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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殘疾黑月光的渣妻後》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進了荷池,裡面的溫度和外面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外邊冰封雪地,到了裡邊,商家們一個個都穿著短袖露著膀子做生意。

  要過年了,前來采買年貨的人頗多,門面與門面之間挨得很近,人又很多,加之市場的脈絡四通八達,一條街道進去,要通往十來個不同的岔路口。

  鄧離低頭看她:“要進去嗎?”

  沿著市場的外圈也有裝飾品,但不走進裡面的羊腸小道,是找不到好看的燈籠的。

  宋遲穗哪裡見過這架勢,買主和商販們站在門口討價還價,聲音鬧哄哄的。

  四周燈火可親,人煙鼎盛,熱鬧非凡,堪比她在電視上看過的春運。

  還未得及回答鄧離的話,後邊便有買主蜂擁而來:“讓一讓,讓一讓,別站在門口啊。”

  就這樣,兩人被簇擁著拐進了狹小的街道。

  前方人在走,後面人在推,兩人走馬觀花似的,一家店挨著一家店過。

  大多數燈籠都是圓形,橢圓形,呈大紅色,故而一眼過去,那盞白色、山茶花形狀的燈尤為顯眼,它在眾紅燈籠中閃著瑩瑩白光。

  鄧離悻悻放下燈籠,有些狐疑,難道是她看錯了?小朋友明明很喜歡才是。

  鄧離詫異:“不喜歡?你剛剛不是在看它?”

  奇怪,今天和鄧離一出門,怎麽哪裡都奇怪。

  她悶吸一口氣,駕駛著輪椅往前。

  宋遲穗有些無措的模樣。

  荷池的商家並不全說普通話,她們來自四面八方,有些說的是方言,雖然聽上去有些奇怪,但她也聽清了。

  她擺擺手:“不用,謝謝。”

  她臉色變得嚴肅,一雙睫毛朝下彎了彎,像是思索什麽,繼而又看向遠處:“去別家看看吧。”

  鄧離跟在她身後,腳步忽然一頓,莫不是舍不得那盞白山茶燈籠,不好意思開口?
  她輕輕拍著宋遲穗的肩:“我忽然忘記個東西,你在這等著我。”

  一路上,宋遲穗選好各色各樣的燈,綁在樹上的小燈,掛在別墅門外的大燈籠,走廊的橢圓形燈籠,還有房間裝飾的燈。

  “再逛逛。”

  鄧離看著她的眼,見她瞳孔中倒映著漂亮的茶花燈,眼神微涼,眼尾都是微微上揚的。

  山茶花花瓣肥厚,瓣瓣盡情舒展,發光源來自中間黃色花蕊。

  記下來了記下來。

  燈籠系在一杆細斑竹上,鄧離執著燈,蹲下正對著宋遲穗。

  被人輕易看透心思,宋遲穗十分羞愧,她低頭,緊緊咬牙:“我看了它一眼,就代表喜歡嗎?你的判斷未免太過浮於表面,我不過是看它長得比較特別,多看兩眼。”

  她咬著下唇,胸口此起彼伏:“我不喜歡。”

  “這很難嗎,不過是看了往年爺爺家的布置,所幸就記下來了。”

  她把燈籠還回去,立即跟上宋遲穗。

  宋遲穗被突如起來的聲音和呼吸嚇得縮著肩膀,她側過頭,鄧離的臉近在咫尺,呼吸交錯間,她掐了一下手心,快速轉過頭去。

  “黎明,是個好名字。”鄧離抬起眼,把燈遞給她:“你喜歡就買下來。”

  裡面比剛剛入口的人少,買主們陸續續進商店,路也空了些出來,讓人喘得上氣。

  目光相觸,宋遲穗緊了緊胸口的衣服,心似鼓撞在她手心。

  宋遲穗的臉卻沉下來,逛了一晚上,她難道還沒盡興。

  有的還將燈籠遞到她跟前,暖橙的燈照的她小臉泛紅:“乖乖,這個是新款,看看吧。”

  思索間,老板已經把燈摘下來,款款遞到她面前。

  鄧離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繼續跟著大部隊往前。

  那燈籠緩緩轉動著,照在鄧離臉上,也照在宋遲穗臉上。

  鄧離驚奇她的安排:“你從未布置過,倒是對這些很在行。”

