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殷殷的救妖計劃

  幾乎是在感受到那股靈力的一瞬間，葉願瀟就帶著林墨箏躲到了拐角。她小心翼翼地探頭看去，來人是一名身穿錦緞、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只不過，這人的行動鬼鬼祟祟，看上去竟是比她們還要謹慎小心。

  既是修靈者，到十五六歲還靈力微弱，證明此人體弱多病；身穿錦緞，證明此人非是殷家侍從；行動鬼鬼祟祟，證明此人要做不被殷家允許之事。

  結合現在的處境來看，這人也只能是殷家二少爺殷殷了。

  葉願瀟心道：“這殷殷少爺來救妖，怎麽搞得跟做賊似的……”她和林墨箏對視一眼，又抬頭看了看屋頂，然後輕巧地翻身躍了上去。她落在屋頂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林墨箏穩穩地落在了她身後。

  葉願瀟微微側頭，朝林墨箏投去一個淡淡的笑。然後，葉願瀟趴在房頂上，探頭向下看。

  煉丹房的門前設有封印陣，只見殷殷來到房門口，左看看右看看，然後他抬起手……

  敲了敲房門。

  葉願瀟：……

  所以說，正常的進入方式應該是敲門而不是直接解開封印嗎？！

  不過片刻，門開了。子越和子卓顯然是認識這位殷家少爺，開門的時候也沒有猶豫。兩人對殷殷行了禮，子越道：“二少爺，您怎麽來了？”

  殷殷咳嗽了兩聲，慢慢地道：“聽父親說，昨日抓到了兩隻妖，就關在煉丹房裡。”

  “是的，二少爺。”子越道：“兩隻桃花妖正被大小姐的秘術封印，我二人負責看守這裡。”

  “嗯。”殷殷微一點頭，他不慌不忙地道：“我知道。煉製妖丹需要活妖之體，那兩隻妖本就重傷，又被關入封印之內，我擔心它們會出問題，所以親自過來看看。”他根本沒有要征求子越和子卓意見的意思，直接抬腿就要往裡面走。

  子越面露難色，子卓卻直接攔在殷殷面前，道：“二少爺，我們兩人是得了家主的令在此看守，任何人不得入內。您還是請……”

  子卓本來想說“請回吧”，但還沒等他說完，殷殷就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那咳嗽不是正常的咳嗽幾聲就算完，而是好像要把心肝脾肺腎都咳出來的咳嗽。他咳嗽得撕心裂肺，好像下一刻就會把體內的血液都吐乾淨。

  見此情形，子越哪裡還顧得上什麽家主的命令，二少爺要是出了什麽問題，那一切命令都免談。二少爺殷殷自小就體弱多病，一直都是殷家的重點保護對象。殷老爺為了給殷殷治病沒少花心思。如果殷殷出了事，就算家主因為事先有令不好直接處罰他們，其他殷家人也絕不可能放過他們。

  他立即拽著子卓退到一旁，道：“二少爺，請您先進屋子裡歇一會，我們這就帶您去查看桃花妖。”

  子卓還有些遲疑，小聲道：“越哥，可是……”

  子越又瞪了他一眼，然後對殷殷道：“二少爺請進。”

  殷殷終於停止了咳嗽，他面色蒼白，虛弱地點點頭，然後慢慢地走進了煉丹房。

  葉願瀟看著殷殷進了屋子，忍不住用手扶住了額頭。真是好拙劣的謊言啊……

  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一招雖然拙劣，卻意外地好用。而且就算知道殷殷是裝的，那兩個人也不敢賭。他們可以拆穿殷殷的謊言無數次，可只要有一次是真的，他們就會遭受重大災難。

  子越和子卓也進入了煉丹房，房門被關好，葉願瀟往後退了退。她試圖把屋頂上的瓦片取下來：“唔……屋子裡的情況，看不到啊……”

  林墨箏傳音道：“姐姐，這裡。”

  葉願瀟側頭看去，林墨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移開了許多瓦片，留出來的空隙正好可以容一人通過。

  林墨箏解釋道：“姐姐，我的追魂箏有反應，他們剛剛從這裡經過。不會被發現的。”

  雖然她們不參與進去殷殷也能把人救出來，但為了保險起見，也為了更好地了解陶木和陶花的內心，葉願瀟還是決定進去看一看。她傳音道：“小箏，我們隱了氣息下去看看。”

