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出乎意料的消息
客棧內是一片沉寂,半晌,古瀟歎了口氣。
琴箏本以為要挨訓,已經微微低頭做好了準備。卻不想,古瀟伸出手摸了摸琴箏的頭,道:“這次真是多虧小箏你了。”
這話說得頗有點語重心長。
琴箏詫異地抬頭,正對上古瀟一雙含笑的眸子。
“短短幾日,就能把事情想的這麽周到,連雲家的意圖都分析地徹徹底底,不愧是小箏啊。”古瀟繼續道:“所以這幾日,你和雲瑤姑娘在找的不是什麽凶手,而是在製造吳天法是凶手的證據吧?”
琴箏點頭。
“那雲瑤姑娘提前回來,是為了安排山茶的事?”
琴箏又點頭。
“怎麽說呢……”古瀟用手指撓了撓臉頰,道:“能和雲姑娘配合到這種程度,真是很了不起。偽造吳天法的殺人線索可比讓山茶主動招供難得多。”
憋了半天,琴箏還是忍不住道:“姐姐,你……不怪我嗎?”
“怪什麽?”
“不管怎麽說,我也是栽贓了別人。本質上和他們沒有任何區別吧……”琴箏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都不敢看古瀟了。
古瀟哈哈一笑,道:“怎麽沒區別?”她將一條腿支在床上,用手撐著臉頰,道:“在別人不侵犯我們的時候,我們要保持善念。但是他們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再不反擊不是太憋屈了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她停頓一下,又道:“何況,你說過了。他們不無辜。”
“姐姐,你……”
“是不是以為我肯定不同意你這麽做?”古瀟笑著道:“我沒那麽好心,髒水都潑過來了還能心平氣和地原諒他們。沒什麽糾結的,這件事就讓它過去了吧。”
琴箏看起來松了口氣,她道:“姐姐,是不是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吃東西?我準備了飯菜,先吃些東西。等到晚上,我給姐姐修複靈脈。”
“誒?”古瀟疑惑道:“你做了飯菜嗎?”
琴箏道:“啊……不是,之前掌櫃還在的時候,我和他說好的。”
古瀟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有多問,和琴箏一同下了樓。狐七已經等在下面,大堂中除了他們幾個外空無一人,桌子上擺放著非常豐盛的菜肴。
“哇!這簡直就是宴席了吧?”古瀟非常震驚地看著面前的一大桌子菜,道:“雖然看著真的很有食欲,可是這些也吃不完啊……”
狐七卻道:“吃得完吃得完!再來一桌都沒問題!”
古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好啦,知道你能吃了。不過雖然是妖,狐狸的肚子也沒多大吧,你別撐壞了就好。”
琴箏看他一眼,道:“姐姐,我們也吃飯吧。”
古瀟和琴箏在這家明心客棧足足休息了半月,最後,在古瀟的強烈建議下,琴箏終於同意離開這裡,出發去找天蠶絲做追魂箏的箏弦。
“小箏啊,你聽說過這裡嗎?”古瀟面前攤著一張地圖,上面彎彎繞繞地畫了不少路線,最後兜兜轉轉的終點就是千蠶洞。“我怎麽看不太懂?這個地圖應該從哪裡開始看啊?我們現在在哪裡?”
琴箏微笑道:“姐姐,你看這裡。”她伸出手,指著地圖下面一個位置,道:“這裡遠離鬧市,也是我們現在的位置。”她的手慢慢上移,一直到了地圖的上方,道:“你看,這裡就是千蠶洞了。如果不禦劍的話,大概需要一個月左右才能到。”
古瀟道:“這還蠻久的啊……好像我們當年從希冀村到北市就差不多一個月吧?”
琴箏點頭道:“的確如此。”
“那千蠶洞已經脫離玉瓊灣的地界了嗎?”
“這倒不是。”琴箏道:“可能玉瓊灣地界比較大。”
當然,也可能是當年行的路程……
這後半句琴箏沒有說出口。
“嘛,總之如果地圖沒問題,那千蠶洞就在這個位置了。”古瀟道:“我們禦劍去吧?”
琴箏卻果斷道:“不要。姐姐的靈脈一定要靜養,接下來的一個月姐姐都不要用靈力了。”
古瀟掙扎道:“小箏啊,我的靈脈完全沒關系了呀!就讓我……”
琴箏依然毫不退讓道:“不行。姐姐的身體是最重要的,琴不琴弦的以後再說。”
“可是……”
“不行。”
“但是小箏,我……”
“姐姐。”琴箏斬釘截鐵:“這個沒得商量。”
古瀟發現,琴箏只有在她的事情上特別堅決,其余的情況下琴箏都很聽她的話。然而,琴箏堅決起來是肯定沒得商量的。
最後古瀟隻好道:“那好吧。”但是她還是決定不死心地再掙扎一下,道:“小箏,這樣,我用靈力的時候一定先和你打個招呼,你同意了我再用,這樣好不好?”
