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音兒還沒落地, 羅家楠轉頭衝出店外,眼瞧著老羅警官、小柴還有彭寧朝著一小電驢拔足狂追,旋身奔上吉普車, 打火掛檔給油門,一氣呵成飛速追趕。追上目標超車打輪一腳刹車踩死, “吱”的一聲,截住了小電驢的去路。冷不丁橫了輛車在前頭,小電驢駕駛員躲閃不及,眨眼間連人帶車翻到在地。後面追他的仨人接連撲上, 把人結結實實摁在了馬路中間。
羅家楠推門下車,一邊抬手示意後車避讓,一邊問彭寧:“你們追他幹嘛啊?”
“我也——我也不知道——看老羅他們——他們追我就追了。”
彭寧一臉蒙圈,人跑得呼哧帶喘的。忘了手裡有備用鑰匙了,不然何苦百米衝刺一遭。
羅家楠又將目光投向老羅警官。可累死這把老骨頭了, 氣兒都喘不勻。第一個撲上來的是小柴,看著挺瘦, 勁兒不小,一把就給電驢駕駛員撲得動彈不得。等把人拎起來, 老羅警官使勁咽了口唾沫,氣喘籲籲的:“這小子——這小子是死者的同居人, 鄰居給我指認的——當時他——他正要下電動車, 一看見——看見警察朝自己來了推車就跑!他跑——跑我不就追麽!”
“您歇歇, 歇歇。”
羅家楠示意彭寧把車開到一邊, 以免阻礙交通,然後跟小柴警官倆人就地搜身——是得看見警察就跑, 這駕駛員身上藏著一小袋冰, 看起來是剛從上家那買過來, 準備回家瀟灑一番。
對於吸毒之事,駕駛員當場承認,於是轉臉被押回車上。身份證信息表明,駕駛員名叫孫一鵠。看過死者的畫像,孫一鵠承認認識死者,說倆人是毒友,堅決否定彼此間有男女朋友關系。
孫一鵠說:“她不是天天住我這,就是有了貨了,過來一起飛一口。”
“飛完好打一炮,對麽?”
羅家楠問。冰是興奮中樞神經的毒品,溜完冰X欲亢奮得散勁兒,所以溜冰多是聚眾,溜完身邊好有個人可用。單從傳播疾病的危害來講,聚眾溜冰不比共用針頭小,溜完神志不清,沒人有腦子還惦記戴個套。有人說拿冰能戒粉兒,純屬扯淡,一個沒戒掉另一個又上了癮,雙倍加速死亡進程。
孫一鵠遲疑了片刻,說:“她本來就是賣的,跟我一起飛,她省點錢……我……我不能讓她白佔便宜。”
“呵,人家還佔你便宜?”羅家楠嗤出聲冷笑,“她本名叫什麽?哪的人?”
孫一鵠那腦袋跟撥浪鼓似的:“不知道,我是在發廊認識她的,就知道她花名叫小冰,冰清玉潔的冰。”
“哪個發廊?”
孫一鵠說了一名字,老羅警官一聽就知道是哪家,隨即將地址告知羅家楠。既然那地方有賣/淫/嫖/娼活動,那就不能明著去走訪,羅家楠轉臉又給派出所所長打電話,要求組織一次清查活動,要抓就抓現行。所長當即安排人手摸排,確認該場所涉嫌違法後迅速行動,一舉抓獲了六名嫖/娼人員和八位失足婦女。遺憾的是老板不在,好在有名有姓的也跑不了。
羅家楠帶彭寧連夜審訊,從主管其他姑娘的賣/淫/女嘴裡問出了死者的真實信息:金喜娣,歿年三十一歲,已婚,兩個孩子,丈夫前年因吸毒被抓,第二次了,按規定需實行強製戒毒,進了戒毒所。金喜娣溜冰年頭不長,是丈夫被抓之後她為圖生計出來賣/身時染上的。她說不知道這玩意怎麽會那麽難戒,想試試,結果一吸上就停不下來了,賺來的錢除了很少一部分寄回家裡養活孩子,大部分都被她抽掉了。
發廊主管不是第一次被抓,進訊問室後還老神在在的,問羅家楠要了根煙,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回答問題:“阿金體質不太好,一抽嘴上就起泡,客人嫌棄,攬不到生意隻好去路邊攔大貨,只要按時交份子錢,老板也不怎麽管她。”
彭寧問:“她失蹤那麽久了,你們為什麽不報警?”
“開玩笑,巴不得離你們警察遠點呢,還報警?”主管笑噴出口煙,輕描淡寫的:“我們這來來去去的姑娘多了,和大貨司機看上眼、跟著走的也不是沒有,誰沒事兒管那閑事啊,家裡人都不找。”
“她家裡人沒找過她?”
主管晃了晃腦袋:“沒,反正我沒遇見過,你可以問問我們老板,到這之後身份證都交給老板了。”
身份證?羅家楠想起雜食店老板娘說的,那個“警察”是拿著死者身份證前來走訪的,可照這女人的說法,金喜娣的身份證應該在發廊老板手裡攥著才對。該說不說,能從一違法犯罪人員手裡誑出死者身份證,這人扮警察扮的還挺在行!
從訊問室裡出來,彭寧謹慎地問:“楠哥,你說嫌疑人不會……不會是個真警察吧?”
