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有那麽刹那，寧隨都在想是不是平時把程古靈壓得太狠了。

  又不準她像是以前那樣狠厲地動手，還動不動就拿要坐牢威脅她，這才導致在這種能夠正兒八經打架的場合根本收不住，就跟想要報復性發泄似地……

  “靈姐——！”寧隨驚悚地喊了聲，堪堪製止住了要砸下去的六個空瓶子，程古靈在黑暗中抽空回頭看了眼，最後全都砸在了牆面碎了滿地。

  寧隨驚魂甫定地跑過去……臨走前沒忘記鎖上車門防止藍綃流又搞事，第一件事就是反覆檢查程古靈身上有沒有傷口，碎玻璃也有被割破的風險啊！

  確認就連她的手指都完整無暇以後，寧隨才總算是松了口氣，腦門兒都虛脫得嗡嗡作響，“靈姐你……”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了地面的黑衣保鏢身上。

  這幾個保鏢都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後腦杓都被瓶子砸了居然沒有出血，寧隨憂心忡忡地報警，一面又讓程古靈去檢查他們的傷勢，別搞得全是內傷就麻煩了。

  “不可能。”程古靈有種法外狂徒天生的冷靜和氣場，“我都沒有下死手，你不是都說打出事了會坐牢嗎，打出腦震蕩都算我輸。”

  “……”寧隨簡直服了，心情複雜地看著她，“你說了沒用啊靈姐，這得去做傷勢鑒定，待會兒警察來了你也別說話了，我來解釋吧。”

  不過程古靈這話還是信得過的，好歹是讓寧隨有了種擺脫殺人犯幫凶的如釋重負，帶著程古靈回到車上的時候，發現藍綃流正懶洋洋地吸著氣泡水看他們。

  寧隨看到氣泡水都要PTSD，好半天才一言難盡地道，“綃流自己喝，待會兒喝完瓶子別給靈姐，另外蜜桃味是她的，你也別碰。”

  卓清衡條件反射地定住，眉尾神經質般跳了跳，“……”

  聽到這裡寧隨像是察覺到什麽，豁然回頭盯著他。

  真要是普通藝人不服管教也就算了，可偏偏這些人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擰起來都能夠把整個地球給炸了，根本不可能不多盯著點。

  也是因為藍綃流的直播時間短，而且平台的打賞有上限這才沒鬧出大亂子，但是既然線上無法解決問題，線下總能解決了吧，這些無法無天的大佬便想盡辦法約藍綃流吃飯。

  “所以你最近不去鍛煉演技，就在忙這些是嗎……”寧隨深深地看著他，誰能想到常年在家挨打的藍綃流，利用起家人來還能這麽易如反掌！
  眼看著藍綃流在陳述的時候，那慵懶的笑意像是藏著惡欲，寧隨就知道他絕對不止一張魅惑眾生的臉，還是極端危險分子。

  背後的警笛聲終於由遠及近，寧隨警告他們都憋著別亂說話，這才去找警察交談，不幸的是因為不能定義成簡單的鬥毆，他們幾個人最後都得去警局好好交代。

  最近藍綃流的直播人氣實在是太高了，只是隨便聊聊天、也只有手和脖子以下出鏡，卻依舊能夠勾得網上一堆人為其瘋狂，為了掙這個榜一打得昏天暗地。

  “所以你們全都知道？”寧隨難以置信地道，“就我不知道？”

  “……”了解完事情經過的寧隨更麻了，條件反射地就開始反思，自己最近盯著他的直播間到底都盯了些什麽，只看到了粉絲瘋狂到幾乎卡屏的彩虹屁嗎。

  他把程古靈也塞進車裡面休息，自己則是站在外面邊等警察邊詢問，這才知道藍綃流壓根就沒半點實話，他所謂的跟榜一大佬吃飯，那榜一大佬指的居然還是好多人。

  “哪裡有蜜桃味？”藍綃流聽完就回頭翻。

  今天跟藍綃流約吃飯的好幾位，他就跟翻牌似地在同個位置巋然不動，餐桌整個下午到晚上接連換了好幾輪菜和對象，終於散場的時候，就感覺到有人在背後窺探著他。

  這件事寧隨是真沒想到，本來以為藍綃流要玩他的直播間，把程古靈牽扯進來收場也就算了，誰知道卓清衡居然還是煽風點火的，那這三人最近不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事嗎！

  “哦。”卓清衡面露遺憾，又拿出手機試圖錄下兩人接受問詢的樣子，雙腿交疊悠悠地坐在椅子上，“我就說藍綃流的榜一遲早要出事，藍綃流非要玩，玩得真漂亮啊……”

  事實證明他們的瘋狂沒有錯，當藍綃流摘下口罩的那一刻，美貌就像是日照月輝讓整個室內光華流轉，這些大佬如同失去了理智，再也無法忍受藍綃流還能跟別人吃喝玩樂，當機立斷就想把藍綃流給綁了。

