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蠶絲為線，綢緞為媒

  這個主意的確不錯。

  古瀟和琴箏也嘗試著去追尋鬼的位置，而且也布置了結界。不過，這隻鬼挺會藏的，輕易都不出來。雖然結緣村上方鬼氣繚繞，但是就是找不到那隻鬼的具體位置。

  於是，古瀟選擇了換一種思路。找不到，就讓它自己現身。

  這幾次，鬼殺死的人都具有一個共同的身份——新婚之夜的新郎。

  所以，想把它引出來，最好的辦法就是再舉辦一次婚禮，這樣，那隻鬼就會過來殺人了。

  不過，雖然這個方法非常奏效，卻也是極具危險性的方案，面對的實施困難也特別多。

  比如說，誰來扮演婚禮中新郎新娘的角色呢？
  新郎是所有人中最危險、最容易被鬼魂攻擊的角色，他的選擇也尤為重要。至於新娘，她需要有極為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這一點一般的姑娘可做不到。

  遊弈顯然是想到了這一點，道：“方法是有道理的，但是，選誰來成婚？結緣村的村民嗎？”

  古瀟搖頭。

  由結緣村的村民舉辦假婚禮，古瀟和琴箏她們在一旁負責捉鬼，這一點理論上的確可行。可是，她們沒有正面迎擊過鬼魂，不知道鬼魂的具體能力是什麽樣的，萬一出了什麽閃失，新郎可就要倒霉了。她們是來除鬼的，不是來害人的。

  所以，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她和琴箏親自去引來鬼魂。

  古瀟和琴箏都是高階修靈者，結緣村上方鬼氣凝集，說明這隻鬼暫時還能力不足，沒法脫離它死去的地方。正面對上的話，她們的勝算非常大。不必再多此一舉牽扯上不相關的人。

  想到這裡，古瀟道：“我和小箏來吧。”

  遊弈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倒是狐七一驚一乍地跳了起來，道：“什麽？！你們兩個要……要成親？！”

  古瀟拍了他的頭一下，把他按了回去，道：“為了引那隻鬼出來啊，你到底有沒有在好好聽？”這句話說得理直氣壯的，但是說完了以後，古瀟又心虛了起來。

  無論是假婚禮還是剛才的這個提議，都是她一個人提出來的。而且，從說起除鬼方法的時候，琴箏就沒有再說話了。這……不會是生氣了吧？

  想到這裡，古瀟立即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看了一眼琴箏，只見對方正神情呆滯地思考著什麽。

  古瀟心中警鈴大作。

  壞了。琴箏果然是介意了！
  她連忙道：“小箏，那個，我就是這麽一說，你要是不願意的話……”

  “願意！”沒等古瀟說完，琴箏便從呆滯中回過神來，她的臉頰有些微紅，看不出是激動還是緊張，她非常堅定地道：“我願意！”

  “啊……”古瀟被琴箏的反應給嚇了一跳，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後隻道：“好的。”

  還是遊弈輕咳一聲，道：“那你們誰扮演新郎？”

  新郎的角色是很危險的。哪怕知道她們的勝算很大，古瀟也絕對不會讓琴箏去冒這個險。於是她非常乾脆地道：“我。”

  遊弈看了琴箏一眼，又對古瀟道：“可你不害怕嗎？要不然……”

  “不行。”古瀟道：“就是我。小箏是新娘。”

  不知為何，古瀟總覺得遊弈在惦記琴箏，她不由得又往琴箏前面擋了擋。

  狐七接過話來道：“古瀟，你一個女孩子也不安全吧？要不然新郎的選擇再考慮考慮，實在不行的話我也……”

  這時，狐七的聲音戛然而止。琴箏似乎瞪了他一眼，他知趣地閉嘴了。

  琴箏已經恢復了原先的狀態，微笑道：“姐姐的提議非常可行，就這樣辦吧。”

  遊弈道：“那你們什麽時候舉行婚禮？”

  古瀟看他一眼，道：“你的說法不要這麽奇怪。這只是做給鬼魂看的。”

  遊弈卻道：“既然目的是為了引鬼魂出來，當然是越真越好。做戲做全套嘛，首先從說法上就要真實一些，你們自己都不信這是真的，怎麽讓那隻鬼相信？”

