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在電競圈最好看的人眼角貼北鬥七星的結果就是：夏季賽開幕式的鏡頭照到裴儼臉上那一瞬間， 所有現場觀眾和屏幕外的人都徹底瘋了。

  【臥槽臥槽臥槽！怎麽這麽好看！！！】

  【這真的不是什麽男團成團夜嗎，我現在在床上扭得像一條蛆嗚嗚嗚嗚嗚】

  【（激動）（扭曲）（爬來爬去）（伸手）（嗚咽）（爬來爬去）……】

  很快有人從激動中緩過神來看出端倪，試探著問道：

  【這是……北極星？】

  【Polaris？】

  但立刻就被人警告。

  【別發無關人員！】

  【想直播間被封嗎？】

  喻辰笑著說“那試試吧”。

  不止裴儼， 他看到很多人。

  台上選手也好，台下觀眾也好，如今笑得再開心，當初也都是劊子手罷了，喻辰很難對他們產生歡喜。

  算上上輩子那些時月，他離開這個圈子已經超過一年半的時間， 電競選手的職業壽命本就短暫， 以前打過交道在一起喝酒吹牛逼的那些人早就各自退役， 如今再看見認識的面孔，多半也都是Polaris從他們青澀少年時期便一路看過來的。

  師兄說那是他一手建立起的戰隊，傾注了無數心血。

  可是裴儼可以。

  他其實不喜歡這些人。

  而今TRG成了圈內名門戰隊，Soldier甚至接起了娛樂圈綜藝節目， 顏值和人設足夠他圈住百萬粉絲， 哪怕就此退役也不用擔心下半輩子沒飯吃。

  圈子變得浮躁了。

  師兄聽說他回家， 打電話約他出去吃飯，那是喻辰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見TRG的名字。

  熟悉的、不熟悉的， 認識的、不認識的……

  他說起這些時候，眼裡有光， 比餐廳外灑落在滿地銀杏落葉上的太陽光都耀眼。

  他問喻辰願不願意進他的戰隊，不僅以隊員身份，更是這支年輕戰隊的合夥人。

  鏡頭外的爭論喻辰一概不知， 他坐在主辦方給各家戰隊安排的親屬席上，含笑抬眸，沉靜地望著台上的青年。

  小朋友對他是冷冰冰的從來不笑，可真的上了場，他嘴角始終噙著笑意，看上去散漫極了。

  可是這樣漆黑的夜裡， 喻辰聽著耳畔歡呼聲，望著台上閃閃發亮的人們，又覺得好像並沒有太過浮躁。

  可真正再一次於這樣喧囂繁鬧的場館中看見以前的那些後輩紛紛成為自家戰隊的頂梁柱， 他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在這個圈子裡浮沉了很多很多年。

  喻辰其實從來不覺得自己年紀大， 就算兩輩子都加上去如今其實也不過才25歲， 算什麽大齡呢？

  【大好日子別說些晦氣的名字ok？】

  他留學回來的時候，國內電競遠沒有那般蓬勃發展。

  那年春夏之交，喻辰在樹林裡看見的小渣男仿佛又回到了他身上，不需要站的板正，隻消懶洋洋地往台上一站，垂著下目線漫不經心地從千萬粉絲臉上掃過，就足夠讓人為他瘋狂。

  喻辰聽著身周一道高過一道的“Space”跟“MOON”，暗暗搖頭髮笑。

  藍顏禍水。

  主持人介紹完讚助商的tittle，將話題扯到了參賽選手上，鏡頭從一個個人臉上帶過，她看見裴儼神情，眼睛一亮，直接將話題cue到他身上。

  “我聽說昨天各位隊長打了一場友誼賽？”小悠笑著問，“MOON組織的？”

  教練經理都不在台上，提到戰隊自然是隊長回答，裴儼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麥，笑了笑：“是的。”
    她連訓練賽都沒說，直說友誼賽，擺明了將這場比賽放在娛樂場的地位上來說，言外之意就是說出些什麽各位祖宗也別介意。