  說完，她輕巧地一翻身，便從屋頂穩穩地落到了屋內。整個過程中，她沒有發出任何響聲。一落地，她看了看四周。煉丹房中果真只有子越和子卓兩個人在看守，此刻那二人好像都忙於照顧殷殷，所以這裡並沒有其他人。

  見四周無人，葉願瀟微微松了口氣。這屋子裡有煉丹爐，為了儲存丹氣，屋頂比尋常的屋子都要高出許多。她抬起頭，發現林墨箏似乎並沒有要下來的意思。於是她伸出雙臂，站在那個空隙之下，傳音道：“小箏，不要怕。我會在下面接住你的。”

  林墨箏明顯愣了一下，然後她的唇角輕輕勾起了一個弧度，她似乎微微點了一下頭，一道白影便從那空隙中落了下來。

  葉願瀟一直準備著接人，見林墨箏往下跳，她便足尖一點，雙臂穩穩地將那道白影攬入了懷裡。她一手托著林墨箏的背脊，另一手抄著膝彎，輕飄飄地落回了地面上。

  她站穩了才將林墨箏放下，然後看著不遠處的密道出神。

  是的。

  她又忘記路了。

  這煉丹房雖然看著沒多大，但裡面有不少暗格密室，先前她們來的那一路可是走了不少岔路。那些岔路，葉願瀟根本記不住。

  她站在密道口處獨自煩惱，全然沒有注意身後的林墨箏。

  林墨箏剛才一直在上面沒有下來，只是因為她覺得至少應該有一個人在外邊做接應，所以當葉願瀟對她說“不要怕”的時候，她明顯地愣了一下。她本想解釋，又聽到了下一句：“我會在下面接住你的”。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心跳好像漏了一拍，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跳下去了。

  就像曾經無數次那樣，這一次，葉願瀟也牢牢地護住了她。

  只不過……這樣的擁抱似乎還是第一次。

  雖然只是瞬息之間，可林墨箏卻覺得時間好像定格在了那一刻。陽光、青草、自然，葉願瀟身上的氣息總是能令她無比安心。

  臉上有些發燙，林墨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用有些發涼的手輕輕拍了拍臉頰，然後走到了還在識路的葉願瀟身旁。她輕聲道：“姐姐，和我來。”

  葉願瀟就等這句話了，林墨箏一開口，她就回道：“好嘞！”

  林墨箏的速度很快，她沒有走任何彎路，帶著葉願瀟直接到達了關押陶木和陶花的密室之中。

  一進入密室，葉願瀟看到了一副混亂無比的景象。

  子越和子卓不知中了什麽招，直挺挺地分別倒在了牢籠的兩側。那漂浮在半空、時不時還旋轉著的四個封印人偶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牢籠的門被打開，門口一位臉色蒼白的少年正試圖叫醒裡面昏迷的陶木和陶花。

  這間密室本就不大，塞了個牢籠後就已經有些擠了，後來又進來了三個人，這還不算，原本不佔地面空間的四隻人偶又被弄下來了，現在的結果就是，人偶和人躺了一地，葉願瀟站在密室入口，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殷殷見到有人過來也懵了，他能夠迷暈子越和子卓純屬於運氣。說好聽點叫出其不意，說難聽點那就叫偷襲。

  因為他平時體弱多病，戰鬥力基本為零，所以修靈者通常都不會覺得他是威脅，也自然不會刻意防備他。

  就是因為這一點，殷殷才能成功用迷[yào]迷倒了看守煉丹房的子越和子卓。

  可現在情況不同了。

  屋子裡是人是妖都倒下了，只有他殷家二少爺還醒著，這一片狼藉是出自誰手根本就顯而易見。在對方對他有防備的情況下，他根本沒法和人正面對打。

  並且，這兩個來人還是殷家的主事丫鬟。

  葉願瀟和殷殷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對視了半晌，然後殷殷先開口了，他一開口就是一聲咳嗽，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正在準備憋什麽大招。

  這架勢……故技重施？

  葉願瀟直接道：“請打住！”

  殷殷本來打算像之前那樣咳嗽，先把這裡糊弄過去再想辦法，誰知被突然打斷，他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真的咳嗽起來。

