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吉時已到
  轉眼十日將過，結緣村都在緊鑼密鼓地籌備成婚的儀式。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場婚禮是為了引來鬼魂，但是因為氛圍實在是很好，再加上古瀟和琴箏是高階修靈者，大家心裡都很有底，於是籌備來籌備去，村民們都是發自內心的高興，整個村子都充斥著一派喜氣。就當是提前慶祝除去惡鬼了。

  婚禮的前一晚，古瀟有些失眠了。

  說實話，她自己心裡也很奇怪。明明知道這是假的，但是她就是忍不住非常緊張，好像自己真的要成親了一樣。也許是因為大家都表現得太真實，又或許是因為遊弈和喜娘前幾日總是千叮嚀萬囑咐成婚的事宜，總之，只要想想第二天的事情，古瀟就感覺緊張得不得了。

  邊上擺放著的是一套大紅的婚服，上面用金線繡著各種花紋。在領口處，還有兩片火紅的楓葉圖案。

  這就是她明日要穿的衣服了。

  說來慚愧，無論是綢緞還是婚服，這些都是琴箏完成的。上面的每一處繡花都是琴箏一針一線親手繡出來的。雖然古瀟這幾日也非常想幫忙，還纏著綺羅學了紡織，但是古瀟學的那些都是基礎中的基礎，平時沒事織塊布還行，根本就不能用來做衣服，更別說要做成親穿的婚服了。

  事實上，就算是織布，古瀟也織得磕磕絆絆。

  綺羅問她，為什麽一定要學這個，明明琴箏自己一個人也完全應付的過來。

  古瀟就告訴她，這個是織給琴箏的，她少一樣武器。

  長綾是琴箏的武器，可是先前的那一條長綾早在很久前封邪陵的戰鬥裡就斷為幾截，之後她也沒再修補。沒了長綾，琴箏連個像樣的傍身的武器都沒有，也不能總靠著暗器啊。

  聽了古瀟的話，綺羅二話不說就給了她一堆蠶絲，道：“你要是用來做武器的話就用這個。”

  水火不侵、堅韌不斷。綺羅給她的蠶絲明顯就是千年天蠶絲。

  千年天蠶絲很珍貴，哪有綺羅這樣一把一把地往出甩的？古瀟還是不點破，而是道：“不行。這個一看就是很好的蠶絲，我不能要。”

  “什麽貴不貴的。”綺羅道：“做武器一定要結實，你用一般的蠶絲說斷就斷了，打架的時候多危險。再說了，我有很多。超級多。你要是不夠用的話再和我說。”

  綺羅說得實在，見她這樣，古瀟隻好道了謝，也就不推辭了。

  接下來，綺羅教了她足足十天，最後，她語重心長地告訴古瀟：“實在不行的話，就別學了。”

  古瀟非常鬱悶。女孩子家的事她是一點都不會，女紅對她來說比打架還難。不過，努力總會有些成效。十天裡，她努力紡織，總算是織出了一條長長的長綾，和琴箏以前用的那條差不多長。古瀟端詳了片刻，最後還是感慨千年天蠶絲做出來的東西果然是不一般。即便是她這樣的手工技術，長綾看上去也不顯得太寒磣。

  不過，即便如此，用它來配琴箏好像還是不太搭。古瀟有心想再改善一下，便暫時將它收了起來，沒有交給琴箏。

  婚服做好也沒多久，古瀟還沒來得及試試。說是要女扮男裝，可是她又不會化妝，不化妝的話恐怕也不太像男子的樣子……想到這些，古瀟越發緊張了。

  她有心想和琴箏說說話，無奈琴箏此刻並不在房中。

  綺羅她們非說按照習俗，新娘是要坐花轎來到新郎家的，為了保證真實性，琴箏必須要去結緣村外的地方住一晚，第二天才能坐著花轎進村。

  古瀟並不放心琴箏一個人，但狐七和綺羅都說去陪著她一起，另外還有村子裡的一位喜娘在身邊幫忙，古瀟也就勉強地同意了。

  臨行前，琴箏悄悄地將一根箏弦纏在古瀟的手腕上，道：“姐姐，箏弦可以讓我們隨時知道彼此的情況。姐姐如果想找我或者想聽見我這邊情況的話，就用這個追魂箏弦吧。”

