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琅城中一座雅致的院落內,幽靜的小湖旁的涼亭之中,正有一老一少相對而坐,看著眼前石桌之上的棋盤,對弈正酣。
其上縱橫交錯的紋路,黑白棋子的混雜,與快滿的棋格,顯然是快要結束之時。
只不過,仔細看去的話,必然會發現,其中的黑子錯落有致,白子雜亂無章,仿似都被分割一般,仿似在垂死掙扎一般。
那一身青藍色長袍的俊偉青年,端坐在黑子一方,輕輕端起石桌上的茶杯,放在口邊,輕押了一口茶水,目光掠過對面,正一手撚著白子,白眉緊皺的佝僂老者,嘴角微微翹起的淡淡道:“怎麽?歸老也有舉棋不定的時候?”
“老了,想不到這麽多年,你的棋藝又有所見長!”
雖然處於下風,但這佝僂老者,卻並未氣餒,渾濁的雙目仍舊落在棋盤之上,頭也未抬的道。
若是王墨在此,必然可以認出,這老者正是大陸第一強者歸玄蒼,那青年赫然便是被他攪了老巢的鳳無憂。
只是不知,兩者何以在此端坐下棋,一副相處融洽的樣子。
“呵呵,歸老何曾言老?區區一盤棋而已,這麽多年,我可是很少在歸老手上難得贏到一兩子啊!”
鳳無憂淡然一笑,眉頭輕挑,隨意的將茶杯放下,淡淡道。
“是啊,自從你師父隕落之後,,時間一晃已經快三千年了,你就沒有後悔過?”
第一次的,歸玄蒼緩緩抬起蒼老的頭顱,定定的看向鳳無憂,渾濁的眸子中閃過一抹追憶之色。
“大丈夫存於世,寧可我負天下人,也不可讓天下人負我,才不枉這世上走一遭!”
鳳無憂冷冷一曬,微微搖首中,目光落 在棋盤之上,淡淡道:“歸老還是認輸吧,不然這茶......可就涼了!”
“人走茶涼嗎?”
聽得其言,歸玄蒼驀然沉吟,良久才默默道:“你可曾想過,天風大陸自此恐怕再也難以恢復到當初的繁榮,後輩子嗣甚至再也難以走出這方天地?”
“呵呵,後輩子嗣?歸老說笑了,無憂一生飄零,何來子嗣之言?況,他人之事,又與我何乾?”
風無憂笑吟吟的看著歸玄蒼,驀然轉動了下桌上茶杯,仿似把玩一般,淡淡道:“更何況,天地命數,傳聞總有一線生機存在,歸老現在下此定論,不覺得太早了嗎?”
“哈哈哈!”
聽得其言,歸玄蒼驀然長笑,仿似蒼老氣息不再一般,點點頭面露感慨道:“老了老了,確實老了,是老頭子著相了!”
說著,便即長袖一揮,手中那枚黑子,定定的落在棋盤一角,看似絲毫無用的地方,但卻使得那裡幾處毫不相連,被阻隔開的黑子驀然鏈接,成為了一片。
看到那黑子所承之象,風無憂先是淡淡掃視一眼,繼而面色未變,數度變幻間眉頭緊皺而起,雙目微眯道:“好棋,沒想到歸老還有這麽一手!”
“有句古語雲,薑還是老的辣!”
輕捋顎下胡須,歸玄蒼並未展露什麽自得之色,但卻自有一股沉凝的自信氣息顯現,一手抓過面前茶杯,毫無形象的牛飲一口,接著便即長身而起,淡淡的看了一眼風無憂道:“年輕人,還是不要鋒芒太露的好!”
“哈哈!歸老說的好,教訓的......吭!”
風無憂面色微沉,繼而陰鷙之色一閃即逝,卻是同樣長身而起,仰首笑談,只不過話未說完之際,面色陡然大變,當即悶哼一聲。
就在對面歸玄蒼面露怔然,不知其何故如此之際,鳳無憂卻是目露凶光,厲聲爆喝:“賊子安敢?”
言罷,便即轉身要離去,仿似發生了讓他極為震怒的事情一般。
“呵呵,無憂啊,這麽多年沒在一處下棋,老頭子手癢啊,不若你我再多來幾盤如何?”
豈料還未離開涼亭,歸玄蒼卻是悠悠然再度坐下,隨手抓過茶壺,將桌上的茶杯再次倒滿,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
“你......”
鳳無憂面色陰鬱的豁然轉身,死死的盯著歸玄蒼,乃至於眼眸中都有了一絲紅芒閃現,在其嘴角處,赫然有著一絲刺目的血跡沁出,不知是受傷,還是咬碎了鋼牙所致。
但看到歸玄蒼淡然的神色之際,鳳無憂狠狠的粗喘了幾口氣,略一閉眼,不斷起伏的胸口平複下來,這才再次睜開雙目,緩緩落座,面色也恢復了平靜,淡淡道:“既然歸老有此雅興,無憂敢不奉陪?”
言罷,便即大袖一甩,藍芒閃現之際,石桌之上的棋盤中黑白兩子頓時盡皆分開。
“好,既然事情已成定局,老夫也不再多管,抗魔之戰眼見結束在即,你我還是多多考慮,去往上界之事才可!”
