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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落之塔》第一百六十章 桃與桃核
  第一百六十章 桃與桃核
  陰雲漸漸退去,天色已經逐漸轉晴。但葉願瀟的臉色卻並不見好。林墨箏好像做了什麽特別危險的事情,並且她還毫不知情。

  說實話,葉願瀟現在的情緒很複雜,她的擔心遠遠多於生氣。現在的葉願瀟迫切需要林墨箏的一個解釋。一刻鍾都等不下去。

  林墨箏露出了惶然無措的神情,幾乎是小心翼翼的,她道:“姐姐……我……怎麽了嗎?”

  葉願瀟的臉色就更加沉了幾分。她抿抿唇,正要開口,便聽見了洛雪的聲音:“兩位,不帶個路嗎?”

  葉願瀟想要問出口的話便收了回去。“罷了。先去看陶木和陶花吧。”

  林墨箏卻沒有動,而是把葉願瀟的手握得更緊了些:“姐姐……”

  葉願瀟歎了口氣:“小箏,雖然我也很想馬上問清楚,但現在不是時候……是我太唐突了。事情全都結束後我們再好好聊聊吧。”

  林墨箏低著頭,半晌才點點頭。她很快便恢復了以往的模樣,對洛雪道:“洛公子,請隨我來。”

  暗室之內,胡柒正看護著陶木和陶花的身體。銀白色的光芒流轉,維持著那兩具身體不再惡化。聽到動靜,胡柒先是高度警惕,在看到來人後又放松了下來。“林墨箏大人,您回來了。”

  “嗯。”林墨箏掃了一眼石床上的兩具身體,道:“洛公子,他們的妖魂就請你放出來了。”

  洛雪點點頭,他先撤去了護靈法咒,接著念動咒訣,兩團發著微光的靈體便從燈盞之中飄了出來。那兩個小靈體迷迷糊糊的,好像是還沒睡醒,傻傻的搞不清狀況。

  林墨箏指尖銀光浮動,像是指引一般,那兩個迷茫的靈體便繞著她的指尖飄動起來。她手指一點,銀光便引導著那兩個靈體來到了他們的身體旁。靈體們在身體上方轉了幾圈,然後試探著從身體天靈的位置鑽了進去。

  林墨箏看向洛雪,後者非常知趣地往外走:“在下先去外邊等你們。”洛雪走後,林墨箏便微眯起眼,雙手捏訣,道:“融靈。”

  原本護住兩具身體的陣法開始運轉,林墨箏還專心地維系著陣法。等了足有一刻鍾,林墨箏的手才緩緩落了下來。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輕舒了一口氣,道:“可以了。”

  葉願瀟用衣袖輕輕地擦了擦林墨箏額頭上的汗,道:“小箏,感覺怎麽樣?”

  林墨箏微微搖頭:“姐姐,我沒事。”

  葉願瀟便又轉頭看向還躺在石床上的陶木和陶花。那兩隻妖尚未醒來,但胸口微微起伏,原本蒼白的面容也帶上了些血色。葉願瀟心下松了口氣,又問:“接下來呢?還需要做些什麽嗎?”

  “不……不需要了。”林墨箏輕聲道:“只要等著他們醒來就好。只是……陶花的身體撐不住了。”

  葉願瀟看著兩人,果不其然,陶木的臉色正漸漸恢復,呼吸也變得平穩。可陶花的呼吸卻十分微弱,面色也恢復得很慢。葉願瀟又伸出手探了探兩個人的額頭,陶木的額頭倒是有溫度,可陶花的身體還是一片冰涼。

  此時葉願瀟忽然想起一件事,關於陶花的身體。要不是因為奪魂燈收了他們的靈體,陶花的身體應該已經撐不下去了。

  畢竟……那只是一具人偶而已。

  沒有雪心蓮重塑肉身的話,陶花必死無疑。可巫言是絕不會將以巫族族人靈氣孕育出的雪心蓮給兩隻毫無關聯的妖的。

  見葉願瀟露出難過的神色,林墨箏道:“姐姐,別擔心。接下來的事情交給胡柒就好了。”

  葉願瀟的眼睛裡便帶上了光亮,她就用這樣亮晶晶的眼神扭頭看向胡柒:“胡柒有辦法?”

