪弄帕子算時日,似乎兩個月前,就該是那涇陽公主暴斃的日子。
明皇最寵愛的小公主,死在北元族和親使者團動身來京都日子的前面。
“這是為何?上一世明皇是不想嫁公主,讓其假死,為何這一世,倒是相反?”
顧盈盈百思不得其解。
“盈盈,你站在門口作甚?外面冷得很,莫要凍壞身子。”
顧母打堂屋走出來,眼尖瞧見在柴門外站著的顧盈盈。
語氣裡滿滿的都是心疼神色。
就是不知她是真的心疼顧盈盈身子,還說心疼的真金白銀。
“娘,兮丫她這半年來,可有什麽反常之處?”
顧盈盈轉身回應,臉上掛著淡然笑意,不著痕跡的朝顧母套話。
“那死丫頭啊,簡直氣死我,真是越大越不懂事。”
“這都已經回村,也不知回家看看她爹娘,送點吃食過來。”
“盈盈啊,你可是娘最疼愛的好女兒,莫要學那死丫頭白眼狼。”
顧母罵罵咧咧。
顧盈盈意味深長一笑,“曉得了,娘。”
她這個二妹,以前最聽爹娘的話,向來老實巴交,不敢跟爹娘講半個‘不’字。
能將她娘氣成這樣,看來那二妹,是說什麽了不得的話。
一個人再怎麽變,難不成還能突然一夜間性情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