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黑暗中的計劃
  “如此大規模的濁氣擴散當真是前所未有。”水藍衣裙少女模樣的人面色沉沉，不過不多時便恢復了笑意。此人笑起來極為嬌媚明豔，若是沒有配上剛才用腰間短刀把一隻怪物的頭切下來的動作的話，倒真像個天真俏皮的富家小姐。“還好還好，我們來的還算及時。你說是吧，我親愛的妹妹？”

  被叫到的人也不知是因為什麽，聽完這句話後嘴角抽了抽，淡淡道：“離憂，別再鬧了。趕快布置結界，不能讓更多的濁氣和怪物跑出去。”

  “放心放心，你還信不過人家嗎？”離憂眨眨眼，道：“剛剛跑出去的那幾個不是讓我拎回來了？要不是被擺了一道，叫那個村子絆住手腳，我們早就到了。”他又微斂了笑意，道：“亡祭，也不知道族長大人怎麽樣了。”

  “族長大人的實力遠在你我之上，她擅長佔卜和巫術又擁有幻晶，不會有事的。”亡祭道：“她還有祝司留給她的白骨手串和鎖魂鏈，就算敵人強大，她也足夠自保了。”

  “亡祭。”離憂的面色並無緩和，他嚴肅道：“我擔心的不是族長大人不能自保，而是……怕有人拖她後腿。”他沉聲道：“假使那群家夥求族長大人保護他們呢？以族長的性格，她會置之不理嗎？”

  “……不會。”

  離憂的短劍刺入一隻怪物的頭顱，道：“可是，冒著危險去救那些忘恩負義勾心鬥角的人，真的值得嗎？”

  沉默半晌，亡祭道：“族長大人有她自己的想法，至於我們，問心無愧就好。”他召出一枚通體漆黑的珠子，道：“攝毒珠，去！”

  攝毒珠朝著山頂的方向飛去，它飛過的地方，黑氣便淡化了許多。不僅如此，周圍的黑氣紛紛朝著攝毒珠聚攏，怪物魔人身上的濁氣也盡數被吸走，沒了濁氣支撐，它們與屍體再無分別，紛紛倒在地上。

  亡祭收回手，道：“離憂，快走，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妖主和妖後。”

  “喲，不叫葉願瀟了？”離憂嘴上調侃，卻仍是聽話地收了短劍，道：“這麽快連稱呼都改了，嘖嘖。”

  亡祭無奈地搖搖頭：“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連繼任大典都一起完成了，說她不是妖後有人信麽？”

  兩人腳步不停，離憂又道：“只是，控制住夢霆的情況好像已經沒什麽用了。玉瓊灣怕是很快就要失控了。”

  “……族長大人和妖主她們會有辦法的。”

  離憂低聲道：“再多的辦法，也抵不過人自己要作死啊……”

  周圍的濁氣弱了下去，葉願瀟感覺身體輕松了不少，她緩緩舒了口氣，道：“小箏，是巫言他們到了嗎？”

  林墨箏道：“不知道來的具體是誰，但攝毒珠一定到了。”她微微舒展了眉頭，道：“至少先把望靈山的事態控制住。”

  “攝毒珠能對付這麽多濁氣嗎？”

  林墨箏搖了搖頭，道：“不能。它雖能夠攝百毒，但對濁氣的容納卻不是無止境的。攝毒珠只能暫時緩解，但如今也沒有更好的處理方式……暫時便如此吧。”

  這語氣中帶著些無奈，甚至有些無力。能讓林墨箏有這般反應的，必定不是小事。葉願瀟道：“小箏，別想太多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有辦法的。”

  這時，葉願瀟背上的雲瑤緩緩睜開了雙眼。她看了看周圍，很快便推測出現在的情況。看來，她這是被林墨箏和葉願瀟救下了。

  還沒等雲瑤松口氣，便聽到身側傳來一道涼涼的聲音：“雲靈女如果醒了，能否自己行走，大家也好方便行動些。”

  葉願瀟有些驚訝地回過頭，道：“雲姑娘，你醒了嗎？”

  雲瑤沒想到這妖主竟然這麽敏銳，她心下歎了口氣，輕聲道：“是的，葉姑娘請把我放下吧。”她穩了穩身體，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疲憊。“多謝兩位搭救，不知可有見到我的貼身靈侍水鳶？”