  “小箏，你先在這裡等一下。”

  說完，葉願瀟在一堆躺在地上的人和人偶之間尋了空隙，她踮著腳，總算是進入了房間之內。進來後，她把地上的兩個人往一邊挪了挪，又把亂七八糟倒著的人偶規規整整擺了起來。雖然屋子還是很擁擠，但已經可以容一個人過來了。

  做完這一切，葉願瀟對門口的林墨箏道：“小箏，進來吧。”
    林墨箏微微一怔，然後點了點頭，順著葉願瀟騰出的道路走了進來。

  葉願瀟對還在緊張中的殷殷道：“殷公子，請不用緊張。”

  她並沒有叫殷殷為“二少爺”，就是想打消殷殷的顧慮。她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陶木和陶花，他們雖然還未醒來，但身上的傷勢已經有所減輕。封印陣一撤，他們過不了多久就會恢復妖力，到那時一切就簡單多了。

  殷殷是個聰明人，他立即就發現葉願瀟的稱呼不對。他試探著道：“你們是來……？”

  葉願瀟道：“殷公子，這兩位是我們的朋友，他們陷入危險，我們無法坐視不理，所以才會來到此地。”

  葉願瀟的話說得很籠統，她這話既是在說殷家捉走了陶木和陶花，也是在說陶木和陶花陷入了噬魂夢魘。

  殷殷顯然是理解成了第一點，他松了口氣，道：“既如此，就請你們幫我一起把他們帶出去吧。”他揉了揉肩膀，道：“說實話，兩個人都暈倒了，我沒有把握能獨自把他們帶出去。”

  “殷殷公子。”葉願瀟道：“我有一事想問。”

  “嗯，請問。”

  葉願瀟嚴肅地道：“我聽說，這兩隻妖是殷家為了煉製妖丹才捉來的。而且，煉妖丹的目的是……”

  殷殷平靜地道：“給我治病。”

  葉願瀟道：“如果放他們走，你不擔心自己的病嗎？”

  殷殷擺擺手，靠在籠子旁，道：“我的病是天生的，治不好的。”他看了看籠子裡的兩隻妖，道：“不要因為我，再去傷害無辜的人了。”

  葉願瀟道：“他們是妖。”

  “……妖也算。”

  “好吧。”葉願瀟笑了笑，她伸出手把陶木和陶花從籠子裡拽了出來，每邊肩膀上扛了一個，道：“那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出發吧。”

  殷殷看著眼前的人毫不費力地輕易扛起了兩個他剛才拖了半天都沒拖動的人，道：“就、就這樣出去嗎？”

  葉願瀟已經轉身了，她道：“有什麽問題嗎？”

  殷殷咽了咽口水，道：“不，並沒……”

  最後，林墨箏微微歎了口氣，她從衣袖中取出一張符紙，道：“姐姐，還是用儲物符吧。”

  把陶木和陶花安置好，三個人離開了密道。離開煉丹房前，葉願瀟道：“殷殷公子，我們馬上就要離開殷家了。如果你被發現放走了妖，該怎麽辦？”

  殷殷道：“沒關系。”他似乎很是虛弱，臉色也蒼白了不少，他靠在柱子旁，道：“我放走的，父親不會說什麽。而且，我等下會用那些人偶偽造出他們還在的樣子，一時間沒人會發現。”

  葉願瀟看著殷殷有些蒼白的臉，微微搖了搖頭。殷殷自小氣虛體弱，這樣的人別說是修靈，就算正常生活下去也很困難。但是，即便是這樣的人，也擁有一顆真摯善良的心。

  如果能夠早一點遇見他，也許他的病會有辦法吧……

  想到這裡葉願瀟又搖了搖頭，能夠出現在這裡的任何人和事都是假的。如果太過投入，自己也會被噬魂夢魘拽進去的。她道：“那，殷殷公子，我們後會有期。”

  殷殷點了點頭，道：“後會有期。葉願瀟，林墨箏。”

