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貝銘狐疑地看了褚雲端半晌，說：“褚雲端，你別跟我說你連這五千也不打算給了啊？這都是婚前都說好了的，你要是連這錢都不給了，我可不乾。”他本想說離婚，考慮到褚雲端脆弱的小心臟，還是斟酌了一下措辭。

  褚雲端看了他一眼，長長歎了口氣，說：“去吃飯吧。”

  這頓飯吃得非常憋悶，貝銘覺得褚雲端無理取鬧得過分，可他拿著別人工資也不好說什麽，說到底這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所以回家的時候還是好言好語伺候著。

  經歷了昨天晚上的尷尬，今天家裡倒是燈火通明，雲斌和褚學文兩人都在客廳等他們，電視裡放著沒營養的綜藝節目，褚學文手裡拿了份報紙，裝模作樣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貝銘懷疑他就是為了避免跟雲斌說話才拿份報紙當道具的。

  屋裡的人一聽見門響就招呼他們：“回來了？吃飯沒有？”

  褚雲端沒答話，貝銘替他說：“吃過了爸。”

  換好鞋兩人就打算回自己屋去，但今天兩位長輩是有備而來，一貫沉默的褚學文突然開口：“你們先等會兒，我有話說。”

  褚雲端停下腳步，梗著脖子站在那兒看他：“什麽事兒？”這人人高馬大電線杆子似的往那兒一戳，又是個三十好幾的成年人，當爹的輕易也不敢跟他叫板。

  褚學文於是換了個口氣：“你們結婚到現在幾天了，咱們爺兒幾個還沒好好坐在一起說過話，你們過來陪我聊聊天。”

  兩人一起坐到沙發旁的兩個紫檀木圓凳上，跟兩位老的形成一個平衡的四邊形。

  褚雲端說：“我們倆目前還沒有要孩子的打算。”

  貝銘說：“獻殷勤啊，老公今天心情不好，我不得乖一點兒嗎？”

  貝銘也趕緊跟上去。

  貝銘回頭看了褚雲端一眼，發現他老公滿臉不耐煩，知道褚雲端肯定還因為昨天晚上的事膈應，但貝銘在這家裡是個外人，他得拿捏好自己的位置，除了褚雲端這個大老板，跟長輩們維持一種過得去的長幼關系沒什麽壞處。於是牽了牽褚雲端的衣袖，說：“坐會兒吧？”

  倆人回屋之後貝銘趕緊殷勤地幫褚雲端更衣，又是掛大衣又是整理皮帶，大氣不敢喘一聲。褚雲端雖然剛剛生完氣，但是看見貝銘這樣還是覺得挺可愛的，問：“你幹嘛呢？”

  褚雲端沒答話，抬腳走了。

  褚學文原本是長輩之中的發言人，經過昨天晚上的事，又加上褚雲端現在對他的態度，開口的立場就沒那麽正當，於是扭頭給雲斌遞了個眼色，示意他開口。

  雲斌說：“你不想你自己，也得替貝銘想想吧？貝銘今年二十三，正是生育的黃金年齡，等再過幾年歲數大了，生完就不好恢復了。再說了，說句不好聽的，你們倆結婚是為了什麽？你自己心裡沒數兒嗎？”

  褚雲端說：“十年以後我就四十三了！五十年以後說不定我就死了！我會算數！”他說著站起來。

  褚學文說：“你都三十三了，就算今年開始準備，抱到孩子也得兩年以後了，兩年以後你多大？你都三十五了！”

  雲斌接到信號，清了清嗓子，說：“其實這事兒也是你們結婚之前咱們就商量好了的，裝人造子宮得大半年時間，加上培育卵子人工授精的時間足足得有一年，等抱到孩子起碼得兩年以後了，我跟你們大爸的意思是……”

  貝銘當然是第一個支持褚雲端的，也跟著站起來，等著褚雲端一抬腳他就跟著跑。

  褚雲端好像給他牽出了一絲笑模樣兒，原本非常抗拒的神情立刻變溫和了。

  褚雲端第一次聽見他這麽當面兒叫他，心臟都跳漏一拍，頓了一下，忽然覺得襯衫領口有點緊。

  貝銘就伸手去幫他解領帶。

  兩人湊得極近，貝銘除了剛畢業面試那會兒打過領帶，之後就沒再動過這玩意兒，也沒伺候別人用過，因此解得不太熟練，拽著褚雲端的脖子往下拉，說：“你低頭，我抬著手胳膊酸。”
    褚雲端竟然真的低頭給他解，兩人間的距離近到能感受對方的呼吸。

  貝銘忽然感覺此刻的氣氛有點兒不大對勁，那領帶像是鏽住了，他越解越緊，急出了一頭汗，抬頭一看，正對上褚雲端的眼，那眼裡的東西只要是個男的都懂。

  我靠……貝銘松手往後退了一步。

  褚雲端說：“怎麽不解了？”

  “解不開，你自己解吧。”貝銘這回真是大氣也不敢喘了，他怕他氣兒喘大了信息素吐多了立刻招起褚雲端的獸性，“你不是……你不是直男嗎？”

  褚雲端自己單手往下拽了拽被他勒到脖頸處的溫莎結，剛要張嘴，立刻被貝銘製止。

  “你別說！我相信你是個直男！你一定是個直男！”貝銘聲嘶力竭的架勢不像是跟他說話，更像是在洗腦自己，大聲地重複，“你一定是個直男！”

  褚雲端笑了一下，沒說話，自己脫了衣服往浴室去了。

  貝銘貼牆站著，直到他走進浴室還驚魂未定，過了好半晌，才隔著衛生間的門問他：“你為什麽不要孩子？”

  褚雲端說：“隔著門我聽不清，你要麽進來說，要麽等我出去。”

  貝銘現在懷疑褚雲端壓根兒不是什麽直男，因此不敢羊入虎口，說：“我等你出來。”

  褚雲端洗了得有一個小時，出來的時候下半身隻圍了一條浴巾，可能是熱得狠了，沒擦頭髮，直接坐到陽台旁邊的椅子上去晾著休息。

  貝銘都快等睡著了，問：“你怎麽洗這麽久？”

  褚雲端手裡捧著平板，說：“你猜。”

  “你猜”這兩個字就很有靈性，貝銘作為一個成年男人不敢猜，他現在甚至不敢進浴室去了，萬一裡面還留有什麽作案的痕跡。

  “你剛剛想跟我說什麽？”褚雲端看了眼郵件放下平板。

  貝銘有點不敢問了，說：“沒……沒什麽。”

  褚雲端想了想，說：“你爸應該是彎的吧？我是說銘叔叔。”

  貝銘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問這個，懵懵地點了點頭。

  褚雲端說：“你爸是彎的，你不是應該習慣了嗎？怎麽對gay這麽排斥？”

  貝銘崩潰：“你不要跟我間接出櫃啊！”

  褚雲端笑著說：“我沒跟你出櫃，我只是覺得這事兒無所謂，我是直是彎對你來說都無所謂，不是嗎？你不是還說要跟我培養感情嗎？”

  “我是想跟你培養友情，更高級點兒培養親情。你要是個gay，這性質就全變了，你會想肏我的！偶爾肏一次還好，萬一你想一直肏呢？”貝銘像隻受驚的小熊貓，就差把四肢舉起來震懾敵人了，“而且……而且gay愛上直男很痛苦的！”他極力勸說褚雲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