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聯通各郡的官道之上,兩路軍馬不期而遇。從東而來的,正是由程球所率領的涼州官軍的先鋒部隊,而從西殺來的,則是叛軍的先鋒。當雙方的斥候發現敵蹤,趕緊向後隊稟報時,兩軍已相距不過五裡地了,幾乎都能看到對方的隊伍了。
當即,兩軍便立刻停下了前行的腳步,緊急擺起了陣勢來。兩路先鋒的人馬都不多,程球不過三千人馬,而那邊的亂軍也不到五千,所以很快地,雙方就擺開了陣勢,就要正面一戰了。
這時,程球已經拍馬來到了隊伍的最前方,放眼一望,眼中就難掩怒氣。只因他猛地發覺,面前之敵所穿居然就是漢軍的製甲,這些人分明就是金城縣裡投降亂軍的漢軍官兵了!沒想到這些人才一投降,就立刻掉轉槍頭來攻擊自己了,這讓他如何忍得?
憤怒之下,程球全不顧自己的安危就拍馬迎了上去,左右護衛一時沒有防備,直到他衝出一段路了才反應過來,趕緊追上,但卻已經來不及了,程球已經奔過那段安全路程,來到距離亂軍一箭之地處。
那些正在排陣以待的亂軍看到程球突然衝來也是一驚,但不知因為什麽,他們並沒有立刻殺過來,也沒有人放箭傷人,只是怔怔地看著對方靠近。這支亂軍先鋒的確是由金城縣的官軍降兵所組成的,將領叫作彭乙,也是曾經的漢軍偏將。此時,他看到似曾熟悉的程球突然奔來,竟一時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才好了。
“將軍,危險,不可再上前了!”這時那些護衛程球的軍卒才匆匆趕上來,擋在其身前勸說道:“我們還是趕緊回軍中準備一戰!”
“讓開!”程球卻不為所動,寒著張臉,扒拉開了面前的兩人,又挺進一步,然後喝道:“叫你們的將軍出來與我說話!”這話卻是跟那邊的亂軍所說了。
彭乙卻並沒有依言走出來,他的心裡也很是慚愧,可不敢就這麽出來與程球對質的。而其他的亂軍士卒也一個個面露怪異之se,竟無一人敢於上前的。
而在程球他們身後的官軍見自家主將突然跑到前面,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他們不得將領之命,自然是不敢殺上去的,何況還要顧慮程球的安危呢。這一下,這支敵對的人馬就陷入了古怪的場景之中,只是擺開陣勢,卻並沒有廝殺在一起。
程球掃過眾亂軍,見沒有人出來與自己說話,心裡已經有了判斷,當即大聲道:“既然你不肯出來與我說話,就證明你尚有羞恥之心,知道自己所為有多麽的卑鄙!還有你們!”說著他用手中馬鞭直指面前的數千亂軍:“你們一個個捫心自問,你們的所做所為對得起朝廷多年來的栽培嗎?
“你們這些人,本是我大漢的戍守之士,領著朝廷的糧餉,本應做到保我疆界,衛我子民的。可現在呢,卻居然就這樣降了那些作亂的羌人。你們想一想,這樣對得起自己的祖宗麽,對得起以往朝廷的信任麽?現在你們不但不以此為恥,反而調頭攻我涼州地界,爾等實在是枉自為人了!”
程球的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進了這些軍士們的耳中,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能聽懂這淺白的話,果然就讓他們生出了羞愧之意來,一個個都低下了頭去,不敢與程球對視。就是那將領彭乙,此時也說不出任何鼓舞軍心的話來,這讓亂軍前鋒的軍心頓時落到了谷底。
感受到對面亂軍情緒的低落,程球又說道:“現在隻給你們最後一個機會,是放下兵器棄暗投明,還是被我大軍剿滅,落得個身死名裂的下場,你們選擇!”
亂軍心裡頓時掙扎了起來,他們不知道自己再回去是否還有立足之地,可他們又實在沒有勇氣再與程球的隊伍一戰了,一時他們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程球見對方沒有表示,也不再多說,轉身回去。在回到自己陣中之後,便即下令:“擂鼓進攻!”他要一氣擊潰對面的亂軍。
隨著咚咚的鼓聲,三千官軍踏著整齊的步伐向前移動,自有一股子氣勢。而亂軍在此情況之下就更是沒有戰鬥的yu望了,有人更是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卻。雖然在兵力上是亂軍佔著優勢,但在氣勢之上,他們卻是完全處在了被壓製的位置。
“殺!”伴隨著一陣喊叫,官軍已猛撲上來。亂軍先是一怔,旋即就慌亂而退,五千人馬被一觸即潰,亂軍四處奔逃,好不狼狽。
程球的面上卻沒有半點喜se,只是歎了口氣,而後對身邊的一名傳令兵道:“將首戰勝利的消息稟報大帥。我將繼續率軍西進,幾ri之內就能收復金城了!”
