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在薑城的幫助下，山上桃子沒幾天就賣光了。

  許爸許媽立刻和雇來的工人投入到采摘、打包中，每天早出晚歸，累歸累，但多賺那麽多錢，累也高興著。

  許尤陪薑城在雲塘村玩了兩天，對方就準備離開了。

  他是簽了公司的，平時要拍視頻、要做直播，工作非常忙，這次抽出時間過來，完全是為了幫許尤。

  許尤心裡也清楚，他和薑城這關系，說謝謝之類的話反而顯得太見外。

  許爸爸過意不去，打算給薑城一筆辛苦費，也被他直接拒絕，最後隻帶了兩箱桃子走。

  這次許尤直接叫了車來家裡接。

  薑遊上了車，透過窗戶問許尤：“你什麽時候回A市？”

  “快了，等忙完這段時間就去。”

  這次多虧有薑遊，才能將桃子順利賣出。他們若要將桃子收過來，還必須得找到更穩定靠譜的銷售渠道。

  許尤被“腫瘤”兩個字砸懵了，走出診室還有些恍惚。

  他們迫於無奈都將桃子低價賣給了李老板，現在見許家賺這麽多，既羨慕又後悔，紛紛過來找許林柏，說他們也想參加明年的采摘節。

  桃子打包、寄出花了不少時間，這些村裡其他種植戶都看在眼裡。

  桃子的事告一段落後，許尤抽時間去了趟醫院。

  這事許林柏沒急著應下，說要先考慮考慮。

  還道若是許林柏願意，他們可以將桃子以合適的價格賣過來，再由許家統一銷售。

  兩人又聊了幾句，道別後，車子漸漸駛遠。

  對方戴著口罩，許尤一時半會兒沒認出來。

  沒想到在B超室裡，還碰到他一個老同學。

  許尤也在琢磨這事，只是一時半會沒想出什麽好辦法。

  醫院裡看病的人多，醫生聽完許尤描述，仔細摸了下他肚子，表情變得格外嚴肅，說不排除是腫瘤的可能，給他開了一大堆單子，讓他先去做檢查。

  “行，到了A市記得給我打電話，我給你接風。”薑遊想起什麽，又道：“對了，趙奕群來找過我，問我你在哪，我沒說。他沒來騷擾過你吧？”

  “許尤？”

  許尤搖頭：“我和他早就斷了。”

  許尤聽到“趙奕群”三個字就犯惡心，無奈道：“聊得好好的，你幹嘛非提他來煞風景？”

  他掛了內科的號，懷疑自己肚子裡是長了什麽東西。

  “斷了好，我早看出他不是什麽好東西，表面裝得人模狗樣，背地卻什麽爛人都敢碰。還吃著碗裡的想著鍋裡的。”薑遊冷哼道：“你前同事……就那小三，他可不是省油的燈，沒你這麽容易滿足。等著瞧吧，趙奕群遲早後悔。”

  “行，不提他，讓那兩個爛人互相禍害去吧。”

  薑遊本來是擔心許尤放不下，現在看他反應，知道他是真的釋懷了，也跟著放下心來。

  他這麽年輕，怎麽會是腫瘤呢？
  他心情沉甸甸地交了費，先去檢驗科抽血，接著又去做B超。

  “是我，吳易海。”吳易海拉下口罩，笑道：“你忘了？我們以前還經常一塊翻牆出去打遊戲。”

  旁邊負責記錄的女醫生聞言詫異看了眼吳易海，似乎沒想到現在成熟穩重的吳醫生，也有翻牆出去打遊戲的時候。

  許尤看到那張臉瞬間想了起來：“是你啊。沒忘，這哪能忘，只是你戴著口罩，我一下沒認出來。你在這兒上班？”

  吳易海點頭：“你呢？哪不舒服？怎麽來醫院了？”

  許尤躺上檢查床，將衣服掀起來，一臉愁容道：“我懷疑自己肚子裡長了個腫瘤。”

  吳易海隻當他在開玩笑，拿起耦合劑塗抹在許尤腹部，又將超聲探頭貼著他肚皮緩慢挪動。

  他一開始查得很輕松，發覺什麽不對勁後，動作瞬間慢了下來。

  像是在自我懷疑，他又花了很長時間去反覆檢查，表情變得驚愕又複雜難言。

  許尤本來還抱著僥幸心理，見狀心裡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他不會真得了什麽絕症吧？

  “你別這幅表情啊，看著怪嚇人的。”

  大概是看出許尤的擔心，吳易海開口道：“不是腫瘤。”

  他這麽說著，臉上表情卻沒有半點緩和，反而更加嚴肅起來。

  “許尤，你的情況有些複雜。”吳易海突然站起身，鄭重其事道：“我讓同事幫忙頂下班，你跟我來。”

  許尤一臉疑惑跟著他走進隔壁休息室。

  休息室裡沒有人，吳易海將門關上後，轉身看著許尤，就將一記重彈猛地砸他頭頂：“你懷孕了。”

  “？”許尤沒反應過來。

  “我的意思是，你肚子裡的不是腫瘤，而是孩子。”
    許尤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我沒聽錯吧，你說什麽？我肚子裡有個孩子？”