這也是羅家楠所糾結的點。執法者犯法的可怕之處在於,他們擁有較強的反偵察意識,熟悉流程和刑偵手段,即使被抓也有可能逃脫法律的製裁。之前彭寧和陳飛確認過了,沒派人走訪過這一片兒,那名走訪金喜娣信息的“警察”到底來自何處,無人知曉。給雜食店老板娘看照片了,認不出來,她說一天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了,沒心思花時間去記一個走訪的警察長啥樣。
眼下先把發廊老板抓著是正事,食雜店老板娘認不出嫌疑人,這老板八成能認出來,到時候把丁奇的照片和其他人的混一起讓他辨認看看。
已是入夜時分,羅家楠決定帶彭寧在車上湊活一宿。賓館倒是有,他不樂意住,拿腳趾頭想都知道,這破地方的賓館床單開紫外光照上去得有多花哨。所長邀請他們去值班休息室睡,但今天參加行動的警員人數眾多,得有地方休息,羅家楠不好意思和人家搶床。出門在外不像能和單位裡一樣大大咧咧,裝也得裝出個人樣來。
上車調整好座椅靠背,羅家楠半躺在副駕上,打開微信刷祈銘發來的外甥女照片。祈銘說,為了幫自己接人,問劼禮今天沒開超跑,而是開了輛奔馳GLS,七人座,空間大。臨走還把車留給了文森特和祈珍,說衝祈銘的面子,免押免租。
還好問劼禮沒把車留給祈銘,要不羅家楠現在就得一腳油奔回去。就當他自尊心作祟好了,但凡有個男的試圖接近祈銘,腦子裡必得拉響警報。他當然明白人家未必對祈銘有其他想法,事實證明多年來真對祈銘有想法的只有他自己而已,別人要麽是出於傾慕祈銘的名望,要麽是認可祈銘的專業素養,總而言之都是正常的人際交往。
啊,也不是,那條鰻魚就對祈銘動過腦子來著。不過最近兩年好像踏實了不少,沒隔三差五再給祈銘打電話扯閑篇了,貌似是有對象了?
看時間祈銘肯定睡了,他沒回消息,而是打開朋友圈,在祈銘發的外甥女照片下面暗搓搓地點了個讚。看到自家老媽也點了個讚,還留言“好漂亮的小美女,周末帶家裡來吃飯啊”,膝蓋一疼趕緊扣下手機。正準備閉眼眯一會,忽聽後座上傳來“嘶”的一聲,下意識回頭:“怎麽了你?”
“剛沒注意,手上剮了個口子。”彭寧摸黑給他展示掌側的傷口,“可能是撲孫一鵠的時候蹭小電驢的擋泥板上了。”
屁大點口子,羅家楠根本不當回事。可轉念一想徒弟畢竟是特招進來的技術型人員,沒吃過他們大學四年軍事化訓練的苦,又起身從手套箱裡摸出包消毒紙巾扔向後座,隨口叮囑道:“擦擦,別感染了。”
從後視鏡裡看到彭寧呲牙咧嘴清理傷口的畫面,羅家楠嫌棄皺眉,現在的年輕人是越來越金貴了,擱陳飛他們那會,肋骨骨折了歇兩天不照樣跑案子?
想起陳飛,他又想起從遲晏那聽來的黑歷史,一個沒忍住,鼻涕差點笑出來。那動靜聽得彭寧莫名其妙,以為自己哪丟人了,上下左右看看,確認褲/襠沒扯,不禁疑惑道:“怎了楠哥?”
他不出聲還好,一出聲,羅家楠頓時笑得淚眼婆娑。遲晏給他講陳飛黑歷史的時候彭寧正好出去上廁所了,沒聽著。之前還想著跟徒弟分享,忙忙叨叨的給忘了,正好,眼下夜深人靜的,說出來樂呵樂呵——
當年陳飛、趙平生和遲晏他們三個一起去追逃,到嫌疑人老家守株待兔。溜溜守了半個月,終於有了嫌疑人的消息,據說是打算去二姨家躲風頭,於是他們三個就埋伏在嫌疑人二姨家周圍,只要人一冒頭就抓。
陳飛能打能跑,守後門,趙平生和遲晏守前門。可等了一天一宿人也沒出現,就在他們以為情報不實準備撤離時,村頭來了輛摩的,突突著朝嫌疑人二姨家的方向駛去。確認目標嫌疑人就坐在摩的後座,假裝圍觀老頭兒下棋的趙平生和遲晏開始行動。然而就在他們收攏包圍圈的同時,一老頭兒突然賴棋了,和對手吵吵了起來,爭執聲一下就吸引了嫌疑人的注意力。
其他人都在看熱鬧,只有倆面生的男人遠離人群朝摩的靠近,嫌疑人瞬間意識到這是警察來抓自己的,當機立斷推摩的司機下車,搶過摩的掉頭朝村口逃竄。聽前面趙平生和遲晏鳴槍示警,陳飛翻牆衝過來一同追趕。可人哪有摩的跑的快啊,身邊也沒輛車可用,就在趙平生遲晏他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瞅著嫌疑人即將逃之夭夭之際,忽聽身後傳來陳飛的吼聲——“老鄉!警察!征用下你的驢!”
倆人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看陳飛騎著隻牲口擦身而過,衝摩的狂奔而去。後面還有位老鄉揚著鞭子追趕,邊追邊嚎:“騾子!我的騾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聽著羅家楠繪聲繪色的講述,彭寧笑出豬叫,分不清驢和騾子不是重點,重點是陳飛敢騎:“後——後來呢?追——追上了沒有?”
“沒,遲局說,陳隊被驢,啊不是,被騾子掀溝裡去了,他和趙政委撈了半天才給陳隊撈上來。”
羅家楠邊笑邊擦眼淚。這事兒從來沒聽趙平生和陳飛提過,想來提起也是丟人。怪不得陳飛特意問遲晏有沒有和他說過什麽,就這黑歷史,他能笑到退休去。
TBC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