“不……”
還未等琴箏的“行”字出口,古瀟搶先一步上去抱住了琴箏,道:“小箏,拜托嘛,我保證肯定不亂用,好不好?”
古瀟這麽一撲,琴箏整個人都僵住了。半晌,她才歎了口氣,道:“好吧,姐姐一定不要勉強,靈脈有什麽問題或者是有什麽需要一定要和我說啊。”
雖然總感覺這場面似曾相識,但古瀟不得不承認,撒嬌對琴箏而言真是極有用的。撒嬌成功的古瀟心情極好,她笑了兩聲,開心地收拾行裝去了。
第二日一早,古瀟和琴箏帶著狐七踏上了去千蠶洞的路。
去千蠶洞需要路過玉瓊灣的鬧市。
玉瓊灣和半月前已經完全不同了。
吳家和徐家兩家都扯上了白色的綢緞,連門口的燈籠都換成了白色。行人都是神色匆匆地趕路,整個街道既混亂又髒汙,完全不像半月前那樣熱鬧和諧。
這是什麽情況?
古瀟在街邊買了點小吃,然後向街邊的攤主打聽道:“請問玉瓊灣這是怎麽了?為什麽現在是這個樣子啊?”
攤主道:“姑娘有所不知,半月前,徐家的獨女徐小姐死於非命,據說是吳家的那個小霸王殺的。反正後來徐老爺把小霸王押走了,吳老爺想了各種辦法,硬是半個月沒見著人。昨兒個說是那個小霸王給徐小姐償命了!這不,白絹花白綢子都掛上了。”
“但是,他們兩家的事怎麽搞得整個集市都變樣了?”
攤主無奈道:“吳家靠經營茶園起家,做的是大生意,這兩年發展得極好,他們家的勢力幾乎遍布了所有領域。他們和雲家又是交好,每年雲家的玉瓊茶都是吳家提供的。徐家更不用提了,那徐老爺可是什麽高階修靈者,除了雲家也就他們了。誰敢惹?平日裡,玉瓊灣的生意往來幾乎都是吳老爺負責,而治理安定則是徐家來負責。”他壓低了聲音,道:“他們兩家現在打得不可開交,還哪有工夫管我們這些百姓?雲家的人現在也沒個反應,沒人管著,玉瓊灣可就亂了套了。什麽地痞無賴都能在這裡撒野,我們這些小商小販只能躲著走了。”
古瀟道了謝,和琴箏對視一眼,轉身打算啟程。
這個事她們管不了。
雖然過程非常波折,但是不得不說,雲家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正打算離開,古瀟便看見前方一陣騷動。看來是什麽地痞無賴過來搗亂了。雖然大事管不了,但是解決兩個小流氓還是綽綽有余的。
古瀟道:“小箏,我們過去看看吧。萬一是誰受了欺負……”
琴箏點頭道:“好。但是姐姐不要用靈力了,等下交給我解決就好。”
古瀟應了,然後率先走上前去。淺桃色的衣擺映入眼簾,袖口處繡著一片淡紫色的荻花。
這是……
古瀟震驚道:“連姐?!”
被圍在中間的連輕舟抬起頭,面紗遮住了她的半張臉,但她眼睛中流露出的是淡淡的哀愁。
這個眼神,果真是連輕舟!
未等古瀟有所動作,琴箏便用了定身術將周圍的人定住了。古瀟將連輕舟從人堆裡拉出來,道:“連姐,這怎麽回事啊,你不是在晹宮做客嗎?怎麽被混混纏上了?”
連輕舟搖頭,道:“我想辦的事已經辦好了。來這裡本是想散散心,沒想到現在這個地方亂成這樣。”
“這些人……”古瀟定睛看著這些圍住連輕舟的人,他們身著錦袍,打扮得也算體面,完全不像是混跡市井街頭的潑皮無賴。而且……看著好像還有點眼熟?古瀟道:“他們這是怎麽回事?”
連輕舟道:“我也不知。是普通的劫匪無賴吧。”
“這打扮雖然沒多華貴,可是怎麽也不像缺錢的人吧。”古瀟繞著其中一個人轉了一圈,道:“特別是這個,身上還有玉佩呢!看著也是個大戶人家的,怎麽能出來打劫?”