“好,太好了!這些反賊果然如我所料一般,都是些烏合之眾,我天兵到處,自然潰不成軍了!”在得到前方捷報之後,耿鄙就放聲大笑,隨後又把目光掃過下面跪坐的一眾將領:“如何,現在你們還擔心我們兵力不如那些亂賊麽?還想著讓本官帶軍回去固守嗎?”
下面眾將領都沒有接他的話茬,但有幾個人的臉se依然不是太好看,依然滿心的擔憂,其中就有馬騰。不過在這個時候,他們這些人是不敢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的,畢竟事實擺在眼前,前鋒大勝,足夠說明一切了。
“大帥說得極是,我們既然取得開門首勝,自當乘勝追擊,趕緊把那些亂賊擊敗,從而收復我涼州故土才是!”一名將領卻在隨後附和了起來。
“不錯,正該如此。現在就把我先鋒大軍取得大勝的消息散播到軍中,讓每個軍士都知道我們將很快取得勝利以振士氣!”耿鄙對這樣的回應很是滿意,當即下了決定:“明ri開始,大軍全速前進,我要在今年之內就把此次的羌人之亂徹底平息。你們都去準備!”
“……是!”眾將在一怔之後,隻得紛紛拱手領命,但一些人心裡的擔憂就更盛了。
看著眾將離開,耿鄙的目光落到了其中的馬騰身上:“哼,此番一旦平亂成功,就是清算你我之間恩怨的時候了。韓約與你交好之事當我不知麽,這就是將你置於死地的最好借口!”心裡想著,他的眼中已經有絲絲殺氣透出。
軍士們的反應正如耿鄙所想那樣,當得知前鋒軍大勝之後,軍士大受鼓舞,軍心大振之下,前進的腳步也就越發的堅定了,人人都對此戰充滿了樂觀。但這一切落在馬越的眼裡,卻讓他心裡覺得沉甸甸的,他知道越是這樣,就表明全軍上下越是輕敵,到真個與敵一戰時,情況可就不妙了。
在他們自己的營寨之中,馬越再一次提出了自己的擔心:“父親,如此一來,我軍失敗的可能就又增了好幾分了。若再讓耿鄙如此一意孤行下去,這幾萬人馬就危險了。而且一旦六郡官軍被叛軍擊敗,那涼州百姓恐怕也將遭受滅頂之災哪。我們必須想法子來避免這一切的發生。”
馬騰苦笑連連:“現在耿鄙已經完全被小勝蒙蔽了心智,無論我們說什麽他都不會接受的。更何況我與他之間還有那恩怨,想說服他更是難上加難了。如今唯一能期望的,就是叛軍真的如他所說般不堪一擊,不然……”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不然他們也不可能在短短幾月內橫掃數郡了。”馬越搖頭道,不過只是這些卻根本不足以改變大軍的既定方針。
當馬騰去整頓軍務,以使大軍更快行進時,馬越又把自己的擔心對兄長馬超說了一遍。馬超對軍中事務倒有一些天生的能耐,聽了他的分析後也深以為然:“如此冒進,的確對我軍大為不利。不過以我們的身份,只怕根本改變不了這一切?”
馬越的臉慢慢地沉了下來,壓下了聲音道:“事情倒不是沒有轉機,不過卻需要我們做一件不該做的事情,冒一個大險。”
“怎麽做?”馬超立刻來了興致,問道。
“殺了耿鄙!一旦三軍統帥被殺,軍心必然大亂,到時我軍自然不可能再與敵一戰了。那樣,我們便可退軍回隴縣,徐圖後計。”
馬超聽到兄弟提出這麽個釜底抽薪的方法,頓時也愣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同一時間地,在官軍連營的一處帳篷裡,一個高大的將領也狠狠地握了下拳:“為了嶽父能夠重新被朝廷重用,必須讓耿鄙這一戰以失利告終!我就冒一次險,殺了他,就什麽問題也沒有了!”
“那嶽父就可以放心了,此事絕不容有失。”與大漢說話的,正是董卓的女婿兼智囊的李儒,他親自趕來跟牛輔密謀使官軍失敗一事了!
“不過,想要安排人手刺殺於他,且做到萬無一失今ri是太倉促了,不如就在明天動手。”牛輔隨即又道。
“這個……現在軍隊已到臨洮左近了,明天很可能就在城外扎營,怕是會給嶽父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哪。”李儒有些擔心地道。但很快地,他還是同意了這個做法:“現在顧不了太多了,就定在明夜行事!”
而在漢軍連營之外,幾條黑影也潛伏地看著這裡,這些人的身上都帶著兵器,眼裡冒著絲絲的殺機,只看其身形就可猜出他們決不是漢人軍士了。
耿鄙做夢也想不到,就在先鋒取得勝利,自己躊躇滿志之時,自己的死期也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