  這……雖然聽起來哪裡怪怪的，但是好像很有道理且沒法反駁是怎麽回事？琢磨了一會，古瀟隻好道：“那好吧……隨便你怎麽說了。”

  遊弈繼續道：“既然是要把戲做真，就一定要按照結緣村的儀式和習俗來舉行，一步都不能少。而且婚禮越盛大越好，這樣才能保證鬼魂被引來。”

  這一點古瀟倒是完全同意。她道：“婚禮該準備的東西都要有，不過，我聽說結緣村好像有一個特別的習俗……”

  “蠶絲為線，綢緞為媒。”

  不遠處傳來一道輕快的女聲，古瀟循聲望去，來人的臉上是盈盈笑意，額心處一道淡金色的印記若隱若現。正是綺羅。

  古瀟迎上前去，笑道：“綺羅，你怎麽過來了？”

  綺羅道：“聽說你們是要商量除鬼的辦法，我就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忙的。剛聽你們說起結緣村成婚的習俗，是有人要成親了嗎？”

  古瀟點頭道：“是的。我和琴箏要成親了。”

  一邊的遊弈“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狐七的表情都僵住了。綺羅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口，最後閉上嘴，“嗯”了一聲。

  話一出口，古瀟才覺得這樣說非常不妥。都怨遊弈說什麽一定要真實，搞得她現在說話都不正常了。她心虛地看看琴箏，後者的臉色有些泛紅，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害羞。

  古瀟非常鬱悶地瞪了還在憋笑的遊弈一眼，然後解釋道：“是為了要引出鬼魂才這樣做的。我和琴箏是修靈者，這個事我們來做最穩妥，盡量不要牽扯上其他人才是。”說完，古瀟又撓了撓頭，道：“就是不知道我女扮男裝的話，效果怎麽樣……”

  綺羅似乎微微舒了口氣，道：“嚇我一跳，我以為你們忽然說要成親了呢。”

  這話說得古瀟臉一紅，她道：“沒有沒有，都是為了除鬼……”

  琴箏也接過話來道：“的確是為了除鬼的。”

  見琴箏也這樣說，古瀟微微松了口氣。看來琴箏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不介意就好。只是，不知為何，古瀟心裡居然有那麽一點失落。

  可琴箏卻又一次開口，淡淡笑道：“真正的婚禮，定然不會如此簡單。”

  她沒有說誰的婚禮，古瀟默認為琴箏說的是她自己的婚禮。

  這個是自然的。

  以後琴箏嫁人的時候，一定要辦一場很盛大的婚禮，然後古瀟作為姐姐送她出嫁。嗯……到時候送她什麽作為嫁妝呢？古瀟想了想，她身上好像還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看來以後還是要攢一些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這樣作為給琴箏的嫁妝才不會太寒酸……

  “古瀟？古瀟？你在想什麽？”

  綺羅的聲音讓古瀟回了神，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走神了。於是古瀟不好意思地道：“沒什麽，你接著說。”

  綺羅點點頭，又道：“結緣村一直以來的習俗就是，成婚當日，女方要帶著自己親手織的綢緞嫁入男方家中，這是整個儀式最重要的一步。”

  “綢緞啊……”古瀟思考片刻，道：“就是說需要新娘自己織綢緞了？這個好像要花不少時間吧？”

  綺羅道：“不好說。正常情況下，給新娘準備織綢緞的時間是一個月，這一個月中最少也要織出一匹來，當然，織的越多越好。”
    古瀟搖頭道：“這個只是做個樣子，該有的步驟都有就行。一個月時間太長了，我們還有別的事情要完成。”她轉向琴箏，道：“小箏，你會織綢緞嗎？大概多久能織出一匹？”

  琴箏道：“我會的。大概三天就能做出來。”

  綺羅卻道：“三天恐怕不夠。除了織綢緞，還要有婚服的準備。另外，司儀、花轎、婚房這些東西都是不能少的。都籌備下來，怎麽說也要十天半月。”

  十天半月啊……雖然準備這些東西，十天半月已經不算長了，但古瀟還是很心急桑蠶的事。似是看出古瀟的猶豫，琴箏道：“姐姐，無妨。十天之內，我一定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她又握住古瀟的手，傳音道：“桑蠶姑娘的事姐姐也不要擔心，回去之後，我同姐姐細說。”

