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夏季賽第二場比賽開始之前， 導演組找到蔣朝陽，問能不能實時拍攝，作為綜藝的一部分之後播出去。

  裴儼當時正坐在會議室裡翻材料， 聞言抬眸掃了眼攝像頭，眼神冷淡清淺，輕飄飄地落過去一眼又收回， 思索情緒都未曾露出。

  蔣朝陽跟戰隊高層反映， 高層給他的反饋是去問選手本人。

  喻辰聽到這樣的小道消息的時候，連驚訝都懶得驚訝了。

  MOON給這幫選手的自主性未免太過離譜， 是連他這個前職業選手聽見都會覺得很無語的程度。

  不過導演滿面春風， 看看就知道裴儼多半應了下來。

  喻辰有些想笑， 嘴角隱隱泛著疼，那一點藥到底還是沒想起來抹， 反倒更腫了幾分， 他很想問裴先生是多久沒親過人又或者餓狠了將人都能當飯吃。

  還是說， 罪魁禍首其實是他自己？

  怪他不該一個心動主動撩撥，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還美滋滋地跳了進去， 險些被人吃乾抹淨、在露天席地的日月星光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喻辰：“嗯， 病的不輕。”

  他隨手拿起桌上保溫杯：“我先上去了。”

  喻辰笑了笑，眉眼彎彎，像是山林中勾人的狐狸精怪：“記得看直播，我可能會帥死你。”

  喻辰昨天就幫裴儼打過訓練賽，今天再過來發現桌面有一些變化。

  江煥心裡暗嘖了一聲，回復岑浩浩：-
  烽火戲諸侯聽說過吧，你裴隊也差不多了。
-
  而且-
  你昨天死那麽多次，不都是他救的？
  岑浩浩徹底給他堵住，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反駁都沒得底氣，只能刷過去幾張貓貓大叫的表情包。

  他憤憤地拿出手機，敲字：-
  這是色迷心竅吧！這一定是吧！！！-
  別告訴我他真打算讓青訓生上場啊！-
  這要別的戰隊怎麽看我們啊啊啊啊啊！！！

  岑浩浩從訓練場出來，瞥見裴儼座位上是喻辰，整個人都跟被雷劈了一樣，看看自己隊長又看看自家笑青訓生，眼睛裡的哀怨幾乎要化作實質溢出來。

  “應該吧。”喻辰說。

  仙人掌不見了，鍵盤也從Snake家的眼鏡蛇換成了Univers的星空。

  Polaris傲慢囂張，夏晨懶散摸魚，青芽幾乎沒看見過喻辰這幅明豔的樣子，一瞬間竟覺得這人才該是整個夏季賽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很像是天上星星，漂亮得令人移不開眼睛。

  喻辰壓了壓唇角紅腫，看見工作人員一路小跑著進來叫他上樓，隨口應了句“等下”，迅速結束了手裡一局訓練賽。

  他怔了怔，回過神來的時候喻辰已經出了門，玻璃門扉在他身後輕輕晃蕩而後合上，陸言踢著椅子過來，輕車熟路地拉開青芽抽屜抽出來一包辣條：“回回神，再開一局，不然追不上你晨哥啦。”

  裴先生拿看海作為條件誘惑他，自己一句話沒說，他就往後退了一步，喻辰覺得不順著他的步伐往前走好像很過分很過分。

  江煥被震動聲吵得皺了皺眉，眼睛眯開條縫看見岑浩浩給他發了這麽多條消息，抬眼往喻辰那望了一眼，也是一怔，再瞧裴儼已經放下了噴壺正停在喻辰身邊，低頭正給他介紹設備。

  隊長那話說的就很耐人尋味，是真是假不用思考多半就能直接蓋上偽章，但是Space又好像從來都不是會空口說白話的人，青芽有些摸不準自家這尊大神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見他過來，裴儼甚至勾唇笑了笑，下巴輕抬，示意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替他打一場比賽，換一次短途旅行，怎麽看都不會是喻辰吃虧。