  她轉過頭,對著商家:“老板,看看那盞燈。”

  宋遲穗側目,有些詫異,鄧離怎麽知道她在看那盞燈。

  市場人多,人聲嘈雜,她只能貼得十分近。

  說話間,宋遲穗正挑選著小燈籠,燈光在她臉上轉啊轉,照的她臉頰緋紅。

  所有的燈都買好,準備回去。

  兩排的燈籠商家猶如流水劃過。宋遲穗第一次逛這樣人挨著人的店,商家就在她耳邊對她說話:“妹妹,進來看看。”

  “小姐真有眼光,這是我們今年的新款,叫做黎明。”

  走到一處剪紙燈籠面前,宋遲穗停下輪椅,仰頭看著一排排燈籠。

  鄧離湊上前,在她耳側大聲說話:“看到喜歡的,就拿著。”

  宋遲穗心思縝密,已經到連燈籠都要記住的地步。

  宋遲穗摸了摸篤篤跳動的心臟,長長舒氣。

  宋遲穗一驚,轉眼時,見鄧離已經遠去,像是一個小黑點消失在視線裡。

  望著四通八達的小巷,宋遲穗有些害怕,她連忙跟了上去。

  在荷池落了單,宋遲穗無異於失去左膀右臂。

  周圍人朝她看來,和她說話,對她笑,她都覺得有問題。

  她心情煩躁,隻想快點找到鄧離。

  市場的道縱橫交錯,宋遲穗轉了好幾個彎,邊走邊喊,也不見人。

  她掏出手機,給鄧離撥通好幾個,都沒有人接。

  這個鄧離,不會把她丟下了吧。

  她罕見地心波不定,駕駛著輪椅四處找。

  越是靠後的商店越發稀少,後面沒租出去幾家,連燈都懶得開。

  輪椅到安靜處,發出吱嘎的聲音,宋遲穗找好大一圈,人也累了,癱軟在蕭條無人的巷子裡。

  “鄧離。”

  她喊一聲,回應的是她自己的聲音。

  她也不知道怎麽會走到這裡來,這裡,又是哪兒?

  此時,她就像是被困在無盡的黑暗裡,怎麽尋,也尋不出去。

  鄧離和老板買了燈籠,折回來時,見剛剛的商家門口早已經沒了人。

  她心一緊,對著老板打探:“老板,你知道剛剛那個女孩去哪兒了?”

  老板正剔著牙,眼睛朝右上方瞟著:“你是說那個輪椅上的小妹妹啊,不知道。”

  鄧離腳後跟一沉,往後站了一步。

  “你好,見過一個齊劉海的,坐著輪椅的小女孩嗎?”

  “你好,見過一個長得很漂亮的,齊劉海的小女孩嗎?”

  “你好,見過一個面無表情的小女孩嗎?”

  宋遲穗樣貌出眾,即使只在眾店家門口一晃而過,都會被人記住,加之她本身坐著輪椅,自帶特征,鄧離很快來到市場的末尾。

  在找到宋遲穗那五分鍾的時間裡,她想象過一切可能,會不會有人一直跟蹤她們,然後把宋遲穗綁走、傷害,或者是遇到變態,那種慕殘的心裡缺陷之人,把她帶走了,抑或者.她越想越自責,提著燈籠的手不住發抖。

  她拐進安靜的巷道,皮鞋落在尚未裝修的清水泥地上,響聲回蕩巷子中,從腳底蔓延到頭頂。

  她執著白茶花燈籠,對著無盡的幽暗一照。

  遠處,閃過一片銀質鐵器,燈光將扶手照的銀光刺眼。

  宋遲穗抱著手臂,將頭埋進臂彎裡,長長的墨發順著小腿垂落一地。聽聞前方腳步聲,她緩緩抬頭,順著幽暗的長廊望去,遠處人影高挑巨大,手執著一盞燈,闖入她的黑暗。

  “小穗。”

  聲音劃破寧靜,鄧離確認是她,快步朝她衝來。

  她一回神,只見鄧離已經半跪在她面前,右臂張開,將她摟緊。

  她力氣大,且不知道輕重,渾重的呼吸在她耳邊縈繞,隔著厚厚的衣衫,她仿若聽見了對方撞擊過來的心跳。

  “嚇死我了,不是說好原地等我?”