  葉願瀟沉默片刻，從袖中取出染血的鳶尾花發釵，遞給了雲瑤。

  她沒有再說一句話，可雲瑤已經什麽都清楚了。她握著那支發釵，深吸一口氣，掩住了聲音中的顫唞，道：“這樣……我明白了。”

  “妖主，妖後，別來無恙啊。”

  柔媚動人的聲音響起，葉願瀟抬起頭，離憂正朝著這邊走來，在他的身後跟著面色沉重的亡祭。

  沒見到巫言，看來她是沒有一起跟過來了。饒是如此，葉願瀟還是心中一喜，道：“離憂，亡祭，你們終於來了。”

  離憂秀眉微挑，愉悅道：“想不到美人這麽想念我，這可真讓我感到高興。”

  葉願瀟：……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離憂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一臉不正經的樣子？？？
  林墨箏淡淡看他一眼，眼中看不出喜怒，隻道：“玉瓊灣狀況如何？”

  亡祭道：“濁氣的源頭是結緣村，族長大人留在那裡以防萬一，我和離憂帶著攝毒珠前來幫忙。”

  “你少算了一個。”林墨箏道：“鬼槐也來了。”

  亡祭愣了一下，道：“妖主說的是……那棵槐樹妖？”

  “嗯。”林墨箏道：“她平日就善於隱藏氣息，你們沒發現也是正常。畢竟，有顧聆音在這裡，讓她放手不管的確不太現實。罷了，隨她吧。”

  濁氣越發稀薄，怪物魔人都失去了力量源頭。那些被魔化的修靈弟子不過是因為濁氣控制才能行動，現在他們躺在地上，各異的死狀就顯現了出來。

  葉願瀟幾人朝著大堂方向走去，遠遠就看到那些幸存者仍然縮在林墨箏走時留下的結界裡不敢出去。

  葉願瀟微微皺了下眉。

  現在夢霆的濁氣已經不足為懼，那些魔人都再起不能，這種程度居然還會把這群修靈者嚇得不敢行動嗎？

  林墨箏淡淡看了一眼那光暈流轉的結界，揮揮手將它撤了。

  離憂抱著手臂，笑道：“你們這群人，怎麽膽子還沒有兩個姑娘大？怪物被打倒了，還沒有人出來給你們的同門收屍嗎？”

  雖然很多人並不認識離憂，但被這樣一說，不少人都行動起來，離開原來的位置，開始處理這一片狼藉。

  孟昌安臉色陰沉，見到臉色發白的孟卿平後就更是神色不善。“林妖主，這可是你的辦法？”

  林墨箏淡淡道：“怎麽，你們還有更好的處理方式？”

  孟昌安變臉極快，他收起方才的陰鬱，溫和道：“不，這一次多虧妖主相助，多謝。”

  “孟霆主，現在有更棘手的事情。”葉願瀟把孟遲和孟望塵以及望靈樹的事情簡單說了，又道：“還有孟筱芙，現在她生死未卜，必須盡快找到她……”

  話音未落，便有人喊了聲：“靈女？！”

  葉願瀟回過頭去，顧聆音渾身是血，腳步都有些發虛，在她的身側跟著正背著孟筱芙的鬼槐。

  見了林墨箏，鬼槐放下了孟筱芙，上前來緩緩施了一禮。

  林墨箏擺了下手，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想怎麽做，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她停頓一下，道：“只要你自己覺得值得就好。”

  聽了這話，鬼槐一直繃著的身體終於放松下來，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重重點了下頭。

  望靈山的濁氣基本被攝毒珠引走，攝毒珠通體又暗了幾分。亡祭把它召回，用它吸走孟筱芙身上的濁氣後，道：“攝毒珠已經到了極限，不能再容納更多的濁氣了。”

  濁氣並未外露太多，望靈山一帶算是暫時安全。只是，不知孟昌安又說了些什麽，在場的修靈者似乎都對林墨箏和葉願瀟有些怒氣和憎意。
    葉願瀟無暇去理會這些，道：“孟霆主，能救的人我們已經救回來了，孟遲想要禍害的不是望靈山，而是整個修靈界。如果濁氣失控，事態就當真不可挽回了。現在四位靈女皆是重傷，我和妖主先行一步，恕不奉陪。”

