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第 53 章
◎“唐吟你幹嘛呢?你不行呀。”◎
醫生正在給許清詞做檢查, 處理傷口。
許清詞和唐吟說是個小傷口,但那傷口著實不小, 需要縫針。
她對痛感已經麻木了,她才以為傷口不大。
薑璿趕了過來,給許清詞拿了衣服,在裡面陪著許清詞。
急診清創室外。
唐吟長身立在門旁等著,遊熠淡定坐在長椅上等著。
這一場景,遊熠是很熟悉的。
半年前的夏天,他和許清詞在外面等著腿部縫針的唐吟。
半年後的冬天, 他和唐吟在外面等著肩膀縫針的許清詞。
遊熠勸道。
“還在怕?”
“放心,清詞不會做傻事的,她姑每年都會帶她去做心理評估,她沒有這方面的病,你可以放心,她不會做傻事。”
**
五分鍾後,薑璿扶著一蹦一蹦的許清詞出來。
遊熠看著唐吟,佩服地說:“你和許清詞,真是絕配。”
許清詞右腿瘸了,右邊的肩膀也傷了。
遊熠感覺唐吟好似不只是為許清詞的傷口心疼:“唐總在怕什麽?”
唐吟緩緩閉上眼睛,長長地舒了口氣。
“不用。”
他接了水, 垂眼擰著瓶蓋,遮掩住了他眼底的悔意。
以防唐吟不信,遊熠搬出了醫生的話:“醫生說清詞比較好的習慣是不焦慮,你家這位大小姐一直以來都在做自己喜歡的事,而且她又有錢,這就已經不會有大問題了。”
遊熠還欲再和唐吟說點什麽,但他手機恰好響起,來電是莊總,清詞舅舅已經接到了消息,遊熠立即去旁邊接電話去。
“嗯。”
遊熠看唐吟才是他和許清詞之間更焦慮的那位。
配嗎。
唐吟慢慢喝了兩口水,心情穩定了些,問遊熠:“清詞奶奶那裡怎麽樣?”
遊熠恍然記起了溫煙被送進急救室時, 他自己的模樣。
他總說想要保護她,想要讓她快樂,然而她還是經歷了今晚的這一切,此時此刻她更是正在急診室裡。
心底的擔心總算是散了些。
唐吟斟酌著,不確定地問:“清詞,有抑鬱症之類的病嗎?”
湯珍珠擔心裡面許總的情況,也擔心外面唐總的情況,她猶豫著,還是過去輕聲問了一句:“唐總,聽何安說您還沒吃晚餐,要不……”
遊熠去接電話後,唐吟與湯珍珠留在走廊。
遊熠語帶調侃, 調侃著半年前許清詞給唐吟買了很多祛疤藥的事。
遊熠想。
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啊。
遊熠起身去自動售水機上掃碼買了瓶水, 回來遞水給唐吟說:“你不去給她買祛疤藥嗎?”
說罷,唐吟感到了自己心跳過快而發出的顫唞聲音, 遊熠也聽到了。
遊熠觀察著唐吟,看到唐吟反反覆複地擰著他遞給他的一瓶水。
“沒事,已經穩定了。”
唐吟想,他明明是配不上她的。
關於焦慮。
遊熠怔了一下,隨後終於明白唐吟為何這麽緊張了。
和許清詞那時送唐吟的輪椅一模一樣。
“她沒事, 唐總放松些吧。”
此時,唐吟站在門邊,身體繃得很緊, 仍未放松,胳膊上搭著許清詞的外套,手還握著拳, 一整顆心都在裡面的許清詞身上。
過了會兒,湯珍珠過來,她手裡推著個輪椅。
湯珍珠猜到會是這一句,在心裡歎了口氣,默默退到一旁靜靜等待。
唐吟說的“天”字的尾音很顫, “們了”也很顫, 仿佛許清詞正在手術室裡經歷著生死大手術。
當真是今非昔比,時間陪著許清詞一同在唐吟身上投下了殘虐的印記。
唐吟自然也記得這件事。
唐吟“嗯”了一聲,慢聲說:“今天謝謝你們了。”
她現在是左腿使力撐著,左手扶著薑璿,整個身體不自覺地往左邊偏,偏得她自己直忍不住笑。
許清詞邊笑邊抬頭,先瞧見了湯秘書推著的輪椅,她頓時笑得不行:“唐吟你幹嘛呢?你不行呀,少了康乃馨啊。”
許清詞換了她一貫的紅裙,臉也恢復了紅潤血色,笑盈盈的模樣仿佛沒受過傷。
唐吟望著恢復活力的許清詞,他剛靜下去的心又搖蕩著浮了起來。
他今天在接到許清詞姑姑的電話後,他就完全忘記了戴眼鏡,此時他一雙清冷眼睛不再是無波無瀾,清淡薄情的模樣也已全然消失。
“忘買了,坐吧。”
唐吟從湯珍珠手裡接過輪椅,推到許清詞面前溫聲說:“方便一些,小心傷口。”
薑璿扶著許清詞坐到輪椅上,薑璿也記起了半年前發生的事,看了唐吟一眼問:“唐總買祛疤藥了嗎?”
