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回家
蘇灼之歸家, 蘇府所有人都歡喜不已,準備了一桌他愛吃的菜,不論如何, 都一致覺得他在外餓瘦了。
在親人的關心注視下, 蘇灼之一不小心就吃得有些多,打了個飽嗝,頭頂的狐耳顫了顫,將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在蘇灼之之前寄回家的信裡, 他們就知道了這事,但真正看到, 感受還是很不一樣的。
爹, 娘親,祖母, 哥哥,都沒忍住,手癢摸了一下。
蘇灼之也乖乖的,不躲,歪頭任他們碰。
蘇懷琅對上他水汪汪的眼睛,忍不住笑了,隨後, 又想到什麽,皺眉擔憂:“有人因為這欺負你嗎?”
蘇灼之一抬下巴,頗為驕傲, “怎麽可能, 他們羨慕都還來不及。”
“是嗎?”蘇懷琅眼裡閃過笑意, 也放心了。
吃過飯後, 蘇灼之興奮地拽著哥哥的手, 一路跑到院子裡,給他展示自己在萬劍宗學到的東西,最酷的,當然是禦劍飛行了,畢竟誰還沒過一個會飛的夢。
他帶著蘇懷琅踩在劍刃上,心念一動,便讓靈劍緩緩升起騰空。
蘇懷琅心中一緊,眼見前面有棵樹,連忙提醒他,“要撞上了!”
“哥,你是不是怕?”蘇灼之回頭壞笑。
“刺激。”
蘇灼之捂著額頭,兩眼彎成月牙,嘿嘿笑。
休假,自然少不了出門玩。
一個接一個,酸氣衝天,吃餃子都不用蘸醋了。
訴苦抱怨撒嬌都有,但最後,蘇灼之也輕松表示,自己很厲害,爹娘他們完全可以放心。
他走得快,身上披著的鬥篷帽子被風吹得掉落,露出了頭頂的狐狸耳朵。
孟元洲也在一旁附和,語氣還酸唧唧的,“在那邊認識了新朋友吧,修士呢,肯定比我們厲害多了。”
“……??!!!!”
最後下來,蘇灼之甜笑著說:“看,我在外面學了不少東西,你們不用擔心我的~”
說完,他還真的轉身就走,一點都不帶猶豫,頭也不回。
“心虛了是吧?”
薑陽羽不敢置信,猛地轉頭看去,大聲說:“我還沒說什麽,你就先生氣了?!”
蘇灼之眨眨眼睛,疑惑問:“你們都怎麽了?”
“樂不思蜀了都。”葉華暉翹著二郎腿,哂笑。
薑陽羽等人倏地瞪大眼睛,齊齊傻眼,忘了生氣。
蘇灼之被他們整得都要氣笑了,張了幾次嘴,都說不出話來。
蘇懷琅第一次飛起來,難免緊張,表面看著淡定,實際袖子裡的手已經攥緊了。
“那我給你試點更刺激的。”
可等蘇灼之走進雅間,裡面靜得落針可聞,沒有平日的說笑,反倒一個個都拉著張臉,仿佛被人欠了幾百萬兩。
想象中,那麽久沒見面,肯定是熱情萬分地勾肩搭背,大大抱一個。
話音未落,腳下靈劍就倏地轉了個方向,疾速向前。
薑陽羽惱得面紅耳赤,脫口就吼:“你不看你自己做了什麽,說走就走,國子監也不讀了,一聲都沒跟我說!虧我還擔心你是不是病得厲害,嚇得要死!”
蘇灼之不滿回頭,“你們一個個擺臉色給我看,還不許我生氣?”
在弟弟面前,怎能露怯。蘇懷琅雲淡風輕:“還好。”
祖母樂呵呵,慈祥道:“我們灼灼長大了呀。”
除了哥哥以外,他還帶著爹娘,祖母都體驗了一回,不過當然,一個比一個緩慢,不嚇他們。
蘇灼之在萬劍宗,除了家人,最想念的就是自己那群朋友。
問了好幾句,都沒得到回應,蘇灼之也不高興了,氣呼呼說:“我難得回來一趟,你們都不想見我是不是?那好啊,我走了!不在這礙你們的眼!”
“一個月才一封!我總共才收到幾封?你自己數數,信還那麽短,不知道還以為你沒錢買信箋了呢。”薑陽羽冷著臉,陰陽怪氣。
蘇懷琅點頭,一回到地面,就給了蘇灼之一個頭栗。
他跟家人分享了萬劍宗發生的事,關於修煉的,朋友的,八卦的等等,其實很多都在信上寫過了,但面對著親人,親口再說,那感覺又是不一樣的。
蘇灼之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我不是給你寫信了嗎?”
