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如火如荼
“將軍,越軍傷亡過半仍舊死戰不退。”
司馬穰苴埋首於沙盤,抬起手臂擺了擺表示知道了。
原軍跟越軍的交戰已經歷時兩個多月,戰場從“穆棱”打到“鄆”,又從“鄆”一路向南,先後在“其”、“諸”、“無婁”進行交戰,一直到如今距離“琅琊”的北面三十裡外。
負責阻擊司馬穰苴親率原軍主力的是文種所部,雙方一再激戰之下,文種手裡從原本的六萬大軍一直減少到不足三萬,退到“琅邪”三十裡外則是死硬頂著不退了。
越軍折損過半,原軍這邊傷亡僅有四五千。這個其實是越軍著實不適合打正面交戰。
講實話就是,不管吳國還是越國的軍隊都不擅長進行堂堂正正的陣戰,他們對埋伏、偷襲之類的戰法比較適應。
文種硬扛著當然是在創造機會,為的是讓越王勾踐有重新將“琅琊”奪回。
之前,司馬穰苴分兵,三萬原軍直襲“琅琊”,歷經一番苦戰成功攻克“琅琊”,並且還奪取了一部分船隻。
更多的船則是越國水手察覺到不妙,提早升起船帆出海了。
在越王勾踐從東萊方向回援之後,越軍僅僅打造了一些攀城用的梯子就開始攻城,固然有趁原軍不熟悉“琅琊”速攻的考慮,何嘗不是越王勾踐真的非常在意“琅琊”的歸屬呢。
因為三萬原軍以營寨和城池成為掎角之勢而守的關系,再來就是有文種率軍在中間攔著,司馬穰苴已經跟“琅琊”那邊的友軍失去聯系。
按照道理,司馬穰苴應該強勢進擊,趕緊與“琅琊”的友軍會合。
可是呢?司馬穰苴追著文種所部來到“琅琊”北部三十裡外,先是讓部隊進行休整不提,後面也只是將部隊分為兩個部隊采取輪番攻勢。
“狐將軍所部,今在何處?”司馬穰苴頭也不抬地問道。
有人答道:“狐將軍所部應是‘渠丘’一線?”
這個狐將軍就是狐尤,他帶著一個在齊地征召起來的軍團,分屬給了司馬穰苴指揮。
司馬穰苴並沒有讓狐尤率軍與自己會合,命令狐尤帶著一個軍團進入莒地,清剿當地越軍的同時,接管各個城邑。
原國是以解放者的身份進入莒地,受到了莒國臣民的歡迎,處處上演“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一幕幕。
如果原軍真是“王師”的話,不會在解放各地後進行接管,應該讓當地的貴族重新主事。
奈何越國入侵莒國時將莒國的國君以及許多大臣抓了去,給了原軍先進行接管,等後面迎回莒國君臣再行處置的理由。
當然了,原國已經將各個城邑接管,不可能再歸還給莒國,乃至於以後都不會再有一個莒國。
狐尤統率一個軍團解放莒地之後,執行司馬穰苴的命令繼續向海邊進發,會一直進軍到一個叫“紀鄣”的海邊城邑。
這個“紀鄣”一點都不出名,它卻是把控著從“琅琊”到越國本土的陸上要道。
如果越軍想從陸地撤回本土,他們不可能再向北邊移動,肯定會想著走沿海退回去。
所以能明白司馬穰苴讓狐尤率軍佔領“紀鄣”是為什麽了吧?
盡管沒有收到來自“琅琊”的戰報,司馬穰苴卻能從沒有收到戰報來判斷出那邊的交戰一定異常激烈。
明顯就是越軍派出了大批斥候截殺原軍的斥候,為的就是封鎖“琅琊”的戰況。
越王勾踐封鎖消息,一定會對“琅琊”采取不惜代價的猛攻,爭取在文種所部崩潰前攻下“琅琊”,使用“琅琊”的城防據守,再扛住司馬穰苴的這一部分原軍。
東萊被越軍佔領之後,抵抗越軍的本地勢力已經大半覆滅,選擇歸附越國的本地勢力則是被越王勾踐帶著前往“琅琊”了。
歷經一番征戰,越王勾踐本來手裡只有三萬越軍,走了東萊一大圈變成麾下五萬余部隊。
明明猜測出越王勾踐算盤的司馬穰苴為什麽一點都不著急?一來是這一路的原軍有三萬,再則是有據城而守的優勢。他們怎麽可能輕易被越王勾踐消滅呢?