這時,那個佩著玉佩的人開口了,他道:“古瀟姑娘,我們再不敢了。饒了我們吧。”
琴箏道:“姐姐與他們見過?”
古瀟也很好奇,她道:“你認識我?”
那人道:“您的大名我們哪敢不記著……您之前還把我們打了一頓,還有印象嗎?”
古瀟更納悶了。她還打人家了?
“姐姐。”琴箏低聲道:“是不是雲三小姐的那次……”
啊!古瀟恍然大悟。可不就是那次嗎?!
當時是在一個小巷子裡,吳天法帶著一幫公子哥欺負雲中淚,被她撞見了。她把這些人教訓了一頓,還說以後再有這種事她見一次打一次。
罪過罪過,打了人以後居然把人家的樣子忘得這麽徹底……
古瀟尷尬地咳了兩聲,道:“那你們怎麽回事,這次還出來打劫?忘了挨打的疼了?”
那些人連忙道:“不敢不敢不敢!我們沒忘……只是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沒辦法?什麽意思?”
為首的那個道:“姑娘,我們本來只是街頭的小混混,因為我們大哥照顧才能混成如今這麽體面的樣子。我們今天不是來打劫的,而是,而是想找人幫幫忙而已。”
饒是他們沒有細說,古瀟也知道他們口中的“大哥”是誰。她道:“你們想救吳天法?”
那些人點頭。
“可是他殺人了,他害死的人可是有不少,總得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些代價吧?”
那人道:“我們知道,以前我們確實是做過不少錯事,但是這一次一定不是大哥做的。他是冤枉的。”
古瀟心道:“我也知道他冤枉,但是冤枉有什麽辦法,被徐家和雲家盯上了,他這純屬於替罪羊。”
她道:“可是你們沒看見吳家門口掛了一堆白綾?吳天法說不定已經沒了。”
那些人紛紛道:“不會的!我們打聽過了,徐家放出的是假消息,他們現在正把大哥關在密室裡審問呢!”
古瀟又道:“徐小姐人都死了,你覺得徐家會放過你們大哥?”
然而,那些人卻七嘴八舌地道:“徐小姐沒死!”
古瀟愣了一下。徐文莠沒死?
啊,也有可能。
本來她就是假死,萬一有解藥救活了,或者是徐家找了大夫給醫活了呢?徐家這麽大個家族,應該也不會不采取任何措施吧。
見古瀟不語,那些人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為首的那個又道:“就算她真的死了,吳家勢力這麽大,徐家也不會輕舉妄動的!”
古瀟哭笑不得。敢情是在胡說啊?
她繼續道:“你們的消息倒是很靈通啊,看來是找到幫手了?”
那人道:“姑娘,實不相瞞,我們弟兄已經找了二位好久了。可是我們幾乎翻遍了玉瓊灣,愣是沒找見兩位的蹤影。還請您出手搭救搭救我們大哥吧。”
古瀟歎了口氣。
她是不打算趟這個渾水了,但是不管怎麽說,吳天法現在這樣和她們多多少少沾些關系,若是沒遇見這些人還好,但現在這個情況,甩手就走好像也有點於心難安。
那些人雖然被定住,但還是懇求道:“姑娘,現在能救人的就只有你們了。再晚下去,他就真的沒命了。”
琴箏低聲道:“姐姐,你想怎麽辦?”
古瀟搖頭道:“抱歉。此事並非因我們而起,我們來此只是想看看傳說中的‘雲空盛景’,至於這些家族之間的糾紛,我們不想過問。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那些人看上去情緒低落了不少,可也沒再多說什麽。
琴箏解開了他們的定身術,道:“你們可以走了。”
那些人忙不迭地跑了。
人群散去後,連輕舟道:“這次多謝你們了。不然被他們纏著,脫身有些麻煩啊。”
古瀟擺擺手道:“都是小事,連姐別客氣。”
琴箏卻道:“連姑娘剛才倒是很鎮定,想來這些人也奈何不了連姑娘才是。”
連輕舟搖頭道:“就算我慌慌張張,也沒辦法脫身。除了鎮定下來,也沒什麽選擇了。”她看著那群人離去的背影,道:“他們剛才說的事,是半月前的那起凶案嗎?”
古瀟點頭道:“正是。我和小箏也因為這件事被牽扯進去了,總之比較複雜。雖然過程不太好,不過我們總算還是證明了自己的清白了。這件事連姐也有耳聞?”