  “咳……嗯。”胡柒忽然就感覺背後一涼,他不敢去看林墨箏,只是點頭道:“是是是,辦法還是有的。”說著,他不慌不忙地掏出了一個袋子。

  葉願瀟看著那個布袋子,總覺得沒什麽特別之處。不是靈器,也不像妖器,那裡面大概是裝著什麽藥吧。她耐心地等著胡柒的下一步動作,然後發現對方解開袋子,抖了抖,竟然抖出了一顆桃核。

  胡柒點點頭,很滿意地道:“就是這個了。”

  葉願瀟非常震驚地咽了下口水:“這是……什麽?桃核?”

  胡柒道:“這個不是普通的桃核,是當年陶木和陶花誕生的那棵樹上結的靈氣最強的桃子的桃核。”

  “唔……”葉願瀟手指戳了下下頜,道:“懂了,就是你當年偷吃的那個桃子裡的桃核,對吧?”

  胡柒梗了一下,道:“……對。”

  葉願瀟忽然有些震驚,她道:“你還留著?”

  “因為是重要的桃核……畢竟當年也是我犯的錯。”胡柒顯得有些局促,道:“如果能有機會彌補的話,是再好不過的。”

  葉願瀟點點頭,又看向林墨箏:“小箏,是要用桃核做陶花的本體嗎?”

  “是。畢竟是那棵桃樹上孕育出的東西,沒有什麽能比這個更合適做陶花的本體了。”林墨箏俯下`身,手探了探陶花的頸側,道:“這也是最後的辦法了。”

  葉願瀟又道:“既然如此,剛才為什麽不直接讓陶花的靈體轉移到桃核上?”

  林墨箏解釋道:“靈體有一個適應過程,而且這顆桃核靈氣尚不穩定,直接和靈體融合的話風險很大。再者,陶花沒有妖丹,就算直接安上個本體,沒有妖丹的話,靈體也還是會消散。我只能先將桃核植入這具人偶的心臟處,讓它護住陶花的靈體。有了桃核作為本體的靈氣加上陶木的幫助,陶花可以慢慢重新修煉出妖丹,到那時,這具人偶身體就可以不要了。”

  聽起來很有道理,葉願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胡柒手裡發著微光的桃核,忽然道:“不過……那個時候陶花豈不是變成了桃核妖?!”

  “噗……咳。”胡柒沒繃住,一下子咳出聲來。

  林墨箏也不由得笑了笑,道:“雖然換了本體,但靈體還是原先的靈體。她已經會的妖術不會受到影響……但是嚴格一點的話,妖丹的確會從這顆桃核中產生,姐姐若是想那樣叫的話……”她似乎實在有點忍不住,以手掩面,忍笑道:“也未嘗不可。”

  葉願瀟想了想,桃核妖,委實是不太好聽甚至還有點滑稽。罷了罷了,沒人特意提起的話,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才對。她便擺了擺手,道:“不了,還是叫她陶花好了。”

  林墨箏輕笑一聲,手指指向胡柒手上的桃核,妖力裹挾著那顆桃核將它送入了陶花的心口。須臾,林墨箏收了手,道:“這下沒問題了。”

  葉願瀟一直有些擔心林墨箏會損耗太多妖力,但又見林墨箏的面色無異,便來到她身邊,道:“小箏,你沒事吧?感覺如何?”

  林墨箏抿抿嘴唇,溫聲道:“姐姐,沒關系的。我還不至於連這個都受不住。”她轉頭看向胡柒,語氣變得淡漠起來:“陶木和陶花一個時辰之內就會醒來,到時候直接帶他們回妖界。我這邊處理完就回去。”

  她的態度轉變得極快,但胡柒像是很習慣了一般,什麽也沒多說,隻中規中矩道:“是,林墨箏大人。”

  林墨箏微涼的手便拉住了葉願瀟,她帶著葉願瀟往外走:“姐姐,該回大殿了。”

  “回大殿?”

  “嗯。”林墨箏道:“雪殿需要洛雪主持大局,靈主也要有個著落。而且……姐姐應該也想見見孟家的人吧?”

  不得不說,林墨箏很懂葉願瀟的心思。離開夢霆有些日子了,她的確有些惦念夢霆那邊的情況。她們離開的時候,孟柳兒的狀態還不太好,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離開暗室的時候,洛雪正等在門口。三人前往大殿,然後發現大殿已經恢復如常。宴會已經進入尾聲,賓客像是未曾覺察異樣一般,和昏迷前的表現並無二致。

  亡祭的藥果然極有用。

  洛未雪面無表情地坐在位子上,身側站著已經處理過傷口也換好衣服的雛菊。巫言、亡祭和離憂坐在下方,三人也皆是面色如常。

  洛雪的腳步頓了頓,最終也沒能坦然自若地走進去。
    “洛公子,怎麽了?”葉願瀟本來就不打算在這個時候進去。她現在還是易裝的狀態,就這麽堂而皇之地進到大殿裡,實在是很吸引注意。但如果是洛雪的話就不需要擔心這些,他不出面的話還怎麽主持大局?於是葉願瀟問道:“不進去?”