蘇灼之也不減速,直到距離樹乾一寸的距離,才險險轉向避開,玩的就是心跳。
其他人也差不多姿態,雙手交疊在胸`前,一臉不悅。
他們都被嚇到了,慌忙跑過去,焦灼問:“灼之你怎麽回事?遇到妖怪了?!”
蘇灼之沒忍住,三兩步過去,兩手一拍桌子,氣勢洶洶地吼了回去:“是無語!你們幼不幼稚?我去萬劍宗是有原因的,又不是故意瞞著你們!”
“刺激吧?”
薑陽羽冷哼一聲,扭頭不看他。
在家待了兩日,他就約他們一起出去醉仙樓吃飯。
蘇灼之翻了個白眼,“現在不給我擺臉色了?”
薑陽羽抿了抿嘴,還是擔心越過了其他情緒,一本正經道:“你先說清楚。”
蘇灼之坐下來,喝了口茶,才慢條斯理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掠去了很多細節,但主要的都說了。
“現在還怪我嗎?哥哥。”蘇灼之歪頭,朝薑陽羽笑,笑容很甜,卻也冒著絲絲涼氣。
薑陽羽久違聽到一聲哥,心中歡喜,又知道蘇灼之瞞著他有原因,哪裡還氣,偏頭咳了兩聲,便把事情揭過去了。
“摸一下?”
薑陽羽伸手,示意他的狐耳,手癢癢。他都不知道,原來之前在蘇府見到的小狐狸是蘇灼之本人,怪不得那麽好看。
蘇灼之毫不留情拒絕,還把鬥篷帽子戴上了,看都不給看。
不只是薑陽羽,其他人也失望。
但最重要的,當然還是蘇灼之平安無事。
一群少年吃吃喝喝,說笑打鬧,並未因為許久未見而生疏。
因為高興,蘇灼之喝了些果酒,甜甜的,不容易醉,但他酒量差,喝多兩杯,也微醺了。
他臉色酡紅,眼神迷離,手裡的杯子都沒拿穩,一不小心脫了手,眼看就要摔落。
但奇怪的是,酒杯停頓了下,又回到了他手裡,像被人接住又塞回來的。
蘇灼之歪頭,盯著自己的手看了好一會,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軟聲說:“哇,我真厲害。”
可他並不知道,其實在這雅間裡,除了他們幾個少年,還有一團模糊的黑霧。
自從在萬劍宗待了這麽長時間,蘇灼之已經不只是把謝玦當貼身侍衛,更是朋友。難得休假,他當然不讓謝玦一直跟著自己,沒有半點休息放松的時間,所以,他也給謝玦放了假。這次出門並未帶他。
謝玦是沒來,但魔氣跟來了,黏黏糊糊地貼著蘇灼之,如影隨形。
趁著蘇灼之醉酒,葉華暉又動了心思,依然沒放棄,想摸摸狐狸耳朵。於是,他走過去,輕輕拿下帽子,伸手想碰。
但不知怎麽的,桌邊的酒壺突然倒了下來,潑了他一身,很是狼狽。
他變了臉,只能先去換衣袍,顧不上摸狐耳。
“怎麽這麽不小心。”孟元洲嘲笑他,轉而說起另一件事,“原本還打算帶灼之去春風樓欣賞一下雪禾姑娘的舞姿,可惜了。”
春風樓,出了名的溫柔鄉,銷金窟。裡面的姑娘才藝豔絕,非同一般,有不少的清倌。
蘇灼之此前從未去過,所以孟元洲才說帶他去看看。
他剛這麽說完,身體莫名其妙一歪,幾乎是飛撲一般,狼狽摔倒在地。
薑陽羽不明所以,笑話:“怎麽給我行那麽大禮?都五體投地了。”
孟元洲氣惱地爬起來,“凳子突然歪了,肯定是有人踹我!”