  兩人和亡祭離憂簡單交談了幾句，然後轉身就走。無視了身後議論紛紛的人，林墨箏道：“孟遲恐怕已經帶著望靈樹離開這裡了。他們盯上了結緣村，只靠著巫言怕是難以守住。姐姐，我們得馬上去阻止他們。”

  葉願瀟道：“但現在我們不知道他們的位置，該怎麽找到他們？”

  林墨箏卻並不擔心，道：“姐姐放心，妖瞳已經查看過了。孟望塵在執行計劃的過程中是有同伴的。”

  “同伴？”

  “沒錯。”林墨箏道：“與他一同謀劃的，除了顧炫黎，還有一個人……”

  玉瓊灣的一個不知名山洞中，檀色衣裙的少女扶正了已經有些破損的淺橘色蝴蝶面具，道：“我已經按照計劃將濁氣引入結緣村，也把那些魔靈安置好了。他們就被封印在千蠶洞，隨時可以進攻結緣村。”

  “很好。”“孟望塵”白衣不染，在他身側跟著一個血肉模糊的血人。那血人皮膚泛著詭異的血紅，像是把一個人的皮生生剝下來才會出現這樣的效果。“孟望塵”唇角揚起，道：“這種攻勢之下，他們抵抗不了多久。什麽魔王，什麽神明，這天下很快就要易主了。”

  那少女情緒寡淡，似乎對什麽天下易主並無興趣，她收起手中的紙符，道：“別的事我沒心情過問，天不天下的我也不管，我只要雲家晹宮和葉願瀟，其余的隨你處置。”

  “孟望塵”饒有興致地挑了下眉，道：“葉願瀟……看不出來，你對她還挺上心，連自己的姐妹都下得去手。不過……”

  他上前兩步，有些輕佻地挑起少女的面具，露出少女面容上的一大塊褐色印記。他看著那塊雲朵形狀的印記，道：“我還是希望，你記得自己的身份。雲家三小姐，雲中淚。”

  雲中淚嫌惡地偏過頭，看樣子是被惹怒了，她一把搶回了面具，後退兩步，道：“孟望塵，你最好放尊重些。若不是為了晹宮宮主的位置，我不會與你合作。”

  “放心，我對你沒興趣，而且你這樣的人也不是我能看得上的。”“孟望塵”看著面色陰沉的雲中淚，淡淡道：“你知道我為什麽選擇了你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雲中淚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她轉身往外走，道：“我會按照計劃行事，而你只要記住我們的約定就行了。”

  雲中淚的身影消失在洞外，“孟望塵”微眯起眼，低低地笑出聲。“因為……你是‘雲中淚’啊。”

  “我們不去結緣村嗎？”葉願瀟看著面前雲霧繚繞如夢似幻的宮殿，道：“這裡好像是……晹宮？”

  林墨箏停下腳步，點了點頭，道：“這裡就是晹宮。姐姐，我們暫時不需要去結緣村。”

  “為什麽？”葉願瀟疑惑道：“不是說孟遲要對結緣村下手了嗎？”

  “那裡有巫言他們，就算是有人想攻打，也不會那麽輕易得逞。”林墨箏眼中閃過冷意，道：“但是，如果我們現在不去晹宮，就沒人能攔得下雲中淚了。”

  林墨箏這話和她先前的說法截然不同。葉願瀟茫然道：“雲中淚？她想做什麽？”

  “她既然能給雲知涯下毒，目的自然再明確不過。”林墨箏道：“她想奪取晹宮，掌管玉瓊灣。”

  葉願瀟直覺胸口氣血上湧，她道：“那雲應泣豈不是有危險？”

  “雲瑤把山茶安排在了雲應泣身邊，有山茶保護，雲應泣不會出問題。我擔心的是……”林墨箏停頓一下，道：“晹宮的濁氣恐怕要出事。”

  葉願瀟仔細看去，果然在一片雲霧繚繞中察覺幾縷不祥且壓抑的黑氣。“附近難道有怪物？”

  白羽綾不安分地在林墨箏的臂彎間扭動，林墨箏道：“不止。姐姐，等下如果發生變故，一定站在我身邊。”

  林墨箏既然這樣說，那一定是情況很嚴重且不可掌控。葉願瀟點了下頭，道：“我明白了。”