  洛雪搖搖頭,道:“在下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有些話還是私下和她說清楚吧。”

  葉願瀟自然知道這個“她”是誰。雖然洛雪這樣有點出乎她意料,但局面並非一發不可收拾,現在不出面也無妨。

  好在宴會很快便結束了,天色漸晚,賓客在洛未雪的安排下離開大殿歇息去了。

  巫言起身和洛未雪說了些什麽,便帶著亡祭和離憂離開了。偌大的大殿內只剩下洛未雪和雛菊兩人。

  洛未雪卻沒有走,而是慢慢站起身來,她的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只是淡淡地看著大門的方向,道:“你要躲一輩子嗎?”

  洛雪微微垂眸,然後下定決心般從殿門後出來走進了殿內。看著眼前臉色蒼白的少女,他低低喚了聲:“阿雪。”

  “怎麽,這麽見不得人?”洛未雪杏眼微眯,饒是身體虛弱,說出的話卻不帶半分示弱之意。這麽多年的偽裝和磋磨早就給她扣上了一張冷硬的面具,就算大事已了,她也再難變回從前模樣了。

  葉願瀟還想著要不要回避一下,便發現身側多了一個人。

  雛菊的臉色還是沒什麽血色,但已經比剛受傷的時候好了太多。衣服穿戴得整整齊齊,左肩膀上的血洞也看不見了。雖然不知道傷口具體是個什麽狀況,但既然沒再流血,就應該是處理得不錯。她低聲道:“葉姑娘,林姑娘。靈女大人需要些時間,先給她和大少爺一點緩和的余地吧。”

  這一點葉願瀟倒是認同。她並不覺得有外人在場時洛未雪會好好說話,於是她打算和林墨箏回避一下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崩潰場面。但是真拉著人走開的時候,葉願瀟又沒了主意。

  雪殿很大倒是真的,但以她們現在的身份沒法亂走也是真的。

  那幾個家族的人隨便碰上哪個都很麻煩。

  這樣想著,葉願瀟謹慎地停了下來。

  “姐姐,怎麽不走了?”林墨箏站在她身後兩步遠,眼角還帶著笑意:“累了嗎?”

  葉願瀟被林墨箏眼裡的溫柔和光亮晃了一下,不由得愣了愣神,才道:“不是……我沒累。只是發現我們現在好像沒地方去,要不……就在殿後找個地方躲一躲?”

  林墨箏低低地笑出聲來,她微涼的手指有意無意地劃過葉願瀟的手背,又輕輕地捏了一下,道:“是我的疏忽。”

  葉願瀟尚未明白林墨箏的意思,林墨箏已經來到她的身前,另一隻手輕輕地擋在了葉願瀟眼前。眼前的光亮被遮蓋住,葉願瀟不由下意識道:“小箏?”

  但不過片刻工夫,林墨箏的手便移開了。眼前重新出現了光亮,林墨箏輕笑道:“姐姐莫不是忘了我的能力?”

  這下葉願瀟就明白了。雖然景色並不相同,但眼前出現的亭台樓閣、花園小路分明不比雪殿遜色半分。這裡是林墨箏的妖力空間,而且似乎比以往更大。

  林墨箏道:“姐姐想要什麽時候出去,便什麽時候出去。”說完,她還湊近了一點,道:“如果姐姐想一直留在這裡……也未嘗不可。”

  葉願瀟的耳朵便漫上了一層薄紅,她拉開與林墨箏的距離,輕咳一聲,道:“小箏,既然現在這裡只有我們兩個,剛剛我沒說完的話就現在說了。”

  林墨箏的笑容一僵,隨即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姐姐剛才……想說什麽?”

  葉願瀟直視著林墨箏的雙眼,一字一句道:“小箏,接下來的問題請你認真地回答我,一定要實話實說。”

  這樣的態度和語氣讓林墨箏又緊張起來,她指尖輕顫,卻仍保持著鎮定,道:“好,姐姐你問吧。”

  葉願瀟便點點頭,道:“先前洛向陽說過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在葉願瀟問題出口的那一刻,林墨箏便明白了她話中含義,但卻仍然故作迷茫地停頓了一下,道:“什麽?”