  誰知現在他們合夥作案都鬧進警察局了，寧隨居然才察覺出端倪，控制不住血壓驟然衝湧，氣得忍不住道，“你們——”卻又驟然停住。

  “沒有！”寧隨無語地道，“不要這麽一副期待的表情……”就在這時聽到室內像是齊齊倒抽了口氣，不用想就知道是藍綃流摘了口罩。

  這些惡臭又貪婪的視線，讓藍綃流久違地感受到了興奮和愉悅，所以才會給寧隨打電話讓把程古靈帶來，而讓程古靈幫忙也只需要一句話：可以隨便揍。

  “……”寧隨麻木地後知後覺，合著程古靈全都喝完了是吧。

  這件事甚至還驚動了卓清衡，在群裡面看到消息以後大感驚奇，拍完今天的戲份就馬不停蹄地剛來了警察局，正好撞見寧隨坐在走廊椅子上，正在等另外兩人接受問詢。

  “他們都被抓進去了嗎？”卓清衡的眉梢挑得高高的。

  他發現卓清衡在看到他動怒後刹那的驚詫，但旋即而來的就是幽邃審視的目光，像是很少看到他這幅模樣，也很期待後續反應。

  等其他兩人終於完成審訊出來後，程古靈和藍綃流見到這場面，表情也瞬間變得極其精彩，看寧隨就像是在看什麽珍稀動物表演。

  “……”寧隨突然明白過來，這件事對於他們來說或許就是稀疏平常，還沒有到要告訴自己的地步，只是玩個直播間榜一而已。

  這問題比起他們瞞著自己還要嚴重，寧隨驟然清醒幾分，深吸了口氣道：“待會兒等我們回家，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大約是受到他情緒影響，路途上三人總算是安分了會兒。衝回別墅，寧隨果斷地把厚厚的教育叢書拍在茶幾上，打開電視劇調到了道德與法治頻道。

  “首先，如果以後還有這種事情必須要先告訴我。不管現在我是你們的家人還是你們的經紀人，都希望能事無巨細照顧到你們。”

  “與此同時，你們每天都必須要學習兩小時以上……都不準擰眉！這在你們來到這裡時就應該學的，課表都積灰幾個月了！”

  事實上寧隨再清楚不過，他們對自己的縱容和聽話，大多數都只是來源於對自己的濃烈好奇，雖然現在自己也沒搞清楚吸引力從何而來。

  但就像是貓抓老鼠的戲耍，又或者是突發奇想的逗弄，這種好奇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陡然消散，三個易燃易爆的危險品就會完全失去控制，做出什麽來都不稀奇。

  現在頂著寧隨的眼皮子下都能齊心協力搞出這些東西，下次寧隨再沒有注意殺人放火了呢，他們對於危險的愉悅就像是天性，這輩子都不可能對誰臣服。

  所以現在只能夠從最基礎的思想教育抓起，寧隨看著他們逐漸皺眉又抗拒的樣子，不由得滿臉黑線，“……都聽到了嗎？”

  幾人都沒想到回家就是這樣的事情，齊齊看著寧隨，驟然間像是連室內的溫度都低了些，陰影危險地籠罩下來，近乎吞噬淹沒。

  誰知寧隨硬生生忽略掉壓迫感強烈的目光，冷靜地道：“沒用，你們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缺乏思想教育。”

  頓了頓，又像是毫無辦法般，聲音發飄卻很清晰，“我很擔心你們。”

  室內像是因這句話寂靜了下。

  “不要吧……”眼見著厚厚的工具叢書擺在桌面，藍綃流忍不住翻了翻，這厚度沒個幾年壓根就學不完吧，更別說還要看枯燥的電視！

  翻開就是密密麻麻的字眼，程古靈也看得直蹙眉，甚至眼前發黑，啪地就合上了，全部塞到了藍綃流的懷裡面。

  寧隨無語地本來還想再說，誰知道卓清衡猝然掀起眼簾，幽深地盯了片刻，笑著坐在沙發，“既然這樣的話我就不用了吧。”

  卓清衡雙腿交疊坐得悠悠然，好似他愉悅的時候都會是這種姿態，緊接著的話語則是為現在的氣氛添了把火，“法典我都會背了，這段時間也都在好好拍戲沒有犯錯。”

  俗話說得好，怕家人吃苦又怕家人開路虎，程古靈和藍綃流豁然回頭，很顯然驚愕於他進度超前的事情，並且無法反駁。

  這樣的話不就意味著他可以逃過一劫了嗎，巨大的落差感無形激怒了他們，無意識地捏緊了拳頭，像是隨時都能夠讓他閉嘴。

  “早就跟程古靈說過不要進警察局了……”卓清衡的姿態順理成章變成戒備，背脊也蓄勢待發地緊繃起來，話語中卻還帶著慢條斯理的睥睨，“藍綃流也是……”

  話音未落，整個沙發被踹得嘭地往後移了幾分，連帶著寧隨都猛地後撤幾步遠離戰火……他竟不知道怎麽就連這種事情都能打得起來，想要張口卻沒說出什麽來。

  不是！在這方面想要維護尊嚴可以好好學習啊，為什麽還是用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這讓寧隨感覺到了任務的沉重，豁然又變臉色。

  “打完了記得自己去學習……不要砸電視機！”

  寧隨衝過去就把電視機搶了過來，沉得他差點脫手。

  結果轉頭還要接著搶救，“……教育叢書也不行！”

  戰鬥極其混亂，寧隨在混亂中不但費了嗓子還險些費了命，捂著腰擠出來便不打算搭理他們了，大不了待會兒回來再糾纏幾遍，就不信起不到絲毫作用。

  但事實上如果真沒作用，說不定這架都不用打了，終於哐當哐當整個客廳都糟蹋得不成樣子的時候，才以卓清衡壓製被暴揍告終，狼狽卻又不失風度地站起來拍衣服。

  “還是好好學吧。”卓清衡輸了打架卻沒輸陣，把教育叢書重新擺在了茶幾上。隨後兩人也都沒有說話了，坐在他身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唯獨眉眼溼潤灼熱。

  真有意思，就算寧隨今晚氣成這樣居然也只是打開電視，這與所有人過往的經歷都大相徑庭，既沒有血腥的殺戮也沒有強烈的心機，脾氣溫和得近乎異常。

  驟然間心底的好奇便翻滾得愈發劇烈，甚至還無意識夾雜著別的情緒，讓他們愈發忍不住想去逗弄寧隨，看他各種各樣應激的反應……

  但，除了寧隨以外也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

  這就是寧隨要付出的代價。

  也是他們要付出的代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