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都特麽給老子住手!”
一聲暴吼瞬間震住了現場的混亂。羅家楠一把拽過祈銘護到身後, 又劈手拽開揪老韓衣領的女人,緊攥對方的腕子,橫眉立目質問道:“你打的!?”
指尖的殷紅已經說明了一切, 但羅家楠不可能因為一道抓傷就去歐打一個年過半百的女人,即便是傷在祈銘臉上。可實在是氣不過, 一時間手上力道沒拿捏好,攥得女人“哎呦呦”直叫。此時周圍被他一嗓子震住的家屬們不幹了,大喊著“警察打人啦”又一窩蜂往他們身上撲。
一手攥著女人,一手護著祈銘和韓定江, 羅家楠暫時騰不出手來阻擋,當即被逼得連連退後。眼瞅著離自己最近的一男的舉拳往過招呼,他條件反射抬腿踹向對方。然而沒等兩人有任何肢體接觸,那男的卻忽悠一下騰空而起,眨眼間被一記利落的絆摔撂倒在地。冷不丁摔一人在跟前, 羅家楠愣了一瞬,又看彭寧壓上去撅胳膊上銬,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的,忽感欣慰——行吧, 孩子長大了,能頂個人用了。
醫院的保安及時趕到分開兩撥人。對面罵聲不絕, 還嚷嚷著要告羅家楠和彭寧。羅家楠無心理會, 一門心思顧祈銘臉上的傷。還行, 傷的不深, 是那女的美甲做得太硬,抓撓時不慎留下, 目測不會留疤。彭寧在牆角尋到了祈銘的眼鏡, 幸虧沒被踩了, 鏡架和鏡片都完好無損。聽說十幾萬一副,果然,一分錢一分貨。
不多時派出所的也來了,挨個問情況。韓定江說,胎兒引產下來確定死亡就立刻在手術室裡做了解剖,無骨折無髒器血管破裂,胎盤組織正常,無外力打擊痕跡,後面發現腦、肺、胰腺等器官已出現自溶,說明死亡時間超過四十八小時,早於孕婦被踢的時間點。他們屍檢時需要錄音,被引產的孕婦聽到了,出來告訴了家屬,家屬就把他們堵在了手術室外的走廊上。打祈銘的是孕婦的婆婆,派出所的一調她個人信息,發現其有過詐騙前科,決定帶回去好好調查一番——如果確認她在此之前就知道孫子已經胎死兒媳腹中了還去問打人者索賠,涉嫌詐騙。
被彭寧撂倒銬上的那個是孕婦的老公,因尋釁滋事被拘留過,正好搓一堆兒帶回去,母子倆有個伴兒。至於那名引產的孕婦,考慮到其身體原因,派出所留了兩名警員對其進行詢問。其他人批評教育一頓就可以放了。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可羅家楠看著祈銘臉上的抓傷卻是心有不甘,恨不能跟去派出所踹那男的兩腳——揍不了當媽的,揍兒子也行。
等祈銘從清創室裡消完毒出來,他使勁吹了吹傷口,問:“她抓你你怎麽不知道躲啊?”
“她要抓的是老韓,我擋了一下。”
言語間祈銘稍稍拉開彼此間的距離——大庭廣眾的,注意影響。左右環顧了一圈,又問:“老韓呢?”
“去派出所做筆錄了,待會你也得去,等我一會,我問完死者家屬陪你一起過去。”
“遺體拉回去了?”
“嗯,高仁他們拉回去了。”
一秒切換回工作狀態,祈銘摸出手機打給高仁:“先把屍表檢查做了,解剖等我回去……不用進櫃子,我待不了多久,這邊基本完事了……嗯,我會帶胎兒遺體回去,還要做組織學檢驗明確死亡時間……沒有,我沒事,被抓了一下而已……行,那就回去再說。”
掛上電話看羅家楠還在一旁眼巴巴地守著自己,祈銘抬手轟他:“去幹你的活兒,不用管我,我知道派出所在哪。”
羅家楠還是磨蹭著不肯走。他自己豁道口子,沒事兒,縫幾針得了,祈銘受傷可不行,更何況是傷在臉上!那大血道子抓的,跟抓他心臟上一樣!