湯珍珠忙出聲:“這個買了。”
說著拎起手中裝藥的袋子。
許清詞挑起了眉:“喲?”
她這一聲“喲”,是在笑著揶揄唐吟。
順便,她還抬頭戲謔了一下湯珍珠:“湯秘書,你說我怎麽每次受傷,唐總都在我旁邊呢?”
好像唐吟是她的瘟神一樣。
湯珍珠不好意思了,她那時對許清詞說過“唐總之前從未受過傷”,指桑罵槐一樣。
一邊又想,她這半年和許總已經很熟了,許總還記著這茬,果然許總很能記仇啊。
湯珍珠大方微笑說:“沒有,是幸好許總受傷的時候,唐總都在許總身邊。”
許清詞笑著點頭,正要說“湯秘書真會說話”,忽聽到唐吟的聲音。
“還疼嗎?”
唐吟問。
許清詞看著屈膝在她面前問她的唐吟,想起剛剛唐吟滴在她臉上的涼淚,她不自覺地也將聲音放輕了:“打麻藥了,不疼了。”
唐吟卻還是又問了一句:“疼吧。”
他深深望著她雙眼,好似不是在問她肩膀疼不疼,是在問她心裡疼不疼。
那天他看到她為奶奶割傷自己的手腕而哭得不能自已,便已經能想象到她今天被奶奶傷到後的疼。
“我啊……”
許清詞呢喃著,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看著面前唐吟通紅的雙眼,漸漸想起了她和遊熠婚禮那天,唐吟從機場一路趕來現場時的模樣。
他雙眼也是這樣紅,紅得像從裡面滲出血來。
唐吟回國後,還沒有休息,應該一天一宿沒合眼了。
“我先去拍片,”許清詞不忍再看唐吟這雙發紅的眼睛,對他笑了笑說,“醫生讓我先去拍片看腳踝有沒有骨折,你用你手機繳一下費,璿璿陪我去拍片,你在這兒等我,好嗎?”
**
薑璿陪許清詞拍了片,片子要等些時間能出。
許清詞餓了,薑璿推著許清詞去醫院裡的超市買了點吃的。
許清詞坐在輪椅上,腿上放了一袋子零食,她哢嚓哢嚓吃著薯片。
薑璿本來還擔心她,但看她這狀態,也實在沒必要擔心了。
“您少吃點,”薑璿提醒說,“您已經胖了。”
許清詞扒拉零食袋,又喝了個酸奶。
薑璿:“……”
真行,這是還當自己是高中生呢。
薑璿推著許清詞正閑逛時,正打電話的遊熠看見倆人,放下手機走過來,背著手俯身端詳許清詞:“我怎麽說你好呢。”
許清詞猜到他剛剛應該和她舅通過電話了,她點頭說:“說我漂亮就行了。”
遊熠:“……”
許清詞問:“我舅說什麽了?”
遊熠歎道:“你舅說讓你明天回去以後,再也不準來樂陽了。”
許清詞聽得視線飄忽。
飄飄忽忽地想到了很多事,很多關於她和唐吟的事。
半晌,許清詞輕聲說:“我明天想留下。”
遊熠:“?”