  “什麽叫‘拎不清利弊’?什麽叫‘不怕妖族徹底滅了’?什麽叫‘不畏後果’?”葉願瀟嚴肅道:“小箏,別告訴我你沒有聽到那幾句話,也別說什麽那是洛向陽垂死之際胡言亂語。我知你一向冷靜穩重,做事滴水不漏,所以閔溪畔這件事我從沒過問什麽。但這件事我沒法視若無睹。”

  葉願瀟雙手捧上林墨箏的臉頰,道:“小箏,你看著我。你到底和洛家做了什麽交易?這件事為什麽會波及妖界?”

  “姐姐……”林墨箏微微歎了口氣,唇邊帶上些無奈的笑意:“你這算是在擔心我嗎?”

  葉願瀟幾乎是不經思考就脫口而出道:“我當然擔心你!”她沒看出林墨箏眼神裡多余的情愫,隻自顧自地往下說道:“先前也是,一聲不吭地就跑去解封印,妖界本來就動蕩不安,你還這麽不拿自己的安全當回事……大家都很擔心你,你有沒有想過要是真的發生了什麽,那些擔心你的人該怎麽辦啊?明明是要成為妖主的人,稍微在意些自己好不好……”

  “嗯,好。”林墨箏將雙手覆在葉願瀟雙手上,淺淺笑道:“不過,沒有什麽‘大家’,只有姐姐。”她把葉願瀟的手往下帶,然後貼近了些,將下頜輕放在葉願瀟的肩膀上,低聲道:“也只要姐姐就夠了。”

  葉願瀟的手被林墨箏抓著,回握也不是,松開也不是。耳根的泛紅一直蔓延到了臉頰,她就這麽僵硬地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天知道為什麽又變成了林墨箏在掌控著局面,最開始明明是她葉願瀟在主導才對啊?!為什麽現在自己的情緒又被林墨箏給牽著走了?

  就在葉願瀟準備說些什麽拐入正題的時候,林墨箏開口了:“姐姐說的話,我會聽的。放心,我不會死,更不會讓妖界出事。”她直起身來,道:“洛向陽不過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他自詡身後有其他家族做靠山,殊不知他與外界的聯系早就被斬斷了。”

  葉願瀟道:“嗯?他先前還和其他家族有往來嗎?”

  “是的。”林墨箏道:“洛未雪和蘇冬雨還挺有計謀的,洛向陽的後手被斷得乾淨。”

  “那妖界……”

  林墨箏總算松開了葉願瀟,她拉開了兩人的距離,道:“姐姐,妖界沒事。那是阿娘的心血,我決不會讓它出問題的。”

  葉願瀟錯開了眼神,半天沒有回應。

  林墨箏便又道:“怎麽,姐姐是信不過我嗎?”

  “自然不是!”葉願瀟抿抿唇,道:“只是……”

  林墨箏微笑道:“那就沒什麽好‘只是’了。接下來我們只要等待洛公子那邊處理完就好。”她挽過葉願瀟的手,道:“姐姐,隨我歇息一會吧。”

  林墨箏說得篤定,按理來說葉願瀟應該松口氣才對。可不知為何,她心中總有些鬱結化不開,連眉頭都下意識地擰在一起。

  她開始回憶與洛家有接觸後林墨箏的一舉一動,但實在是找不出什麽端倪。

  而洛向陽說出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以後便死透了,更是讓她無處尋找線索。

  會對妖界有威脅的到底是誰?洛家?還是別的什麽力量?
  葉願瀟想不明白。但看著林墨箏溫柔繾綣的眼神,她又無法把那些看似杞人憂天無中生有的想法說出口。

  她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罷了。日後多加留心就是。

  葉願瀟將心中的不安壓了下去,然後重新露出笑意,對林墨箏道:“好啊。”

  她並沒有看到,身邊人眼中一閃而過的陰鷙和狠厲。

  林墨箏墨色的瞳孔中好像盛著深不見底的黑暗,在無人看到的角落,那些黑暗和邪惡似乎得到了一瞬間的釋放。心底裡緩緩地響起了一個殘忍冰冷的聲音:“姐姐,這背後的事情,你不要知道為好。你只要一直看著陽光,一直露出微笑……你只需要是葉願瀟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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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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