  琴箏這樣說就一定是有把握的。古瀟便道：“就按小箏說的，十天后舉辦婚禮。”

  綺羅道：“好。我家裡有很多蠶絲，還有織機。我會紡織，也可以幫忙的。”

  古瀟點頭道：“我們這就去找村長，和他講一下我們的計劃。”

  綺羅道：“我就不和你們一起了。”她又看向遊弈，道：“我看這位公子倒是有些眼熟，有些事情想請教。”

  古瀟便和琴箏前去找王村長，狐遊弈和綺羅他們繼續聊天。

  說明了來意後，王村長表示同意。他道：“我們會全力配合二位。”他猶豫片刻，又道：“我知道兩位大師法力高強，但是，我是說如果……如果實在控制不住那隻鬼，也至少不要再多一個受害的人。”

  古瀟笑道：“村長，您放心吧。”

  回到了綺羅的家，綺羅正在蠶房中忙碌，見古瀟她們回來便出來迎接。

  古瀟環視一圈，道：“綺羅，遊弈已經回去了嗎？”

  綺羅道：“嗯，遊公子已經回去了。他大概是這裡的貴客，村長會給他安排好住所的。”

  又是貴客？古瀟心道：“遊弈怎麽這麽能耐，到哪裡都是貴客……”

  綺羅指著蠶房邊上的兩間屋子，道：“對了，狐七已經回來了，這個時間差不多也該休息了。你們和我進來看看吧。”她帶著古瀟和琴箏走進了其中一間屋子，那裡面堆放著許多雪白的蠶絲。在屋子的角落，擺放著一架織機。

  綺羅道：“這裡是我平時會放置蠶絲的地方，偶爾也會在這裡紡織，織織絲綢做做衣服什麽的。”她看向琴箏，道：“琴箏，這裡面的東西你隨便用，不用和我說。有什麽需要的話就告訴我，我這裡有很多台織機，我可以幫忙的。”

  琴箏道了謝，隨即道：“能提供這些東西已經是幫了大忙，更多的就不麻煩了。”

  綺羅擺手道：“沒關系沒關系。平時我也沒什麽事，閑著也是閑著。”

  古瀟看了看一整屋子的蠶絲，這些蠶絲都是上品，價值恐怕不菲。雖然她有心想給綺羅些補償，但是人家這麽大方，她們這樣反而顯得斤斤計較，綺羅也容易陷入尷尬。於是古瀟決定還是不要開口了。

  十日之內，要準備兩套婚服還有一匹綢緞，怎麽看都是非常龐大的工作量。琴箏卻似乎並不著急，而是道：“姐姐，我們明日便著手準備，今天就都先休息吧。”

  綺羅便道：“那大家都回去好了，明天我們正式開始。”

  回到房中，琴箏將房門關好，見古瀟若有所思地坐在床邊，便問道：“姐姐是有什麽心事嗎？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幫忙分憂？”

  古瀟沉默片刻，道：“小箏，今天遊弈說的，雲家人中毒的事情……是你嗎？”

  琴箏面色一僵，隨即笑道：“姐姐果然了解我。”

  古瀟歎了口氣，道：“小箏，怎麽能給人家下毒呢？”

  琴箏的醫術她是了解的。這解開了還好，要是解不開，這麽多人命可怎麽辦？
  琴箏淡淡道：“他們不守承諾在先，我也沒必要和他們客氣了。”

  古瀟知道，琴箏說的是晹宮天牢的事情。她道：“哎，小箏，可不能這麽衝動。我知道你有氣，但是出了人命不是鬧著玩的。”

  琴箏搖頭道：“姐姐放心。這毒就算不解，也不會危及性命，最多是會有些皮肉之苦罷了。姐姐說過，不傷人性命的。”

  古瀟無奈地道：“說不過你了。總之以後不要隨便給人家下毒了，萬一出點什麽事，對咱們也沒好處嘛……”

  琴箏乖巧道：“嗯，我明白了。”她又岔開話題，對古瀟道：“姐姐，不用擔心桑蠶姑娘。我們現在在做的事情就是在幫她了卻執念。”