薑璿反應得很快,皺眉罵她:“戀愛腦。”
許清詞:“……”
許清詞被薑璿說戀愛腦,她有點不好意思了,改口道:“我只是怕坐飛機傷口裂了,那算了吧,我回去吧。”
薑璿又皺了眉:“唐吟今天都嚇成這樣了,失態成這樣了,你還說要走?”
許清詞:“……?”
許清詞迷茫地仰頭看薑璿。
薑璿覺出自己把許清詞說懵了,她揉了揉太陽穴說:“不好意思,我今天氣不順。”
遊熠對許清詞解釋了一句:“顧飛他女朋友今天下午去她店裡鬧了一場。”
“啊。”
許清詞驚訝。
許清詞仰頭問薑璿:“璿璿你還好嗎?店裡沒被砸吧?”
“沒有,也沒什麽能砸的,就是把衣服扯下來了。”
薑璿說著,又罵了一句顧飛:“那個傻逼,早晚得病。”
許清詞詫異地看著薑璿,同時心想完了,她家璿璿本來就單身主義,再頻繁碰到顧飛那位情場浪子的爛事,璿璿怕是更煩他們那種人了。
遊熠打量了會兒薑璿,轉而對許清詞說:“對了,唐吟找你的時候闖進老房子了。他敲破窗戶闖進去的,許思竹報警了。”
許清詞:“……”
許思竹今天搞出這麽大的事,竟然還有空報警。
薑璿有點動容了:“不說許思竹報警的事,單說唐吟破窗找你。清詞,唐吟今晚是真慌了。要說他之前喝酒的時候說在乎你,都是嘴上說說的,不可信,但今天,我和遊熠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你呢?”
許清詞低頭撚了撚手指上的薯片渣滓,沒說話。
遊熠看了會兒許清詞低頭避開視線的模樣,他漫不經心地對薑璿說:“唐吟剛剛問我她有沒有抑鬱症,他怕她在老房子裡自殺。”
薑璿:“……”
薑璿失笑:“赫奕集團的唐吟,這陣子被許大小姐折磨成這樣,都開始胡思亂想了?”
遊熠點頭:“誰讓他喜歡的是許大小姐呢,誰不知道許大小姐的心是石頭做的。”
薑璿也點頭:“是,看出來了。所以說,許大小姐是絕對不可能對唐吟心軟的,不管唐吟做什麽,許大小姐都看不上,不如我們去勸唐吟放棄……”
“好了好了,”許清詞算是受不了他們倆的一唱一和了,“受傷的是我啊,你們倆能不能心疼心疼我?”
許清詞嘟噥說:“那你們,到底要不要我是戀愛腦啊?”
遊熠輕輕笑了,他彎腰看許清詞,認真說:“清詞,我們只希望你快樂。看清楚自己的心,解開心結,沒有煩惱,你快樂,幸福,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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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詞腳踝拍的片子出結果了,沒骨折,回去冰敷再熱敷。
肩膀上的傷,回去後兩三天換回藥就行了。
遊熠和薑璿兩人都還有事,先走了。
他們倆離開後,唐吟開著許清詞的車,送許清詞回家。
車上,許清詞先和姑姑舅媽通了兩個電話,掛了電話後,她漫不經心地打量司機唐吟先生。
這位先生,今晚是有點讓她刮目相看了。
“私闖民宅啊唐總。”
許清詞吃著薯片說:“您都看見裡面沒開燈了,您為什麽還往裡面闖啊?”
唐吟看著前方的路,輕描淡寫地說:“因為怕你一個人在裡面故意不開燈。”
怕她在裡面故意沒開燈。
這麽輕的一句話,卻輕輕地拂過了她的心尖,讓她想象到了他當時怕她自殺的恐懼。
“許思竹報警了,姑姑處理好了。”
許清詞對他說了一句。
唐吟好似並不在意許思竹是否報警了,他點了下頭說:“好。”
許清詞想了想,忽然將自己咬了一半的薯片喂到唐吟嘴邊:“你餓不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