不過他不走也不行了,彭寧打電話過來催,說舒元貞的遺體已經拖走,舒寍和張肅準備回酒店休息了。緊跟著苗紅那邊也給了消息,和舒元貞一起回過酒店的孫菲旻不見了,需要調派人手查找其行蹤。
“去忙吧,我沒事。”
看羅家楠那表情陰晴圓缺來回變,祈銘知道他是又想顧工作又想顧自己。其實沒那個必要,只是被抓了一把破點皮而已,倒是羅家楠自己,回回受傷都得進急診。都說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他也不指望經過今天這事羅家楠能體諒自己曾經擔過的心、以後少作死。
權衡片刻,羅家楠無奈道:“那我先過去了啊,你待會還得回醫院是吧?就在剛才那走廊上等我。”
“你一做問詢筆錄就是幾個鍾頭,不要為了我壓縮工作質量,我能照顧好自己。”念在夜裡小南瓜的優秀表現上,祈銘完全可以“善解人意”一回,省得羅家楠老說他床上床下兩個人。
——啊,不對,昨兒夜裡不是床,是車後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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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詢問,羅家楠確認舒寍張肅二人都不知道舒元貞的“兼職”業務。而有關李芯的問題,舒寍說,歷經十二年的蹉跎,李芯確實不甘心就此和舒元貞分手,但萬不至於買/凶/殺/人才對,再說她得了套價值兩百多萬的房子,天底下沒幾個人願意和錢過不去。
李芯的嫌疑暫時排除,從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她不該清楚舒元貞的動向。這次出差是公司安排的,舒元貞也是頭天晚上才接到通知,走得十分匆忙。而現場調查說明凶手對周邊環境極其熟悉,是常駐本地的人,尾隨其來此行凶的可能性極低。
還是得考慮黑吃黑被報復的情況,凶手行動迅速計劃縝密,必然事先在金耀的停車場裡踩過點。寶馬X3是舒元貞入住後通過酒店的服務系統租用的,在停車場裡有個固定的車位,羅家楠和陳飛商量,讓安排人手過舒元貞入住之後的停車場監控,看是否有人反覆出現在那個監控攝頭的范圍內過。這是耗功夫的活兒,安排下去不能乾等著,還得從其他方面下手,比如那個突然消失的孫菲旻,目前看來是個十分值得懷疑的對象。
“孫菲旻,女,四十四歲,本省人,大專學歷,已婚,與丈夫孟焱共同經營高檔煙酒茶禮生意,在市內有六家連鎖店面,名下有三套房產,一輛捷豹XEL和一輛MINICOOPER,她的手機現在打不通,家裡和店面都去找了,今天沒人看到她,她丈夫在廣州出差,也不清楚她的行蹤。”
聽完苗紅帶回來的信息,羅家楠盯著孫菲旻的照片陷入沉思。從身份證照片上看,孫菲旻相貌普通,後面整得有點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到了身份證必須得換的程度。他努力回憶在宴會現場時的畫面,畢竟孫菲旻在受邀之列,看能不能想起她和誰有過互動。只是當時人太多,他不可能對每一張臉記憶深刻。
一時半會沒有頭緒,他問苗紅:“社會關系查了麽?她丈夫有沒有說她可能去哪?”
“給了幾個電話號碼,歐健都打了,一概不知,其他社會關系還沒來得及查。”苗紅攤了攤手,“追機票火車票大巴票信息也沒動靜,銀行卡身份證無使用軌跡,手機的最後信號定位點是在她家附近,後面就關機了。”
窩進轉椅,羅家楠抱臂於胸,低頭闔目整理思緒。舒元貞死了,和他有過親密接觸的女人也失蹤了,兩件事之間必然有關聯。會是丈夫發現妻子與年輕男人之間的奸情,挨個誅殺泄憤麽?或者是這倆人合夥黑吃黑,先後被事主做掉了?再不然,主謀就是孫菲旻,找人乾掉舒元貞後獨吞黑錢?