  古瀟疑惑道：“金蠶妖不是說桑蠶的執念是復仇嗎？她復仇的對象我們還不知道呢……”

  琴箏卻搖了搖頭，輕聲道：“不，姐姐，我們已經知道了。”

  古瀟一愣。她們已經知道了？桑蠶的死……古瀟脫口道：“吳天法？！”

  琴箏點了點頭。

  “你之前說，吳天法害死的人裡……包括桑蠶？”

  琴箏道：“是。我和雲瑤姑娘在調查吳家的時候，發現了他們家涉及的生意，同時還查出了一些別的事情。桑蠶姑娘的事算一件。”

  見古瀟疑惑，她又解釋道：“吳家做的是茶葉生意，不過後來生意越做越大，在各個領域都有涉及。絲綢就是他們涉及的行業之一。”

  隨著琴箏的講述，一切的真相都浮出了水面。

  吳天法雖然不學無術驕奢成性，但吳家的家業這麽大，總得有人繼承。吳天法作為吳家的獨子，吳天霸便也讓他去參與一些生意上的往來。然而，吳天法這個人做事情從來沒有章法。他經常仗著父親給的權力和眾多的下人，在玉瓊灣一帶胡作非為。

  吳家最初開始做絲綢生意的時候，是全權交給吳天法的。但是吳天法一不懂生意場上的事，二不懂絲綢，三不會使用資源，所以絲綢生意被他搞得一團糟。

  最後，還是吳天霸處理了這個爛攤子。

  製作絲綢首先就要選擇上好的蠶絲。憑借吳家的人脈，吳天霸很快就將目標鎖定在了世代采桑養蠶為生的結緣村並且與結緣村建立了生意上的往來。

  雖然吳天霸人品有待考究，但他做生意還是很有一套的。很快，吳家的絲綢生意便做了起來。

  生意做起來了，絲綢這一塊也運轉得不錯，讓吳天法去收購蠶絲和綢緞總沒問題了吧？於是，吳天霸便讓吳天法去結緣村采購。結緣村雖然離吳家很遠，但是吳天法也會些靈術，雖說不會禦劍吧，但是吳家有錢啊。有錢哪裡請不來人？
  就這樣，吳天法帶著一堆修靈者和手下出發了。

  結果，到了這裡，他只知道玩樂，根本就不乾正事。在這邊玩夠了，也該做吳天霸吩咐的事情了。於是吳天法來和村長談生意，自然就看到了桑蠶。

  桑蠶是村長家的女兒，人長得漂亮清秀，很有一種小家碧玉的感覺。看慣了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偶爾有個俏皮可愛的小村姑倒也有趣。

  後來的事情可想而知。

  吳天法看上了桑蠶，總是糾纏人家。桑蠶卻根本就看不上這種不學無術、品行又不過關的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幾次拒絕後無果，桑蠶索性躲起來不出門了。

  吳天法在這裡糾纏了一個月，見桑蠶如此態度，不由得惱羞成怒。他們留在結緣村的最後一晚，吳天法和手下一把火燒了桑蠶的家，將裡面的人全部燒死，這之後，他們帶著收購的蠶絲和綢緞返回了吳家。

  桑蠶一家的魂魄最初離體時，魂力還很弱，在金蠶妖的照顧下才能慢慢地行動。一能夠行動，他們就去了吳宅，想討要說法。可是卻被吳家的“鎮宅驅鬼圖”所害，除了桑蠶，其余的魂魄都沒能逃脫。

  吳天霸自然不會讓兒子背上殺人的罪名，他家勢力也大，便花錢收買了結緣村的村民。這裡的村民都害怕吳家的勢力，再加上他們就算是把這件事說出去也改變不了什麽，人都死了，倒不如收著這些錢，就當做是給大家的精神補償了。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所以，饒是古瀟再怎麽問這些村民桑蠶是否與人結怨，他們都對吳天法的事閉口不提。

  雖然對結緣村村民的行為無法苟同，但古瀟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他們的做法。

  這裡的人都只是普通百姓而已，沒有本事對抗家大勢大的吳家。收了錢明哲保身，是最為穩妥的方式。

  聽完了這些，古瀟道：“小箏，你說我們現在做的事就是在幫助桑蠶了去執念，可是這一切你是如何得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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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