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王熙鳳受屈
京城。
六科給事中,地位最高的是吏科給事中,督察院禦史,十三道掌印官等。
在文華殿拜見了皇帝,等候皇帝的旨意。
眾人臉上充滿了擔憂。
果然。
皇帝出來後,毫不客氣的指責他們。
“爾等俱是言官,以言為職,若奏疏切合實際,則有裨軍國,直言讜論,朕也是希望如此的。”
看著眼前的官員,皇帝極其的煩悶。
他親政以後,對言官給予厚望。希望他們發揮監察天下,督促廉政的作用。
但是。
事情往往和他作對,他希望官員們做什麽,官員從來不會往這方面做。
語氣越發的嚴厲。
“既然如此,爾等為何開口閉口,就說言路閉塞?又說似通而實塞?”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
陸仲恆上前,連忙聲辯道:“臣等職責所在,不敢欺瞞皇上。”
“呵。”
皇帝聞言後,嗤之以鼻,極為的輕視。
“你們議論,也不管行得與行不得,隻管上奏一本塞責。還有太監查出來的,隻為情面賄賂的,成何言官?
就如各處兵馬、錢糧,那一處不差爾等查核,何曾肯擿發奸弊?到壞了事,又身處其外,要差爾等何用?”
說道這裡,皇帝還不解氣,又罵道。
“平日的奏疏,裡面言辭飄忽,看上去仿佛在說事,仔細一看什麽也沒說。
哪怕彈劾人,也不指他到底實際錯在哪裡;舉薦一人,直說名聲好,不說名聲好在哪裡。
爾等都故意如此,還有得罪你們了的官員,就是參堂官一本,叫他不便考核。”
好不容易熬來了機會,從地方重新返回京城,才安穩了一年,陸仲恆不想繼續坐冷板凳。
恩師再次被罷官,如今他就是最顯眼的人,不敢背負皇帝的罵名,只能硬著頭皮解釋。
“臣等有聞必告,實乃祖製,不敢違背。”
陸仲恆的解釋,並不能讓皇帝滿意。
太上皇活著的時候,自己被他壓製的不敢喘氣,生怕被他廢掉皇位,並沒有處理過政務。
想起親政之時的心情,皇帝就感覺煩悶。
“有聞必告,這一句話是從心裡說出來,還是從你口裡說出來?伱們既然寫一封奏疏,定然有緣故,與那疏中所說之事不相乾。
言官為朝廷耳目,不聰明,諸事俱廢了。
自己作弊,倒說別人作弊;自己壞法,反說別人壞法,豈成言官?以後如有把持、囑托、行賄的,發覺出來,自有祖宗之法在!”
越說越激動,手指著眾人。:
“既做一官,就有一官職掌,件件都該憂思,件件都該打算,天下方能治平。不可借一虛名,張大說去,徒滋煩瀆。”
陸仲恆不敢再辯解。很明顯,皇帝雖然是在說他們,實際上又何嘗不是借機抱怨諸事。
已經不是談論的氣氛,強行辯論下去,最後肯定激怒皇上,因此陸仲恆垂頭不語。
見狀。
皇帝也覺無趣,揮了揮袖子。
“方今民窮財盡,各處盜賊生發,都是從錢上起。必須錢事平了,百姓方可安寧。這個事不做,如何專做題目,圖個名色好聽!”
這句話讓不少人一驚。
等眾人離開後。
裘世安上前奉茶,勸慰道。“皇爺何必為他們生氣,反而氣壞了皇帝的龍體。”
聽到太監的話,皇帝眼神閃動。
親政多年,他已經不是當初的,對官員們抱有幻想的人。
官員們嘴上說的仁義道德,實際上卻是天下佔據田畝最多的群體。朝廷為何沒錢?百姓為何不堪徭役?
因為鄉紳土地兼並太多,導致百姓們手中田少。
鄉紳在地方權力大,當地的官府只能和鄉紳合作,最後沆瀣一氣,稅賦和徭役全部轉給百姓。
百姓們種田無法養活自己,還要服役熬過生死關,所以只能賣掉田畝。
逃離的百姓越多,鄉紳們兼並的田畝越多,最後剩余的百姓,繳納的稅賦越多,服役也越多。
如此下去,天下間將再也沒有百姓還有自己的田地。
其實。
百姓們大多成為了佃戶,如此也罷了。關鍵是鄉紳們不繳稅,不服役,才是偌大的帝國,各種隱患叢生的關鍵。
想到此處,皇帝就皺起眉頭。
“皇爺親政以來,勵精圖治,為振興朝政而夙夜焦勞,但積弊已深,大臣們又不肯盡心盡力,使皇爺苦惱。
奴婢們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又恨官員們讓皇爺不滿,又對官員們無奈、憂慮。在這個內外交困的當口,皇爺實在不好當!”