  青芽看看他又看看難掩激動的導演：“哥， 裴隊真生病啦？”

  辰哥確實很難追，辰哥上樓推開了門。岑浩浩臨時抱佛腳式練壓槍，夏瑞又刷了幾個比賽視頻，江煥靠在椅子裡閉眼補覺，一個個都為了比賽在做準備，機位架在房間角落，喻辰眼睜睜地看著MOON隊長大人手裡拿了一隻粉色的噴水壺，漫不經心地在門口發財樹上澆著水。

  犯了瘋病， 一身毛病。

  青芽先是點了點頭， 而後像是突然想起來一般，猛地一下拽住喻辰衣角：“一會比賽你上場嗎？”

  他垂眸凝視了這把鍵盤片刻，徹底認清裴先生大概已經知道自己是誰的事實。

  這是裴儼當初纏著他一起跟著去國外定製的鍵盤，回來之後卻一次也沒見他帶上賽場過，這時候拿出來，不免讓人懷疑這把鍵盤本身製作出來的意義其實就是為了喻辰。

  星空與北極星最匹配，裴儼連偽裝都不願維系。
    喻辰勾了勾唇，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好用嗎？”

  裴儼搖了搖頭：“用不慣，壓力克數有點低，不適合我。”

  “是嗎。”喻辰輕聲笑，抬手隨意試了幾個鍵，手指從銀白色的鍵帽上一一點按過去，像極了在鋼琴鍵上跳舞，裴儼眼神都隨著動作晦暗幾分。

  “送我好了。”喻辰開口，討要得絲毫不含蓄。

  裴儼卻拒絕：“放我這，你隨時來用。”

  “嘖……”喻辰笑著，“小氣。”

  裴先生這次沒再反駁他這一聲指責，登號的時候猶豫了一瞬，俯身側眸問他：“登誰的號？”

  喻辰有些好笑地抬頭：“你覺得呢？”

  既然是替補，自然不能再用裴儼的帳號，至於他的帳號……

  能見人的也就一個而已。

  裴儼有點可惜，斂眸輸了ID，打算起身讓開：“密碼。”

  喻辰卻叫住他：“你幫我登。”

  他一個一個字符地報，聲音很輕：“P-o-l-a-r-i-s117，首字母大寫。”

  訓練室裡安靜極了，幾乎可以聽見導演組機器運轉的聲音，再往外面一點，陳威跟蔣朝陽在走廊交談，裴儼動作一下停住，怔怔地低頭看向喻辰。

  喻辰按了按手腕：“隨手填的，你別多想。”

  此地無銀被他寫在了臉上，裴儼很難不多想。

  “我什麽也沒想。”他說，轉頭輸完了密碼：“只是有些後悔。”

  裴儼很少會後悔，他從小大做過的每一個決定都是自由的，他想做的事自始至終也很明確。

  喻辰在的時候，喻辰不在的時候，他一直都有著自己的目標。

  ——哪怕那些目標會有變動。

  一開始只是想見他一面，後來想跟他在同一個戰隊，然後覺得遠遠地在賽場上看一眼就好。

  星星懸在高空，他沒有把握私藏。

  可等到濃黑吞沒了星辰，裴儼突然覺得那些想法未免太天真單純。

  早就應該把他藏起來的。

  早就應該把他鎖在自己身邊。

  他只是在剛剛那一個瞬間突然意識到，就算有朝一日喻辰洗清冤屈了，名為“Polaris”的那顆星星也不會回來了。

  他有些不甘心罷了。

  思緒飄到抓不著的地方，手卻被人按了按。

  喻辰靠在他的椅子裡，撩起眼皮，既慵懶又隨意，像是能看透他心裡在想什麽似的。

  “連你都後悔的話，我該疼成什麽樣啊。”他低聲笑了笑，“我不想被人可憐，至少不該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