歸玄蒼渾濁的眸子中精芒一閃,仔細的看了鳳無憂一眼,語帶雙關道。
“歸老之言,無憂記下了!”
鳳無憂雙目微眯,信守撚起一枚黑子,重重的放在棋盤一處,淡淡道。
......
轟隆!
遠在億萬裡之外,大陸西南天鳳州與古隆山脈的一處搭界所在,驀然間一艘數十丈大小的暗金色樓船閃現,落在了一處荒涼的山脈之中。
“好了,這裡已經是天鳳州地界,你們可以自行離去了!”
在樓船之上,王墨一臉平靜的看著被召集在此處的眾女,淡淡吩咐道。
眾女聞言,登時有些猶豫,面露忐忑的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真的不能帶著她們嗎?”
鳳青月貝齒輕咬紅唇,上前幾步,試探著問道。
眾女聞言,盡皆將目光落在她身上,面露希冀之色。
王墨微微搖首,不帶著她們自然有其考量,這麽多女弟子帶著一同往回趕,不說這一路之上的事端,單單是進入天鳳玄宮之後,如何安排就是個大問題。
要知道,她們可是從無憂宮帶出,若進了天鳳玄宮安分守己還好,日後要是風無憂尋來,以她們所受的思想荼毒,難保不會再次生出反叛之意,畢竟風無憂積威太深。
更何況,這麽多女修,皆是修煉的雙休之法,盡數投入天鳳玄宮之中,很難想象,其中的一些元嬰高層,內地裡會做出怎樣的事情。
玄宮遭逢大劫,實在受不得顛簸,不得不處處小心謹慎。
在舟船之上,還有數十名沒有送歸的女童,那是無憂宮弟子搜集雪女之時,強搶而來,沒有了父母,無所依靠,這些女童命運多舛,王墨才打算將之帶回天鳳玄宮。
這些女童資質都不錯,在玄宮之中,尋些女修收她們做弟子,自然不是難事。
眾女見狀,知道事不可違,便不再多做糾纏,紛紛有些不甘於不舍的齊齊拜謝,這才各自或結伴,或獨自的駕馭遁光離去。
從未踏足過內陸的她們,這裡的一切,對她們而言,實在過於陌生,若是不結伴而行的話,說不定沒走出多遠,便會被強大修士盯上,並擄走當做爐鼎。
好在抗魔之戰開始,大部分的強者皆是去往了內陸與魔域相接壤之處,此時到也算是安全。
“怎麽?”
驀地,王墨眉頭微皺,看著場中仍舊留下的兩女,面色微沉道。
在其心底,已然有了打算,若是有人再做糾纏的話,那他只能不客氣的趕人了。
“啟稟前輩,晚輩榮霜華,鬥膽留下,願做照顧這些女童的職責!”
榮霜華小心的盈盈一拜,銀牙一咬,定定的回視道。
“啟稟前輩,晚輩陸青萍,願意照顧這些女童,還望前輩應允!”
陸青萍在見到榮霜華沒有離去之際,便即也是留了下來,此時自然明白其用意如何,登時拜倒。
“就讓她們留下吧,路上也好有個伴,蘭兒她們幾人,照顧這麽多孩子實在忙不過來,總不能到時候你來照顧她們吧?”
鳳青月一指身畔不曾離身,她從無憂宮中帶出的四名侍女,有些賭氣的看向王墨。
經過數年趕路,多次相處,縱然沒有解除體內禁製恢復記憶的鳳青月,在察覺到王墨並非如表面那般不近人情,也是放開了自身,交談中多了幾分隨意。
“這......也好!”
眉頭輕挑,轉首看著舟船中此時正玩的不亦樂乎的一眾女童,王墨隻覺腦海中嗡的一聲,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鼻梁,點點頭無奈應允。
兩女聞言,登時松了一口氣,趕忙拜謝道:“多謝前輩,多謝師叔!”
“剩下的時間,就有勞你們兩人照顧她們,閑暇裡就多參看一下這些玉簡,有助於你們日後行走大陸!”
王墨喟歎一口氣,隨手扔出一枚指環,丟給兩女,便自顧自的向舟船內行去。
兩女自然是再次感謝一番,不過對那枚指環,卻是互不相讓。
她們自然明白,若真是幾枚玉簡的話,王墨斷然不會給出一枚指環,內裡必定有著寶物,化神修士賜下之物,縱然再疵,也足以讓她們兩名結丹修士受用無雙了。
在她們看來,王墨無疑是那種在高階前輩修士之中,品行極佳之人了,要知道,這舟船之上,鶯鶯燕燕數百,環肥燕瘦,可是任他挑選。
在登船之時,有不少女修早已做好了準備,可愣是沒見一人被看中,這不由的,讓一眾女修皆是認為如此。
只不過,另有一個怪異的想法,卻是隻敢在心底想想,沒有一人敢於宣之於口,那就是這位前輩那方面有問題。
對於這一想法,雖然沒有多言,但對這些古靈精怪的女修而言,相處日久下,一個隱晦的眼神便會明白對方之意。
只不過王墨通常皆是在舟船密室中修煉,縱然是舟船遇到強敵,也會由隱藏在側的血衣出手減除,對於這些實在是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