裘世安滿臉的擔憂。
他原先伺候太上皇,能在老太監戴權的打壓下熬過這些年,可見本事不一般。
後來眼見太上皇的船要翻,立馬投靠了皇帝,雖然立了功勞,卻不被信任,反而受到鄙視。
但是物是人非。
隨著皇帝對官員的失望,這名太監終於進入了皇帝的眼中。
“朕萬不得已啟動太監啊。”
他現在不信任勳貴,不信任大臣,不信任武將。
~~~~~~
過了幾日。
皇帝任命總理內廷都檢點太監裘世安提督正陽等九門、永定等七門及皇城四門,巡城點軍。
京營節度使原本是賈府的世襲職位,後來落入王子騰,又被王子騰讓了出去。
攆攆轉轉,到了定城侯之孫世襲二等男謝府手中。
長期以來腐敗成風,京營官軍都詭寄糜餉——掛名領一份厚餉,甲鬻於乙,乙鬻於丙,輾轉倒賣名額,因此京營的花名冊全是一片虛假。
還是太上皇當政初期的名單,在賈府手裡的時候,還勉勵維持了點裡子。
後來交了出去,又後來到了王子騰手中,各種原因,並沒有整頓京營,因為當時勳貴被打壓,誰也不敢動手。
所以實際當差的不是市井遊手好閑之徒,便是勢家悍仆惡奴。
此等流氓無賴毫無紀律可言,謝府不但不加約束,反而縱容肆掠,白晝為盜之類咄咄怪事屢見不鮮。
裘世安抓了幾處,告訴了皇帝,得到吩咐,抓了二十余人就地正法,他的權利越來越大。
先動的勳貴。
文臣看上去弱,實則勢力強大。勳貴看上去強,實則外強中乾,繡花枕頭。
最後盯上了賈府。
賈府有個好姑爺,靠著姑爺的勢,在金陵發的好大的財。賈府有有人在宮中,夏太監有人可以拿捏。
……
賈政年齡大了,前些年的外放,政事上受了挫折,不再像以往那般自付。
說來也怪。
現在不追求官道了,反而又被派了外放。
王夫人在賈政上任前,急忙問起寶玉的婚事,賈政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找不到合適的姑娘家。
實力高的看不上他們,低了的他們看不上。出發前,索性一股腦推給了王夫人。
原先王夫人還想著侄女,現在侄女去了金州,也找不到合適的人家。
早些年的時候,賈母撮合史府的姑娘史湘雲,後來遇到史府老爺們的反對,加上王夫人也不樂意,此事才算作罷。
現在賈母年齡越發高壽,見狀又提起此事,被王夫人敷衍了過去。
賈寶玉最高興。
沒人管他。
不是和丫鬟們廝混,就是外頭與世家子弟們喝花酒。
偶爾想起釵姐姐,林妹妹的時候,流過一陣眼淚,過後又很快被襲人勸解好。
又一日。
寶玉回至園中,寬衣吃茶。襲人見扇子上的扇墜兒沒了,便問他往那裡去了。寶玉道:“騎馬的時候丟了。”
睡覺時,襲人只見寶玉,腰裡一條竹青暗花絲絹的汗巾子,便猜了八九分。
因說道:“你有了好的系褲子,把我那條還我吧。”
寶玉聽到襲人的話,才想起那條汗巾子是襲人的。和人喝酒的時候,早就忘記此事,大方的送給人。
現在醒悟,心裡後悔,口裡說不出來,隻得笑道:“我賠你一條吧。”
襲人聽了,點頭歎道:“我就知道又乾這些事!也不該拿著我的東西給那起混帳人去。也難為你,心裡沒個算計兒。”
再要說上幾句,又恐怕嘔上他的酒來,少不得睡了,一宿無話。
至次日天明起來,只見寶玉笑道:“夜裡失了盜也不曉得,你瞧瞧褲子上。”
襲人低頭一看,只見昨日寶玉系的那條汗巾子系在自己腰裡,便知是寶玉夜間換了,忙一頓把解下來,說道:“我不希罕這行子,趁早兒拿了去!”