  古瀟這才安下心來。她又一次感覺，琴箏的追魂箏真的好實用。自己有空是不是也該把碎靈簫練一練，別老讓這麽好的一靈器天天睡覺……

  想到這裡，古瀟已經不知不覺地把婚服穿在身上了。琴箏對她的衣服尺碼了如指掌，明明都沒有量過，衣服竟然做得完全合身。

  她對著鏡子轉了一圈，男子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居然也沒有太多的違和感。除了身形小了一些，容貌也有些偏向女子的俊秀，其余的都很不錯。而且，這身婚服穿在古瀟身上竟是有一種風流倜儻的感覺。如果化一個男妝，好像會更合適一些。

  說起來化妝，她可不太擅長。琴箏倒是很會化妝，只不過她現在也不在這裡……

  古瀟抬起手看看自己的手腕，在右手的手腕上，纏繞著一道細細的銀絲。這麽晚了，也不知道琴箏休息了沒……要不然，試著和她聊聊天？
  古瀟剛想開口，耳邊便傳來了琴箏的聲音：“姐姐，已經休息了嗎？”

  這聲音太過真實，好像就在邊上一樣。古瀟不由得朝身邊看去，房中除她以外再無第二人。看來是琴箏在通過追魂箏弦和她對話了。

  於是古瀟回道：“還沒有。稍微有點睡不著啊……”

  琴箏那邊傳來了低低的笑聲，她道：“明天就是成親的日子了，姐姐今晚還是好好休息。”

  古瀟緩緩地歎了口氣，道：“話是這樣說，但是總覺得更緊張了。倒不是對捉鬼沒底，我是怕明天成親的時候出什麽差錯……”

  琴箏笑道：“姐姐不必擔心，有我呢，不會有問題的。”

  古瀟歎道：“可你現在也不在我這，我還是很緊張啊……”

  對面沉默了片刻，道：“那……姐姐把門打開，看看我在不在？”

  古瀟：？？？！！！

  幾乎是聽到“打開”兩個字的瞬間，古瀟便衝到門口去，打開了房門。

  夜色之下，映入眼簾的是一襲火紅的嫁衣，琴箏一身新嫁娘的裝束，臉上也是精致的妝容。長發半挽成一個發髻，金色的發冠被月光鍍上一層柔和的色彩。她的發上戴著流蘇步搖，上面的珠寶在月光下熠熠生輝。在發髻的最中心，戴著古瀟送她的那支“白雪青蘿”。在金色的發飾之間，雪白的發簪猶如一朵小小的雪蓮花。

  她微微抬眸，眼中是款款的深情，她向著古瀟伸出手來，臉上是溫柔的笑意。

  月光、白雪、紅衣、佳人。古瀟從沒見過這麽美好的景象。窈窕出塵，絕世而立。就算只是站在這裡，琴箏都美得不像話。大紅的嫁衣著身，襯得琴箏的膚色越發白皙。

  這大概是琴箏第一次穿紅衣。

  不似櫻草色的內斂，不似雪白色的嫻靜，這一身紅色給琴箏平添了許多如火的熱烈與嬌豔。她就這樣站在雪地之中，宛若……

  一朵怒放的彼岸花。

  “姐姐？”

  一聲輕喚將古瀟從驚歎中拉回了神。古瀟這才注意到自己已經盯著看了很久，她立即將琴箏讓進屋裡，道：“小箏，你怎麽過來了？不是說不可以過來的嗎？”

  琴箏微笑道：“我第一次穿嫁衣，自然要讓姐姐先看。”她緩緩地轉了一圈，道：“姐姐，看起來怎麽樣？”

  古瀟道：“好看！非常好看！小箏絕對是天下第一的美人，不管什麽類型的衣服都能很好地駕馭啊。”

  古瀟覺得，自己的形容一點也不誇張。說實話，琴箏這樣的姑娘，別說是男人，就算她一個女子都已經心動了……

  等等！她剛才想了什麽？心動？！
  古瀟連忙甩了甩頭，用手拍拍臉頰。

  不會的。心什麽動？她只是單純地覺得琴箏這一身衣服很好看很合適而已！絕對沒有別的想法，絕對沒有！

  為了把這個話題岔過去，古瀟道：“小箏，你是不是偷偷跑出來的？狐七和綺羅他們知道嗎？”

  琴箏道：“他們的確不知道。”她又非常疑惑道：“我是來找姐姐的，為什麽讓他們知道？”

  好像……很有道理。

  琴箏緩步走近了古瀟，站在她面前，道：“姐姐的衣服可還合身？”

  古瀟點頭：“合身，很合身。”