另外,司馬穰苴手頭除了陸上三個軍團的兵力之外,還有一支數量接近兩個“師”的水軍部隊。
這一支水軍已經穿過海角,不出現意外的話,再遲十天之內就能抵達“琅琊”沿海。
等待水軍一到,原軍不止控制著“琅琊”,並且還把控住“紀鄣”,再有司馬穰苴從北面迫進,留給越軍逃竄的方位只剩下東北方向了。
如果不是兵力不足的話,司馬穰苴連東北方向都不會給越軍留下。
畢竟,越國可是有一支數量龐大的水軍,一旦越軍從“琅琊”的東北方向撤退,退到空間極大的東萊區域,或許大多數越軍會被甕中捉鱉,勾踐帶上少數重臣與部隊從海上撤退的可能性還是極大的。
“此戰,我務必保證畢全功於一役,不可辜負大王重托!”司馬穰苴看著沙盤上代表‘琅琊’的模型,低聲呢喃著。
現在可能出現意外的事情只有一件。
早前越國又再集結三萬大軍,原國一直沒有打探到這支越軍的蹤跡。
三萬大軍啊?關鍵的時候突然冒出來,還是很有可能對戰局造成舉足輕重影響的。
當前的形勢對越國非常不利,越王勾踐肯定還會進一步動員,只是以越國的國力來說,再加上吳國人一直反抗越國的統治,再怎麽湊頂多也就再湊出一兩萬部隊,不可能有更多了。
以越國的總人口,以及國內那種狀況,能夠動員出十二三萬的部隊,老實說就是挺了不起的事情。
後面的某些封建王朝,總人口可能有數千萬或更多,集結一二十萬大軍都顯得老費勁,數量上可能遠遠超過春秋戰國的諸侯國,可是戰鬥力以及凝聚力跟春秋戰國的諸侯國根本沒得比。
“將軍!”
一聲呼喚讓司馬穰苴轉頭看去,看到來人是智英,感到有些意外。
很是風塵仆仆模樣的智英先行禮,才從懷裡掏出一個密封的盒子。
司馬穰苴認出了盒子的款式,心裡出現了略略的忐忑,檢查封泥再打開,抽出裡面的寫著字的絹布看起來。
內容的篇幅不長,先寫了楚國停止對楊越的入侵,大批的楚軍正分別向北部和東部移動;隨後又寫到宋國在大量調動物資,並且已經開始在進行局部動員。
盒子是智瑤專用的款式,內容只是介紹楚國和宋國近期的動向,沒有給司馬穰苴下達什麽新的命令。
畢竟,當前沒有即時通信的手段,司馬穰苴率領大軍出征在外,聯系一次起碼需要半個月以上的時間,除非到了必要的時刻,要不然中樞還是別玩什麽運籌帷幄於千裡之外乾“微操”的把戲。
“楚國和宋國……”司馬穰苴看了一眼智英,問道:“不知大王可有讓你帶話?”
智英就是在等問這麽一句,再次行禮答道:“大王隻言‘寡人信重安平伯,盡可任意施為’。”
司馬穰苴慎重行禮,一臉恭敬地說道:“臣願為大王肝腦塗地!”
安平伯就是司馬穰苴。而“安平”是“臨淄”邊上的一座城邑,包含所屬村莊在內,合計約四千余戶人家。等於說司馬穰苴不止有封邑,還享受四千多戶的供奉。
在原國,受敕侯爵位的有三位,他們是韓庚、鍾全、狐解,封地一開始就是三家原本的勢力范圍,後來進行了減縮。
侯爵以下的伯爵、子爵、男爵則是智瑤一一給安排食邑,總體來說還是顯得比較大方的。
眾多伯爵裡面,食邑最多的不是智氏的某某人,恰恰就是司馬穰苴,次之乃是孫武,後面才是程宵、輔果、智徐吾、程朔等人。
伯爵裡面不是以軍功獲爵的人只有一位,他是竇氏現任家主竇真。
後來,智瑤又給竇氏補了一些賞賜,原因是本來太子妃會從竇氏去選,出於某些原因給吹了。
當然,太子妃從竇氏選只是智瑤私下跟智開提過,並沒有傳出去。要不然說了就必須做,不可能出現變更的。
眾多的子爵中,公輸班的食邑排在第一,甚至比好些伯爵的食邑都要多。
智英只是送信就走了。
司馬穰苴手裡一直捏著那封信,感覺到一股沉甸甸的壓力。
信為什麽不是紙張,選擇了絹布?這完全就是廢話,軍報很少選擇紙張,怕的就是進水侵染或損壞掉,肯定用絹布或乾脆就是竹牌刻字。
智瑤越是給予專斷的權力,確實是會讓司馬穰苴心裡感到更大的壓力。
“召集眾將校!”司馬穰苴大聲喊道。
自然會有人去傳達召集令。
因為好些將校距離太遠的關系,一些將校則是在指揮作戰,肯定無法全員列位。
司馬穰苴先講了楚國和宋國的異動,隨後說道:“五日之內,眼前越軍必敗,二三子做好不做停歇直驅南下之準備!”
