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夢裡看陳飛騎了半宿驢, 日頭初升之時,彭寧活活笑醒。吃早飯時又傳來個令人開心的消息——發廊老板被摁著了,在其姘頭家中。更讓人忍俊的是, 老板的藏身之處是被自己媳婦供出來的,警察一上門, 還沒開口問那女的就開始聲淚俱下的控訴丈夫有多渣,一口氣給了四個姘頭的住址。
跟派出所裡等著所長他們押人回來的時候,彭寧邊敲電腦邊感慨:“四個姘頭,真有錢, 擱我都養不起。”
“誰說找姘頭一定得男的養?你看看那照片,油頭粉面的,保不齊是人家富婆養他呢。”
聽得羅家楠一聲冷嗤,彭寧隨手點開發廊老板的資料。別說,是長得挺人模狗樣的, 比之前被分屍的卓明漢還俊,那張臉讓人看著就感覺是老天爺賞飯吃。
“還成吧, 沒你帥。”抓機會拍了師父把馬屁,彭寧暗搓搓瞄了眼羅家楠的表情, 感覺對方心情不錯,試探著問:“內個……楠哥……我年底之前……請……請個年假行麽……”
笑意瞬間凝在眼底, 羅家楠探過身重重拍上徒弟的肩膀, 故作認真狀:“你剛說什麽?我沒聽清, 再大聲說一遍。”
“沒……沒什麽……”
這彭寧哪還敢說啊, 好家夥手指頭跟鐵鉗子似的罩在肩上,感覺一個字不對能給他分筋錯骨嘍!昨兒竇荳給他打電話的主要意思是, 自己喜歡的歌星要去杭州開演唱會, 問他能不能陪著一起去。不強求, 看他時間,僅僅是希望能和男朋友一起旅個遊,留下共同的美好回憶。
當時他就想,一起旅遊那不得睡一屋裡麽?人家姑娘都這麽暗示他了,他要不積極點,還是個男人?可看師父這態度……算了吧,搞不好再給他從屋裡一巴掌扇出去。
羅家楠滿意地撒開手:“沒什麽就對了,年底是刑事案件高發期,請假?說句難聽的,除了老婆生孩子和死爹死媽,甭想!”
他是怎麽被陳飛壓榨過來的,到徒弟這必須繼代傳承。重案辦公室裡什麽最值錢?假期最值錢。不是不體諒熱戀之中的人的心情,他當初只能看著祈銘不能睡,也鬧過脾氣犯過渾來著。問題放了彭寧一個,呂袁橋放不放?歐健放不放?辦公室裡其他人放不放?不能因為是自己帶的徒弟就特殊照顧,那樣還怎麽讓底下人服氣?必須一碗水端平。
眼看請假無望,彭寧背過身給竇荳發消息道歉,說年底太忙了,實在擠不出功夫,等過完年輪著休的時候再陪她出去,除了出國,想去哪去哪。很快,竇荳回了消息,特別通情達理地表示,他忙就算了,自己找閨蜜一起去,還囑咐他出門在外記得添衣服,天氣預報說這兩天有大風降溫。
他回了張感動到淚崩的動圖回去,被羅家楠那2.0的鷹眼瞄到了,兜手一拍後腦杓:“別特麽賣萌了,趕緊連線,聽一下文哥他們的調查進度。”
彭寧收起手機,點開電腦上的電話會議軟件,呼叫辦公室那邊。接通後看歐健的大臉晃悠過去,然後是陳飛的聲音:“羅家楠上線了沒?”
羅家楠立刻:“上了上了,您說,我聽著。”
“我昨天把當時所有協助調查的分組負責人都問了個遍,確定沒派過人去那邊走訪過。”陳飛說話帶鼻音,聽著好像是有點感冒,要不就是鼻炎犯了。這幾天忽冷忽熱,單位一堆人犯鼻炎,高仁打噴嚏打的眼睛都睜不開,那鼻涕流的,跟犯了癮一樣。
羅家楠說:“他有金喜娣的身份證,但昨兒晚上審問知情人得到的線索是,那身份證應該在發廊老板手裡攥著,陳所他們連夜去拿人了,估計再過個把鍾頭就能押回來。”
“行,等你審完再碰,老胡,先介紹一下你們組的調查進度。”
今天的調查進度匯報由田敏燁進行,他嘴快,說話劈裡啪啦的,容易讓人錯過重點。胡文治有意練他,開晨會需要發言時倆徒弟輪著來,自己很少說話。
田敏燁介紹說,經進一步走訪吉美娟的親朋好友,大部分人都對她讚譽有佳,對她被害一事深感痛惜,唯獨有一個例外,就是吉美娟曾經的助理,叫魯鵬睿。魯鵬睿現年三十五歲,曾在福利院工作了近十年,後面調任去了街道辦事處。一開始接到電話,魯鵬睿並不願意接受詢問,表示自己已經離開福利院好幾年了,有關吉美娟的事情一概不知。但胡文治不相信他的說辭,因為通訊記錄顯示,在吉美娟被害的前一天,她還和魯鵬睿通過電話。既然人不來就上門去找,他直接給魯鵬睿堵在了其所工作的街道辦。
估計是擔心被警察詢問影響自己在單位的聲譽,魯鵬睿慌忙把他們帶到外面的奶茶店裡談話。對於和吉美娟死前的那通電話,魯鵬睿含糊其辭,說是對方打錯了。
“打錯了?打錯了能有將近二十分鍾的通話時長?”胡文治當場戳穿他的謊言,並一語打斷其繼續辯解的念想:“魯鵬睿,我們調查的是凶殺案,你是公職人員,該知道做偽證的後果。”
面對語氣平和但步步緊逼的胡文治,魯鵬睿糾結許久,終於坦誠了試圖隱瞞的事實——他和吉美娟有不正當男女關系,從他到福利院工作的第二年就開始了。那時的吉美娟年近四十,結婚多年且育有一子,已是福利院的副院長,而他剛剛大學畢業。並非是吉美娟利用權職潛規則小鮮肉,而是他被這位雖已步入中年,卻仍素雅得像一支蘭花的女領導所深深吸引。他知道對方有家庭,有丈夫,有孩子,傾慕在心卻不敢出口。直到某天去吉美娟的辦公室送資料,看到心愛的女人暗自飲泣,隻覺自己的心也要碎了,一時衝動便把人擁進懷裡。