聽完師父的幾個猜測,彭寧猶豫道:“她沒必要這麽乾吧?我看她也挺有錢的啊,兩輛車三套房六家店,我要有這好日子我太知足了,哪至於鋌而走險去殺人呐。”
歐健也跟著小聲逼逼:“有一輛車一套房一家店我就知足。”
呂袁橋屈指敲敲桌面,吸引倆孩子的注意力到自己身上:“做生意得撐門面,大多是人前光鮮,人後欠了一屁股兩肋的債,貨款、人工、車貸房貸、店面租金、借款利息,就孫菲旻這個規模的生意,一個月最少三十萬的挑費,再加上平時過日子什麽的,一年沒個四百萬純利潤根本扛不住。”
“……”
彭寧和歐健茫然對視,同感傻眼。每天一睜眼就倒欠一萬塊外債,擱他倆得抑鬱到跳樓。老話講,光看見賊吃肉沒看見賊挨打,果然還是生意人懂生意人,像呂袁橋就很清楚裡面的門道,他倆被人賣了還得替人家數錢。
安慰性地胡擼了一把彭寧的頭毛,呂袁橋轉向羅家楠:“師哥,就我上次給你拿的茶葉,號稱一泡十萬,你喝著感覺有什麽特別的沒?”
羅家楠正低頭抿生普,聞言差點噴二師弟一臉:“十萬?你看你師哥我拆拆能賣十萬不?”
“不必妄自菲薄,我要價一百萬,祈老師肯定不會還價。”呂袁橋調侃了一句,隨即正色道:“煙酒茶都是洗錢的利器,必然價格虛高,一進一出,來路不明的錢就洗白白了,師哥,我認為你的想法,大方向是正確的,孫菲旻參與了洗錢,她有六家店,左手賣右手收,從中賺取傭金。”
羅家楠滿腦子轉的都是自己喝完十萬塊一泡的茶後,把茶葉扔哪去了的事,早知道那麽貴就不扔了,拿回去煮個茶葉蛋也好啊!實話實說,沒覺得有什麽特別的,除了比平時喝的回甘濃鬱一些,可也沒濃出九萬九千九百九的差價來啊!
“師哥,師哥?”眼瞅著羅家楠倆眼發直,呂袁橋抬手“啪”的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
“啊?哦,以後喝就喝了,別告訴我多少錢,我特麽燒的慌。”羅家楠回手搓搓胸口,雖然走神但對方的話還是聽進去了:“那照你剛才說的,孫菲旻是怕被人發現自己參與了洗錢,藏起來躲風頭去了?”
“有這個可能。”呂袁橋點頭確認,“我等下去調高速出入口的監控錄像,她有兩輛車,盯著這兩輛車找。”
“行,你把老三帶上,師父晚上得回家哄孩子。”
苗紅聽了,遞羅家楠一“你真孝順”的微笑。其實呢,哄孩子是喬大偉的事,她負責哄好喬大偉就行了。
匯整完一天的工作信息,羅家楠拿上PAD,拉著彭寧去找方嶽坤匯報工作。陳飛和趙平生去廳裡開會了,走之前特意打電話叮囑他,走訪完了趕緊和大老板通個氣,這案子上面盯得很緊,別讓老方同志落下進度。還缺胡文治他們組的信息,有關金耀離職員工的信息排查,可老胡同志在案件走訪階段一向是乾到晚上八九點才回來,如果不是什麽特別要緊的情況,明天早晨再匯報不遲。畢竟局長也是個人嘛,也得吃飯睡覺不是?
出電梯到局長辦公室門口,見大門緊閉,羅家楠象征性地敲了兩下,沒等裡面召喚就擰把手直接進去。反正方嶽坤已經見怪不怪了,大不了呲得他兩句。可剛一推開門,他忽然定在原地,屋裡有倆,不,仨人——算上方嶽坤。
見羅家楠又不等招呼就進屋,還是當著外人的面,方嶽坤頓時沉下臉:“羅家楠,我叫你進來了麽?”
“啊?我聽錯了?我以為您叫了。”
羅家楠一反嬉皮笑臉的常態,話對著方嶽坤說,眼睛卻一直盯在沙發上坐著的兩個人身上——
雷智敏,還有……問劼禮。
TBC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