連輕舟卻不知為何怔了一下,古瀟又叫了她一次,她才回神道:“抱歉,這些日子有些疲乏,總是會走神。”她繼續道:“我剛剛離開晹宮,只聽到了一點大概經過。你們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
古瀟道:“不好說,隨便走走吧。我和小箏沒什麽目標,一切都隨心情。”
連輕舟行了一禮,道:“古瀟,琴箏,我也該回去北市了。”
“連姐就要走了嗎?”
連輕舟淡淡道:“是啊,荻花樓不能總是沒有掌櫃吧。你們還會回望靈山嗎?”
古瀟笑道:“世界這麽大,總要四處逛逛嘛。”
“那這個孩子是……?”
連輕舟說的是已經化成人形的狐七。
古瀟介紹道:“這個孩子是我們撿到的,大抵是迷路了。我們帶他一陣子,找到他的同伴就分開了。”
連輕舟點點頭,沉默片刻,忽然道:“修靈世家之間的問題很複雜,能夠脫身是最好。”她頷首,道:“那麽我便回去了。若是有緣,也許過一陣子還會見到你們。”
古瀟忽然道:“連姐,等一下。”她從包裹中取出一隻刻有牡丹花紋的香木盒,道:“一直以來沒少麻煩連姐照顧,先前去北市的時候就想著把這個送給你,但是後來出了些情況,一直以來也沒能送成。”
連輕舟接過木盒,道:“胭脂嗎?”
古瀟點點頭,道:“雖然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但也是小箏和我的一點心意。”
連輕舟淡淡一笑,道:“多謝。”她又行了一禮,道:“那我就回去了。我們後會有期。”
古瀟和琴箏亦是回了禮,道:“後會有期。”
連輕舟走了,古瀟聳聳肩,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琴箏微笑道:“姐姐,是有什麽心事嗎?”
古瀟支吾半晌,頗為抱歉地道:“小箏,我果然還是放心不下……就算那個吳天法該死,但也要為了他曾經犯下的錯而死。這樣死了,總覺得不明不白的。所以我還是想……”
“姐姐,我明白。”琴箏的臉上是淡然的笑意,她道:“我早知姐姐一定會這樣做。”
準備出發前往千蠶洞的狐七已經一臉茫然了。他道:“你剛才不是說不管了嗎?”
古瀟用手指敲了敲他的腦袋,道:“當然不能直接答應啊。萬一救出來了,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出去亂說?我們查出來的凶手,我們再把他救出來,被人知道了,想脫開關系也脫不掉了。”
狐七捂著頭“哦”了一聲,然後後知後覺道:“不能拍我的頭!否則我會長不高的!”
古瀟又伸手在他額頭上戳了一下,哈哈笑道:“不知道怎麽回事,總覺得看著你還挺親切的,手也管不住,老是想戳你的頭。”
狐七鼓著一張包子臉,道:“不許戳啦,再戳,我就,我就……”
“就怎麽著?”
一道橘色的光閃過,原先狐七站著的地方出現了一隻毛色發亮的小狐狸。他道:“嘿嘿,我變回原形,看你還怎麽戳。”
“也不影響啊。”古瀟蹲下`身,很快地在狐七毛茸茸的腦袋上摸了一下,道:“誒,狐狸形態的你手感意外的好啊,你乾脆不要變回來了。”
這話說完,狐七立刻化回了人形,退開數步遠,道:“你你你!你不要過來啊!”
“好了好了,快回來吧。”古瀟道:“我不逗你了就是。在大街上變來變去的,也不怕人家看見。”
狐七卻好像非常抵觸,一邊後退一邊要開口。這時,琴箏看了狐七一眼,狐七便又磨蹭著回到了古瀟的身邊。
“既然姐姐決定要管這件事,我想告訴姐姐一個消息。”琴箏道:“徐文莠小姐沒死。”
——
唔,看到評論裡有小可愛對世家產生了不太好的印象,所以想要解釋一下。在本文的這個世界裡,沒有劃分極為明確的善與惡,事情也不是非好即壞的,只是因為他們站在不同的立場上會做出不同的選擇。特別是四大修靈世家這樣的大家族,世家的主事人需要顧慮的東西很多,他們會勾心鬥角玩弄心計,但是他們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互相製衡的。天靈大陸的世界裡需要這些世家維持秩序,他們也會守護百姓們的安全喔。
當然,沒有在為世家們說好話,這幾個家族裡的人都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評判他們好壞的。不過……他們的套路的確很深,因為……後面就會知道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