吉美娟當場給了他一記耳光,隨後又不停地道歉。等彼此都冷靜下來,魯鵬睿鼓起勇氣表明心跡後,吉美娟也向他傾吐了內心的苦楚:被丈夫冷暴力長達十年之久,日複一日的精神折磨使她患上了抑鬱症;想離婚又無法面對親朋好友的質疑,畢竟在外人眼裡,他們兩口子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佳偶;沒有爭執,沒有家暴,沒有出軌,沒有一切觸及底線的行為,離婚,是她不懂珍惜,是她主動破壞家庭,父母不會理解她,孩子也還小,需要父親的陪伴。
吉美娟給他看自己腕上的燙傷,說是前幾天的晚上胃疼得厲害,想要杯熱水,便喊分房而睡多年的丈夫幫幫忙。丈夫房間的明明是有亮光的,說明他在看手機,可聽到妻子的喊聲,亮光倏地暗了下去,毫無回應。她只能自己一點點撐著牆摸去廚房燒水,挨著疼等電熱水壺裡的水燒開,卻因手抖拿不穩杯子而將開水倒到了腕上,她記得自己當時叫的很大聲,可丈夫的房間裡依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徹底崩潰了,跪在廚房裡哭了整整一宿。到早晨丈夫起床後看她還蜷縮在廚房裡,只是輕描淡寫地扔下句“你發夠瘋了沒有?讓兒子看到你這個鬼樣子,他會怎麽想?”。淚已乾涸,那一刻,望著灶台邊的刀具組,她想到了死,想到殺死這個不知因何緣故一定要折磨自己的男人再自殺。可她終究沒有勇氣抽出一把刀來,不值得,太不值得了,為了這個冷漠的男人,不值得讓兒子背上“母弑父”的標簽。
從那一天起,魯鵬睿便下定決心,他要給這個孤獨的女人最體貼的關懷和最熱烈的感情。盡管吉美娟短時間內不可能離婚,他也不會放棄等待。可是一年,兩年,三年,五年,十年,等待遙遙無期,家裡催婚的壓力越來越重,他不得不給吉美娟兩個選擇:一,離婚,他一定不顧世俗眼光,正大光明的娶她;二,放手,彼此都放手,他離開這裡,去一個沒有她的地方重新開始。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吉美娟選擇了後者,並動用自己的關系把他調離了福利院。拿到調職通知書的時候,魯鵬睿才意識到自己十年的等待不過是一場玩笑,堅持更是天真到可笑。這女人看重名譽勝過一切,她無法容忍自己身上出現汙點,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和他有任何結果。
“我還是離開了,帶著滿心的不甘和傷痛。”魯鵬睿無奈而歎,又自嘲一笑,“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在外人眼裡的一切都是完美的,善良,無私,有無人可及的責任心……她真的對自己非常苛刻,多年來她一直堅持捐出一半的工資給福利院的救助基金,一個月都沒落下過……可她要的從來就不是錢,她要的是名譽,是他人的讚美和仰望,追求名譽的人比追求金錢的人更偏執,更不可理喻……就說她離婚那事,對外說的是她丈夫出軌,其實呢,是她丈夫發現了我以前寫給她的情書,事情暴露了才提出的離婚……說實在的,雖然我瞧不上那男的,但離婚之後他一句有關美娟的壞話都沒說過,別人問就說是自己的錯,單就這一點來說,我還是挺佩服他的。”
胡文治又問他和吉美娟是否還保持著情人關系,他說兩人斷的很乾淨,他就快結婚了,不希望再起波瀾。至於那通電話,是吉美娟說自己要結婚了,告訴他一聲,邀請他帶未婚妻一起去參加婚禮。那天吉美娟說著說著就哭了,說對不起他,他也哭了,二十分鍾的通話,倆人有十五分鍾在對著哭。所以早前接到警方要求他去協助調查的電話,他本能地產生了回避的念頭,因為他並不是個善於說謊的人,一旦接受詢問,必然會影響吉美娟的名譽。
等田敏燁做完匯報,胡文治總結道:“對魯鵬睿的詢問,不能說對案件進展有太大的幫助,但從另個一側面揭示了吉美娟不為人知的一面,結合祈老師他們發現嫌疑人DNA的位置和遺留方式,我們現在有理由懷疑凶手可能也和吉美娟產生過感情糾葛。”
羅家楠隔著視頻通訊認同道:“如果凶手真是丁奇的孿生兄弟,那歲數正和魯鵬睿相仿,吉美娟很可能不止有一個情人,從丈夫身上得不到的關愛,都從小鮮肉身上找補回來了。”
話鋒一轉,吼歐健:“老三!讓你查丁奇的通訊記錄有譜了沒?”
歐健正塞了一嘴的紫薯包,聞言立刻:“有有有!我查到一通從海源分局座機打出來的電話,時間點基本能對上丁奇的供詞。”
嗯?羅家楠轉頭和彭寧詫異對視——艸了,還真特麽是警察打的。
TBC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