  吳易海認真點頭，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B超照得很清楚，我也反覆確認過很多遍。你腹部有子宮，子宮內孕有一胎兒，頭部、四肢等身體部位齊全，絕對不會有錯。而且從發育情況來看，應該有四個月左右了。”

  許尤滿臉匪夷所思，難以接受道：“怎麽可能？你確定沒看錯？我是男人，怎麽可能有子宮？更別說懷孕了。”

  “這種情況的確很罕見，目前也只有國外出現過類似案例，我猜測，應該是胚胎在發育過程中出現了突變。”

  他將許尤叫進來，也是不想這事宣揚出去，對他生活造成太大影響。

  “我知道你一時半會很難接受。”吳易海道：“這樣吧，你先回去考慮考慮，如果想要這個孩子，以後就我負責給你做檢查。如果不想要，我爸認識位婦產科的權威教授，他或許可以幫你做手術。”

  聽見這話，許尤想都沒想，立刻開口道：“我不要。”

  他心慌意亂，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能幫我聯系到那位教授嗎？我想盡快手術。”

  吳易海告訴許尤，教授現在人在國外，他得先托他爸聯系對方，在對方回國後再具體確定手術時間。

  許尤點頭道好，心神恍惚地從樓裡走出來。

  他全身力氣像被抽空，一個人在樓下花壇愣愣坐了好一會，才站起身往車站走。

  去醫院前，他做過很多種設想，唯獨沒想過自己會懷孕。

  他是男人，怎麽就懷孕了呢？
  許尤到家時，他爸媽正在收拾曬在院壩裡的稻谷，見到他隨口問：“小尤，檢查怎麽樣啊？”

  許尤一陣心虛，總覺得爸媽在盯著他肚子看，下意識用手遮擋著，囫圇道：“沒事啊，醫生說我這就是胖的，平時少吃點、多運動就行。”

  他實在沒辦法當著爸媽的面，將“我懷孕了”幾個字說出口。

  郭心潔明顯不信：“真的？那檢查報告呢？拿給我看看。要真沒事，你怎麽這幅表情？”

  “檢查報告我順手就丟了，又沒事，還帶回來幹嘛。”

  許尤扯著嘴角擠出抹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郭心潔見狀沒再多問，目送許尤魂不守舍地回了屋內。

  她心裡不安，和身旁的許林柏對視一眼，從對方眼底看到的都是深深的擔憂。

  許尤說沒事，他們半個字都不信。

  笑得那麽難看，連裝都裝不出來了，能是沒事的樣子？
  之後幾天許尤一直心不在焉，幹什麽都提不起勁，還總是走神。

  郭心潔跟他說句話，都要重複好幾遍，他才能反應過來。

  兒子表現這麽異常，郭心潔和許林柏看在眼裡，越想越擔心，連著好幾晚都失眠，幾乎在腦子裡把所有最壞的可能都想了一遍。

  如此做好心理建設後，他們決定去找許尤談談。

  許尤這會正躺在床上和吳易海通話，對方告訴他，他爸已經聯系上鄭教授了，鄭教授聽說他這種情況後，道等忙完手上的事就盡快回國，最遲不超過半個月。

  “鄭教授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她說回國前得先去拜訪下安瑞德醫生，她曾經做過一例類似的手術，手術很成功，父子平安。她還讓我轉告你，你這種情況只能做剖腹手術，手術風險很高，到時候下不來手術台都有可能。”

  吳易海語氣凝重，認真叮囑道：“所以這事你必須得告訴叔叔阿姨，以防萬一，畢竟……我們都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許尤“嗯”了聲，心神不寧道：“我想想吧。”

  他手指貼著腹部輕輕摩挲，即使過了好幾天，仍覺得像做夢一樣。

  他肚子裡竟然有一個小生命。

  “不能想了。”吳易海急道：“你到底清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要是你下不來手術台，叔叔阿姨他們怎麽辦？”

  “我不知道，我心裡很亂。我爸媽很傳統，他們不知道我的性向，我不想……”許尤難以啟齒道：“不想他們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

  他曾經也想過跟父母坦白，都做好準備了，卻意外偷聽到父母的談話。

  他們在聊鎮上那對公開性向在一起的男同性戀，語氣很不好，說他們自私，不為父母著想，讓父母以後怎麽做人。

  那些話刺耳之極，許尤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瞬間消失，再沒想過去坦白什麽的。

  吳易海歎了口氣，不知道說什麽。

  就在這時，許尤房門被敲響了。

  他掛斷電話，起身去將房門打開。

  門外郭心潔和許林柏憂心忡忡，眼下都掛著黑眼圈。

  “小尤。”郭心潔本來忍著情緒，見到明顯消瘦不少的許尤，一下忍不住了。

  她撲上來緊抱住許尤，夾著哭腔道：“你告訴爸爸媽媽，你到底得了什麽病？別一個人憋在心裡，憋壞了怎麽辦？爸爸媽媽都做好準備了，不管你得的什麽病，只要這病能治，咱們砸鍋賣鐵、傾家蕩產，也要把它治好。”

  許尤被緊緊抱著，壓抑許久的情緒湧上來，眼眶也漸漸溼潤。

  他知道爸媽是真的嚇到了。

  “您別怕，不是絕症。”他停頓許久，才無比艱難地開口道：“我只是……懷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