  琴箏笑道：“姐姐才是真正的美人，無論是什麽裝束都很合適。”她緩緩伸出手，似是要觸碰古瀟的臉。

  古瀟一愣，卻也沒有躲開。

  然而，琴箏的手落在了古瀟的肩膀上，她輕輕地摸了摸那身婚服，道：“這一次時間短了些，縫製的衣服也不太精細，等真正的大婚之日，我一定準備更好的婚服。”

  見琴箏的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古瀟松了口氣。原來不是想……等等，她在想什麽？
  這個話題不可以再進行了。於是她胡亂地道：“沒有沒有，已經很精致了。”

  這衣服的確已經很精致了。別說短短十日內做出兩套婚服，就算是給個一年半載，一般人也做不成這樣的效果。

  岔開了話題，古瀟決定，還是說點正事。她也搞不清自己現在是熱的還是緊張，亦或者是激動，總之她現在臉上都熱熱的，可能已經紅起來了。她連忙道：“小箏，你看我的這個妝，是不是要化一化？”

  琴箏從衣袖裡取出了不少胭脂水粉，笑道：“我這次過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要幫姐姐把妝化好。”她把妝粉放在桌子上，道：“姐姐，坐下吧。”

  墨色的頭髮披散下來，琴箏手中握著一把木梳，緩緩地梳理著古瀟的長發。

  古瀟從不打理頭髮，只是隨意地用發帶一扎。平日裡這些頭髮總是不聽古瀟的話，亂七八糟地歪在一邊，可到了琴箏的手中，經過細細的梳理，發絲就這樣柔順地散下來，竟是平添了許多溫柔。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和妝粉的香氣，琴箏距離古瀟很近，特別是在上妝的時候，古瀟甚至感受得到琴箏的呼吸。
    以前這樣的接觸也不算什麽，她們從小一起長大，更親密的接觸都有過。可眼下，燭火飄搖，嫁衣紅妝，古瀟的心跳得越發快了。

  琴箏的指尖觸碰在古瀟的臉上，她的手指有些發涼，碰在古瀟臉上本該降降溫，可是古瀟卻感覺自己的臉燒得更厲害了。

  不行。這太奇怪了。

  古瀟越是想鎮定下來，就越是沒法鎮定。她索性閉上了眼睛，不去看了。

  不知過了多久，琴箏道：“姐姐，睜開眼吧。”

  古瀟抬起頭，鏡中人的相貌已經改變了。雖然看得出來是古瀟，但是已經俊俏了不少。長發束起，眉眼間多了些銳氣，任誰看著也是個瀟灑英氣的兒郎。

  如果說化妝前，古瀟男裝看著還是容貌偏於女性化，那化過妝後，古瀟的男相就可以以假亂真了。

  琴箏端詳片刻，道：“姐姐可還滿意？”

  古瀟看著女扮男裝依然很帥的自己，笑道：“非常滿意！小箏果然可靠得很，我本來還在為了妝容的事情發愁呢。”

  琴箏掩唇輕笑，道：“時間不早了，姐姐且再休息一會吧。等一下喜娘就該來找我了，我也回去準備了。”她伸出手來，纖細的手腕上纏繞著一根銀絲。琴箏輕聲道：“姐姐，有事的話不要忘記這個，我隨時都在的。”

  古瀟點了點頭，又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琴箏卻笑道：“哪有新郎又送新娘回去的道理？姐姐放心，我沒事的。”她緩步踏出門去，朝著古瀟招手，道：“姐姐，我走了。過會再見。”

  琴箏走後，古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盯著手腕上的箏弦看了一會，之後用手拍了拍有些發燙的臉頰。

  這種奇怪的悸動是怎麽回事？古瀟想不太明白。

  睡覺是肯定睡不著了，她坐在床邊，喃喃道：“希望婚禮不要出什麽差錯才好……”

  天色一亮，新娘那邊也差不多要開始準備了。

  古瀟向箏弦裡注入了靈力，探聽著那邊的動靜。最開始並沒有什麽聲音傳過來，後來則聽到了三聲敲門聲。

  門外說話的人是喜娘。

  那喜娘是結緣村裡有名的紅娘，已經撮合過不少對新人了。她道：“琴小姐，請梳妝打扮好，上花轎吧。”

  琴箏點頭道：“好的。我已經準備好了。”

  緊接著就是起身開門的動靜。

  那喜娘似乎連忙上前按住了她，道：“哎呦我的新娘子喲，你怎麽都已經打扮好了？”

  琴箏道：“怎麽了嗎？”

  喜娘道：“小姐啊，我昨天不是還囑咐過，一定要等我催妝三次之後才能出來的嗎？你得裝作不願出嫁啊！”