他轉頭找罪魁禍首,但一個比一個說得真誠,仿佛真不是他們乾的。孟元洲才不信,跑去把他們的凳子也踹了,互相傷害。
蘇灼之坐著看熱鬧,哈哈直笑。
臨了散席,薑陽羽看他那醉醺醺的樣子,打算把人送回府去,只是剛準備去扶,一道高大的人影就走了過來,停在蘇灼之面前,熟練地一摟腰,攬入懷中。
是那個曾經見過無數次的貼身侍衛。
冷峻硬[tǐng]的輪廓,漆黑深邃的眉眼,不卑不亢,波瀾不驚道:“我來接我的少爺回府,不勞煩小公爺費心了。”
薑陽羽認得他,自然放心把人交過去。只是心中莫名一激靈,總覺得這侍衛有點怪,但又說不上來,哪裡有問題。
直到人走遠了,他才猛地想起。這怎麽那麽像妻子在外赴宴,感情恩愛的夫君親自來接,舍不得分開一時半刻呢。
薑陽羽剛想到,就無語了。他在瞎比方什麽,一主一仆,死活也扯不到那上邊。
回了蘇府。
下人一看小少爺醉酒,立刻去煮醒酒茶。慶平想照顧的,但謝玦不放人,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扶主子進屋。
蘇灼之整個人暈乎乎,手腳綿軟,走路跟踩在棉花上似的,一不留神就會趔趄摔倒。謝玦自然而然地摟住他的腰,一手搭上他單薄的脊背,摁進懷裡,到了榻邊,也未將人松開。
不甚清醒的蘇灼之也不掙扎,神色慵懶迷蒙,臉頰粉若桃花,趴在他懷裡,困倦地打著哈欠,眼睛半眯著,像隻小貓一樣,濃密卷翹的睫毛上綴著幾顆淚珠,乖順得不可思議。
謝玦很喜歡這樣的親近,滿是佔有欲地抱著人,內心滿足,似泡在暖融融的春水裡。
可他也還記著,在雅間裡發生的事。
眸色微暗,透著壓抑的妒意。
蘇灼之喚薑陽羽哥哥,聲音清脆,笑得甜美極了。魔氣在一旁看著,嫉妒得瘋狂湧動,發出陰暗低沉的聲音,不斷重複著,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他叫我哥哥。
血親就算了,憑什麽一個朋友也能得到蘇灼之的笑容。
他不想看到蘇灼之對別人笑。
他是他的。
謝玦將臉埋在蘇灼之頸側,深深地吸了一口,解毒似的細細嗅聞。然後,才緩緩抬頭,抬手捏起蘇灼之的下巴,牢牢地盯著他,雙眼微眯,壓低了聲音,誘哄道:“叫我一聲哥哥,好不好?”
蘇灼之反應遲鈍,想辨認清楚眼前人是誰都不容易,慢吞吞地眨了下眼,也沒開口。
謝玦手指往上,抵在他下唇,想破開他的唇齒,讓他乖乖聽話一回。但指腹真正觸碰上那片柔軟,心就不受控,狂跳起來,急躁得仿佛要衝出胸腔,蹦得心口發疼,迫切,焦灼,渴望,欲念沸騰,無比貪婪地想要得到更多。
而被他觸碰的人,毫無所覺,反而因為口渴,覺得唇瓣發乾,下意識舔了下唇,想潤濕一下。猝不及防下,伸出的舌尖舔過了抵在唇縫的手指,留下一抹晶瑩濕痕。
謝玦喉頭滾動,將手收回,蜷了蜷手指,啞聲問:“少爺想喝水嗎?”
“唔……”
蘇灼之含糊地應了一聲,又舔唇。
謝玦很快端了杯水過來,喂到他嘴邊,許是心不在焉,一直盯著那張開的紅唇看,瓷杯傾倒得快了,蘇灼之來不及吞咽,從唇角流了下來。
魔氣忍耐不住,順著水痕,一路吮著舔著往上,眼看就要親上嘴角,探入唇縫裡面……
謝玦壓著怒意,心念一動,毫不留情碾碎魔氣。
可那縷魔氣非但不懼怕,反倒在消失前,發出了一聲令人惱火至極的,微微饜足的歎息。
蘇灼之睜開眼,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感覺癢癢的,像被蟲子爬過了,但除了水,什麽都摸不到。
落在謝玦眼中,則是蘇灼之細白的手指,在摸魔氣吮出的紅痕,十分刺目。他恨不得就這麽重重地吻下去,卻又想在蘇灼之清醒的時候,得到心甘情願的回應。這樣偷偷摸摸有什麽意思。
蘇灼之感覺到一隻手落在他的後頸,輕輕捏著,來回摩挲。
他起初以為是謝玦,但過了好一會,發現謝玦一隻手拿著茶杯,一隻手扶在他後腰,哪裡還有……
蘇灼之一哆嗦,下意識撲進謝玦懷裡,一如在萬劍宗多次撞鬼的時候,貼近謝玦,那鬼很快就會消失。
果然,不過一會,後頸冰冷黏膩的觸感離開了。
蘇灼之揪著謝玦的衣襟,暗松口氣。
但暈乎乎的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他之前在萬劍宗就覺得有些奇怪了。
為什麽,那鬼出現的時候,謝玦都剛好在他身邊,能讓他依靠?
鬼究竟是盯上了他,還是謝玦。
又或者,有別的什麽……
不為人知的隱秘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