眾人對耗費五天時間擊敗文種所部沒有疑問,他們本來就沒有動真格,要不然以為文種是怎麽用三萬多殘軍敗將擋住士氣正旺的原軍呢。
司馬穰苴又說道:“七日之後,我軍務必在‘琅琊’城外!”
中間空出一天不是因為其它,主要是擊敗文種所部還有一個追擊以及迫降越軍的過程。
眾將校給予的回應是站起來,行禮齊聲應道:“諾!”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是讓司馬穰苴有些惱火。
那一支一直不見蹤影的三萬越軍,其中的數千經由海路在“琅琊”附近登陸了。而這數千絕對只是第一批,不會是最後一批登陸的越軍。
不出意外的話,狐尤的那一支偏師肯定也遭遇了越軍?
只能說司馬穰苴的預判很正確,不久之後狐尤派人匯報軍情,裡面提到“紀鄣”得而複失的消息。
那是狐尤先攻下“紀鄣”,只是留下兩千部隊把守城池,大部隊則是開拔向東,三天后才知道有一支數量約在一萬五千左右的越軍殺到“紀鄣”,不計傷亡代價將“紀鄣”奪了回去。
倒不是狐尤大意才只是留下兩千部隊留守“紀鄣”,純粹就是“紀鄣”不大,只能容納兩千部隊駐扎,再則就是有合圍“琅琊”的任務,無法留下太多部隊。
面對“紀鄣”的得而複失,再來就是保證西南方向的把控,狐尤只能率軍殺回去,力圖消滅來犯的那支越軍。
這樣一來,三面合圍越王勾踐的計劃哪怕沒有破產,起碼時間上是要往後推延了。
當然也不是只有壞消息,關於原國水軍再有三天就能抵達“琅琊”沿海就是一個好消息。
司馬穰苴做過齊國的司馬,不至於對水軍完全兩眼抓瞎,沒有親眼檢閱過原國的水軍,著實對己方水軍與越國水軍在沿海展開水戰,無法做出能讓自己放心的勝負預判。
不過,原計劃就是用水軍去對抗水軍,只是司馬穰苴心裡壓力增大,多了一種患得患失的心態罷了。
也許是人一旦焦慮什麽,越有可能發生壞事,司馬穰苴本部加大進攻力度的第三天凌晨,文種竟然玩了一手率軍不顧一切奔逃的場面。
那是怎麽回事?也就是越軍壓根沒有秩序可言,丟棄營盤鑽進荒野,跑得滿曠野全是人。
話說,越軍本來就不那麽擅長堂堂正正之戰,他們最習慣的就是在山地與叢林作戰,知道最終的集合地點在哪,才不會在化整為零之後部隊直接就那麽散了。
哪怕司馬穰苴對越軍可能利用夜色撤離防著一手,遭遇到越軍化整為零的撤退方式……,或者說叫潰散模式,必須防著越軍使詐,不可能也讓原軍拆得七零八落去追。
“騎兵連夜備戰,白晝再行追擊。余下各部當即開拔向南!”司馬穰苴心中出現陰影,只是沒有被情緒所左右,做出了自認為合理的布置。
為什麽不是騎兵連夜去追?怕的就是夜戰中騎兵損失太多。
步兵不一樣,保持秩序追擊是速度慢了一些,敵軍設伏至少能就地結陣抵抗。
騎兵在夜裡馳騁一旦遭遇埋伏?他們最正確的選擇就是無視掉袍澤的狀況,悶頭繼續保持馳騁的姿態,一旦停下來絕對是腦子昏了在找死。
“文種怎麽就敢啊!?”司馬穰苴有些像是被文種的做法給敲了一記悶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