  作為四大修靈家族之一的雲家，晹宮的守衛一向森嚴，但如今，這裡的修靈者幾乎稱得上是稀少了。明明是修靈世家，可晹宮內部竟然只有寥寥數名修靈者，這委實不大合理。

  兩人來到大殿，雲應泣似乎語氣焦躁地說著什麽，見葉願瀟和林墨箏到來，她怔愣一瞬，隨即收斂了情緒，道：“葉願瀟，林……妖主？你們怎麽來了？”說著，她對立在一旁滿臉斑點的少女道：“山茶，快請二位落座。”

  “不必了。時間緊迫，我也就有話直說。”林墨箏看了山茶一眼，顯然也無意追問為何山茶連名字都不換，隻淡淡道：“雲知涯失蹤了。”

  雲應泣的身體一僵，她抬起頭來看著林墨箏，似乎又覺得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她的謊言無處遁形，便歎了口氣，道：“是。前幾日晹宮的許多弟子莫名其妙失蹤，我和姐姐派人追查也沒有結果。昨日姐姐去望靈山參加孟家的靈女繼任大典，我本想守好晹宮等姐姐回來，卻不想今日發現病重的舅舅不見了。”

  葉願瀟道：“你就……沒懷疑過晹宮裡有人圖謀不軌嗎？”

  “懷疑過啊。”雲應泣道：“但是，近日消失的弟子太多，我根本找不出端倪……半夏和山茶一向忠心，不可能是她們。這種情況更不可能是我和姐姐……我想不出還有誰。”

  林墨箏道：“雲中淚。”

  “……什麽？”

  “我說，雲家三小姐，雲中淚。”林墨箏道：“你可曾懷疑過她？”

  雲應泣像是從沒想過這種可能，她遲疑片刻，道：“這個……也不可能。三妹平日裡性子溫順謙和，雖然寡言少語有些沉默，但絕不會做出傷害生父的事情。”

  葉願瀟問道：“那她如今身在何處？”

  雲應泣一怔，道：“這……”她微微偏過頭，道：“山茶，你可見到三小姐？”

  山茶低著頭，道：“未曾。三小姐此刻不在晹宮。”

  “……”雲應泣沉默片刻，道：“三妹她或許是去調查弟子失蹤一事了，她話一向不多，悄悄離開也是正常。”

  周圍的濁氣漸漸濃鬱起來，林墨箏冷眼看著雲應泣，最終道：“罷了。你執意隱瞞，我也不願再問。只是，為了保住一個人，你們兩個無意之間害死了多少無辜的修靈弟子，你們心裡清楚。”

  殿外傳來兵刃交接的聲響，林墨箏攔在葉願瀟身前，低聲道：“姐姐，小心。那些東西圍過來了。”

  雲應泣和山茶衝到殿門口，無數人影正朝著大殿的方向襲來。那些人影周身纏繞著黑氣，走路的姿勢極為扭曲詭異，一看就知道他們此刻已經不再是正常人了。

  雲應泣也聽過隱祈港魔靈詭鎮裡發生的事，見到這些人，她脫口道：“這是魔靈？！”

  “不是魔靈，是魔人。”林墨箏道：“濁氣侵蝕，他們被魔化了。”

  “……魔化？”

  “與魔靈不同，這些魔人體內蘊含著大量的濁氣且不會聽人驅使。這些東西也出現在了夢霆，損毀他們的身體會讓濁氣爆發，想要穩定局勢，就只能想辦法控制魔人。”葉願瀟神情嚴肅，道：“雲宮主，還是盡快想些對策吧。”

  雲應泣雖然有自己的想法，卻不至於是個草包。聽了葉願瀟這樣說，她立即做出了安排。她用傳音符給所有晹宮弟子下了指令，然後召出符靈護在身側。

  遠處的人影近了，那人一襲檀色華服，發冠整齊地戴在腦後，他面色蒼白，近乎透著一種病態。只是，他皮膚上詭異的黑色紋路讓他原本應該溫潤淡然的面容顯得猙獰可怖。

  還沒等葉願瀟開口，雲應泣便已經驚呼出聲：“怎麽會？！”

  葉願瀟有些辨認不出那人的身份，林墨箏傳音道：“姐姐，那是晹宮前任宮主雲知涯。”

  “……雲知涯？”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