  救出陶木和陶花後，葉願瀟和林墨箏直接離開了殷家大宅。對她們而言，離開這裡並不算難。

  這裡和葉願瀟所熟悉的北市並不相同。比起現在的北市，還是十六年前的北市更加繁榮一些。不僅有許多修靈家族，路上也隨處可見修靈者。

  尋了一處偏僻的地方，林墨箏把陶木和陶花從儲物符裡取了出來。她簡單查看了一下他們的傷勢，然後開始治療。

  在這期間，葉願瀟則打量起了四周。

  噬魂夢魘的夢境非常真實，葉願瀟甚至覺得，這裡就是十六年前的北市。那如果繼續探索，會不會發現一些以前沒能了解的事情呢？
  葉願瀟越想越多，越想越控制不住，這種情況很危險，但葉願瀟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夢霆，還有好多她非常熟悉的人。

  “姐姐，不要多想。”不知何時，林墨箏輕輕地握住葉願瀟的手，道：“這裡是陶木公子和陶花姑娘的夢境，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們只要安全離開就沒有問題。”

  林墨箏剛剛為陶木和陶花治療完畢，回頭看向葉願瀟的時候，才發現她正雙目無神地呆立著，即便是出聲叫她也沒有反應。

  林墨箏怨自己粗心大意，竟然忽略了噬魂夢魘能夠影響人的心志，只是短短的一小會，居然就……

  她把葉願瀟拉到自己身旁，道：“噬魂夢魘會惑亂人心，姐姐不要離我太遠。”

  說也神奇，被林墨箏這樣握住手的時候，那些她根本控制不住的想法通通煙消雲散，看著林墨箏雙眼的時候，葉願瀟的內心一片清明。

  “我沒事，剛剛……一時大意了。”葉願瀟抱歉地笑笑，道：“小箏，他們怎麽樣了？”

  林墨箏緩緩地舒了口氣，道：“已無大礙。噬魂夢魘損傷的是靈體，這些傷都是表象而已。姐姐不必擔心。”

  話音剛落，便見陶木和陶花從地上站了起來，似乎迷茫了一會，他們看了看四周，最後把目光鎖定在了葉願瀟和林墨箏身上。

  陶木捂著頭，喃喃道：“我們不是被關起來了嗎？怎麽會在這裡……”

  陶花則對葉願瀟和林墨箏道：“是你們救了我們嗎？”

  葉願瀟道：“準確來說，不完全是。”她把殷殷如何解開封印將他們帶出來的事告訴了陶木和陶花，然後她發現，這兩個人看她們的眼神充滿了迷茫。“你們……不認識我們嗎？”

  陶木和陶花對視一眼：“這……似乎見過。”

  葉願瀟心道：“還好還好，還不算完全失憶，那也許還有溝通挽回的余地……”

  正這樣想著，就聽見陶木道：“我想起來了！你們不就是殷家負責設封印陣、關押我們的主事丫鬟嗎？！”

  “嗯。”葉願瀟非常無奈地笑了笑，道：“你們說的沒錯。”她還想再掙扎一下，便道：“不過除了這個，你們還有別的印象嗎？比如說，自己是怎麽才來到這裡的？”

  陶木道：“不是殷家的人把我們抓走了，你們把我們帶到這裡的嗎？”

  葉願瀟：……無法溝通。

  兩人完全理解錯了自己的意思，看來噬魂夢魘對他們影響很深。

  葉願瀟決定還是要換一種方式，她正想開口，便聽見北市的街道上傳來嘈雜的聲音，有人喊道：“是魔族！魔族殺人了！”

  葉願瀟一愣，隨即道：“怎麽回事？什麽魔族？魘魔？！”

  林墨箏卻似乎並不恐慌，而是道：“姐姐，夢魘裡都是陶木公子和陶花姑娘最恐懼的東西，我們的出現是個意外。所以，夢魘為了糾正這個意外，只能快速地變化，不斷構造出令他們恐懼的東西，才能讓他們越陷越深。”

  “比如現在的魘魔嗎？”

  林墨箏點了點頭。

  葉願瀟心道：“這樣混亂的時間就不會讓陶木和陶花兩個當事妖發覺異常嗎……”

  還沒想完，就聽見陶花驚慌失措地道：“糟了！是魔族，那殷殷一定有危險！我們快去救人！”說完這句話，她拽著陶木就往殷家大宅跑去。

  葉願瀟扶額，心道：“看來我的擔心真的很多余……”

  看陶木和陶花瞬間就恢復得這麽好，葉願瀟覺得夢魘果真是夢魘。她召出流月七星劍，道：“小箏，我們跟上去吧。”

  “好。”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