  琴箏卻道：“可是我願意出嫁啊。”

  喜娘似乎一跺腳，道：“那……那也不行。小姐，你快回去接著打扮打扮，得等我催到第三次才能出來。”

  門被關上了。琴箏好像又回到了原位。

  古瀟哭笑不得。

  這……怎麽還有這種習俗？這個儀式好像也太逼真了吧……啊，說起來還是她自己說的，要越真實越好。

  這等著新娘來得等到什麽時候？要不然……自己先過去接一下吧？新郎接一下新娘好像也沒什麽不行的……

  於是古瀟便打開門邁了出去。

  才走了沒多遠，身側便傳來驚呼。

  “古瀟？！你要去哪？？”

  古瀟側過頭，說話的人是遊弈。

  遊弈是這場婚禮的司儀，一直在張羅著各種雜七雜八的事情。

  此刻，遊弈一臉的不可置信，道：“新郎怎麽能隨便亂跑？”

  古瀟道：“我得去接小箏啊？怎麽能讓她自己過來？”

  遊弈斬釘截鐵道：“不行。你這不符合禮數。”他又道：“昨天不是都說好了嗎，你得在這裡等著新娘的花轎進門才行。不到拜天地的時候不能出場的。”

  “啊……”古瀟摸了摸腦袋。昨天好像的確是這麽說的。只不過她一緊張，就給忘了。古瀟轉身道：“那我先回去好了。”她一邊往回走，遊弈的聲音一邊輕飄飄地飄了過來：“怎麽緊張得跟真要成親了似的……”

  古瀟的臉越發紅了，腳下的步子也加快，一個閃身躲進了門裡。

  卻說琴箏那邊，三次催妝後，琴箏這才出了門。在狐七和綺羅的陪同下，琴箏準備登上花轎。

  喜娘卻又對琴箏低聲道：“新娘子，你得哭啊！”

  琴箏莫名其妙道：“為什麽？”

  喜娘簡直都要窒息了，她道：“我的小姐啊，昨天也說好的啊！新娘出嫁都要哭的，一來哭父母的養育之恩，二來哭自己嫁為人婦。按照禮數，你得哭。”

  琴箏搖頭道：“我不哭。我父母此刻不在這裡，而且我是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哭什麽？”

  綺羅在一旁勸道：“喜娘，這個婚禮的事……你也知道，就不要太嚴格了。流程都有就可以了。”

  那喜娘最後頗為無奈地舒了口氣，道：“蓋上蓋頭，送新娘上花轎！”

  古瀟本來是坐著的，聽了那邊上花轎的聲音，一下子站了起來。

  上了花轎的話，大概不出半個時辰就能到了。

  古瀟又一次走出門去。

  這次攔住她的人依然是遊弈。

  遊弈無奈地笑道：“新郎，你著什麽急啊？新娘等會就會來了。”

  “那我呢？”古瀟道：“我不用做些什麽嗎？”

  遊弈道：“用啊。”在古瀟的注視下，他緩緩開口道：“你等著拜堂就行。”

  古瀟：……沒了？
  遊弈繼續道：“喜樂還有鑼鼓鞭炮都準備好了，你不用擔心。正常按照流程走就沒問題。”

  這亂七八糟的禮儀都做完一遍，古瀟一等就足足等到了下午。喜樂奏響，鞭炮也劈裡啪啦地放了起來。花轎已經進入結緣村了。

  琴箏剛由喜娘攙扶著下轎，便發現古瀟已經向這邊過來了。

  喜娘不由得大驚失色，連忙對綺羅道：“綺羅姑娘，快去攔住新郎，不能讓新郎過來。”

  綺羅匆匆忙忙地去攔人了，喜娘抹了把頭上的汗，低聲道：“哎，這一對怎麽比真新人還著急……”

  古瀟眼見花轎過來，都已經要去迎接了，又被綺羅推著躲進了屋子。綺羅道：“你不能出去啊，新郎見了花轎都要躲起來，讓人家來請才行。”

  古瀟不解道：“為什麽？娶了自己心愛的姑娘不是應該迫不及待才對嗎？躲什麽？”

  綺羅道：“哎呀，規矩就是規矩啊，你們人類的事情我怎麽能懂？”話一出口，她便覺察到自己好像是說漏了嘴，連忙道：“總之不許出去，得等有人來請才行。我先走了。”她撂下這句話就轉身離開，那背影竟然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覺。

  古瀟搖了搖頭，也不去糾結這個。

  因為，新娘已至，婚禮最重要的一環就要到來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