  小悠：“聽說裴神吃雞了？”

  台下觀眾大多都不知道這場比賽，一時間氣氛被點燃，MOON隊粉跟裴儼唯粉差點舉著燈牌把館頂都給掀掉。

  身後一排坐著的幾位妹子難掩激動，叫聲一下疊著一下，像是什麽交響樂合奏團，喻辰被嚇了一瞬，然後反應過來，不由得捂了捂耳朵笑，一副頗為無奈的表情。

  裴儼抬手向下壓了壓，示意粉絲小聲，然後大方認下：“臨時組的遊戲局，我運氣好，分到的隊友水平比較高。”

  江煥眉梢輕動，下意識挑眉向台下第一排看去 ，一時竟不知道自家隊長這是在給這名小青訓生拉仇恨還是在捧他。

  導演組顯然都是人精，事先拿到內部消息有過了解，聞言機位直接定格到喻辰臉上，然後切換鏡頭，主持人和選手身後的大屏上赫然出現喻辰的臉。

  青年還微微欠身，抬手捂著耳朵，明明一副不堪其擾的模樣，卻莫名笑得很甜。

  若是在年長一些的人身上，他們可以將其理解為前輩聽見Space這樣說話又覺得無奈又不得不寵溺，可畫面上的這個人一看就年紀很小，以至於這幅模樣落在人眼裡反倒會讓人覺出幾分羞澀滿足的樣子。

  像極了被自己欽慕的人在大眾面前誇讚，換誰都忍不住愉悅。

  小悠悟得很快：“各位觀眾大家好，想必大家都知道聯盟跟雲星TV合夥辦了一檔節目《榮耀之城》，大家看過嗎？”

  觀眾齊刷刷的：“看過——”

  小悠：“屏幕上的這位男生便是此次節目第一次選拔賽中脫穎而出的青訓生，麻煩工作人員把話筒給他，做個自我介紹。”

  喻辰稍稍有些怔愣，他原本還在想主持人口中被置換的主語。

  誰都知道《榮耀之城》是MOON跟雲星合作辦的，什麽時候變成了聯盟。

  但如果真的是聯盟的話，有些問題from fable突然就解釋得通了。

  ——比如比賽前夕還能請動那麽多隊長跟他們玩遊戲局。

  可要是這樣，MOON跟Space又在其中到底充當了什麽角色呢？

  閃光燈照在身上，工作人員弓著身將話筒遞過來，喻辰遲遲沒有伸手去接。

  從那幾瞬的電光火石之中反應過來，他終於意識到如今處境。

  Polaris上輩子最後一場公開場合的發聲是世界賽八進四當晚，他帶著TRG打進決賽，笑得張揚肆意，聽見台下久久不能停息的叫好，仿佛這世上所有風光都被他一個人佔了。

  而後面變故襲來，他連為自己發聲的機會都沒有，更遑論被這麽多人期待矚目。

  他其實不緊張，但手心莫名泌出一陣薄汗，喻辰發現自己居然開始耳鳴。

  嗡鳴聲不息，話筒朝向自己，喻辰下意識放松胳膊，想要去接。

  卻有另一道聲音蠻不講理地闖了進來。

  低沉聲線自台上輕笑著響起：“他叫chen，剛犯了錯誤被我罰了，你們不要嚇他。”

  鏡頭立刻切回舞台，主持人明顯來了興趣：“是嗎？我們的小青訓生犯了什麽錯惹裴神生氣了？說出來我們評評理。”

  ——說出來我們拉拉偏架。

  裴儼淺淺歪頭，衝主持人眨了下眼睛：“看。”

  他伸手指向自己眼角：“小孩手癢，非在我臉上貼北鬥七星，還貼歪了。”

  青年抬手，明明看不見自己眼睛，卻準確無誤地碰到了最大的那顆星星，銀光散射其上，瑩瑩地反著光。

  裴儼指尖輕動，將其挪了個位置，綴在眼角，像極了情人繾綣點的朱砂痣。

  他笑著問：“你們說這該不該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