寶玉見她如此,隻得委婉解勸了一回。襲人無法,隻得系上。
過後寶玉出去,終究解下來擲在個空箱子裡,自己又換了一條系著。寶玉並不理論,因問起昨日可有什麽事情。
襲人便回說道:“二奶奶打發了人叫了紅兒去了。她原要等你來,我想什麽要緊,我就作了主,打發她去了。”
寶玉道:“狠是。我已知道了,不必等我罷了。
襲人又道:“昨兒貴妃求了夏太監出來,送了一百二十兩銀子,叫在清虛觀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戲獻供,叫珍大爺領著眾位爺們等跪香拜佛呢。還有中秋的節禮也賞了。”
說著命小丫頭來,將昨日所賜之物取了出來,只見上等宮扇兩柄、紅麝香珠二串、鳳尾羅二端、芙蓉簟一領。
寶玉見了,喜不自勝,自己又有可以送人的物件了。
襲人哪裡不知寶玉的心思,歎了一口氣。
“大小姐送一回東西到家裡,夏太監要拿回十倍百倍的東西。如此也罷了,又經常使人來各種借錢,開口就是成千上萬兩銀子,如此下去,家裡有金山銀山也不夠。”
聞言,寶玉大怒。
“他一個太監,欺負到家裡來了,璉二哥不管?”
襲人把從王熙鳳那裡聽到的,夏太監現下如何得勢,如何整治的定城侯府,告訴了寶玉。
寶玉一聽夏太監如今這麽厲害,立馬就焉了,不敢繼續再提剛才要如何如何。
見到寶玉的神情,襲人隻覺得好笑。
不過並未說甚。
說來可歎。
原本已經被抄家的賈府,現在仍然平安無恙。宮裡的元妃,被應該病故,也改變了結局。
同樣。
賈府的關系網雖然還在,但是賈珍賈赦兩人,前者帶著世家子弟鬥雞走狗馬,寧國府成為了京城第一吃喝玩樂的去處。後者貪婪無厭,對落魄勳貴下手。
唯有的賈政,又一心巴結文官。
如此種種,賈府的旗幟,不知不覺間已經不怎麽好使。倒是王子騰,雖然沒了實權,但靠著做金州的事,反而混的風生水起。
賈府強勢時,府裡兩姑爺,賈璉雄起了一段時間。結果沒多久,還是王熙鳳笑道最後。
兩人早已心不合,賈璉眼不見為淨,再一次準備去濟州島。
“我去躲一躲夏太監。”
離開前,找了個理由,賈璉回來告訴了王熙鳳。王熙鳳看都沒有看賈璉,隻冷哼一聲。
她早當自己男人死了,自己守活寡。
如果不是顧及臉皮,說不得她也學學爺們,養幾個面首。只是家中長輩在,而且王子騰必然不允許此事。
自己要死敗壞王家的門風,讓王府的姑娘都受到牽連,恐怕自己沒有好果子吃。
見王熙鳳不理自己,賈璉也不多言,回頭大踏步就離開了屋子。
平兒欲言又止。
想要勸又不敢勸,怕得罪王熙鳳。
“怎麽?小浪蹄子看見爺們要走,你就急了?”
雖然對賈璉死心,可是又怎麽能沒有怨言,王熙鳳余光看到平兒的舉止,忍不住罵道。
平兒委屈的掉下眼淚,只能勉勵辯解解決。
“你還敢頂嘴!”
王熙鳳更來氣,舉手就打過去,平兒委屈的跑出了院子。
一直到李紈找上門,身後跟著垂頭的平兒,笑了王熙鳳一番,“你就這麽個知心人,何苦為難她。”
王熙鳳氣也消了,脾氣也收斂了。一則是自己的遷怒,二則也知道平兒為自己好。
所以王熙鳳笑著向平兒主動道了歉,平兒不敢受。
“你是個明白人,素日鳳丫頭何等待你,今兒也是氣急了。她可不拿你出氣,難道到拿別人出氣不成?你隻管這會子委曲,素日你的好處豈不都是假的了?”
平兒哭道:“我伏侍了奶奶這麽幾年,也沒彈我一指甲。就今兒打我,我也不怨奶奶,只是為奶奶感到委屈,怨不得奶奶生氣。”
鳳姐兒正自愧悔白日遷怒之行,不念素日之情,浮躁起來,無故給平兒沒臉。
今反見她如此,又是慚愧,又是心酸,忙一把拉起來,落下淚來,兩人哭的可憐兮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