  心裡一顆石頭落下,鄧離與她交頸,臉頰不小心蹭到她微涼的頸窩,就順著替她暖了暖:“怎麽一個人跑這來了。”

  宋遲穗呼吸急促,聲音脆弱:“你、松開、點。”

  快被揉死了。

  鄧離松了手,舉著燈籠在她臉上看來看去:“有沒有遇到什麽危險,有沒有出事?”

  燈下照人,人更美三分,只是宋遲穗眼神十分幽怨:“好意思責問我,都是你先丟下的我。”

  她心裡還憤懣著,正要控訴她,是什麽事情值得她丟下她一跑了之的。一轉眼,宋遲穗眼神落在白山茶燈上。

  那盞燈就那麽轉啊轉,轉動得鄧離眼神炯炯、眉清目秀的。

  這個架終究是沒鬧起來。

  回家的路上,兩人不約而同保持著沉默。

  鄧離驚魂甫定,痛定思痛,以後再也不會讓小朋友離她方圓五米之外,太嚇人了,令人心驚動魄的。

  開車時,她額頭上還冒著冷汗,汗珠像是在玻璃上氤氳的一層水珠,心有余悸。

  宋遲穗坐在副駕駛,時不時透過裝飾鏡,去看那後座位上的白茶花燈。

  那盞燈,是買給她的嗎?

  她捏著膝蓋上那層薄薄裙綢,一時楞神。

  回到家後,宋遲穗先去洗澡,鄧離則把山茶花燈綁在床頭櫃前,這樣來看,燈就像是吊在宋遲穗睡覺的枕頭旁。

  她知道小朋友是個嘴硬心軟,言行不一的人,這盞燈不能明著說送,只能以悄悄的形式,出現在她的視野,久而久之,宋遲穗就會認為是她的呢。

  她撫摸著山茶花瓣,花葉逼真,摸上去新鮮而堅韌,聞起來還有一股清香。

  和宋遲穗有點相似。

  整理好白山茶燈,宋遲穗已從浴室出來。

  她身穿長袖蠶絲長裙,露出兩邊的鎖骨和頸脖,還有一對白皙嫩足。

  腳尖還有些濕濕的,相互交疊著。

  她用白色毛巾輕輕擦拭臉頰駕著自動輪椅來到她身邊。

  宋遲穗垂下手,白皙脆白手腕宛若新生脆藕,輕輕點在輪椅扶手上:“我洗好了,你去吧。”

  鄧離偏過頭:“要我先抱你上床嗎?”

  “不用了,我坐一會兒。”

  “好,那我先去洗澡,你等著我。”

  這段稀疏平常的對話,在新蘭聽來,就是小兩口準備那啥,督促著對方洗澡。

  什麽我洗好了,我等你,上床。

  她識趣地退到房門外,輕輕帶上門。

  一個出去,一個去洗澡。

  床頭就剩下宋遲穗一人。

  她滑到那盞燈下,伸手觸摸垂下來的米色線穗。

  這盞燈,是送給她的吧,不然怎會掛在她床頭。

  她嘴角勾起,腮邊的肉微微凸起,從側面看,像是小奶膘。

  浴室傳來敲門聲,宋遲穗連忙松開線穗,轉頭過去。

  “小穗。”

  “幹嘛?”

  “我忘記拿浴巾了,你能幫個忙嗎?”

  說完,浴室的門打開,鄧離探出個頭,半條手臂,瑩潤的肩上已經打好泡沫,泡沫呈一股水,順著她隱隱若線的肱二頭肌線條滑下,手臂不是那種成塊的肌肉,而是很淺很健康的一條線,微微凸起,泡沫從大臂滑到指尖,匯成一股水珠掉落。

  啪嗒、滴答,碎落在瓷磚上。

  宋遲穗呼吸一滯,眼眸迅速垂下。

  她從前怎麽不知道鄧離有這條線的。

  按下扶手開關,輪椅咯吱一聲轉彎,轉了兩圈後,到了衣櫃處,宋遲穗將衣櫃打開,拿了條淺藍色浴巾。

  她轉過身,目不斜視朝著鄧離過去。

  見她過去,鄧離將門縫開大些,一條修長的白腿站了出來,大小腿的線條更是漂亮成型,皮膚上透著一層水汽,香氣四溢。

  宋遲穗緊著呼吸,往上抬一眼,看見她半截馬甲小腹也在外邊。

  手臂、小腹、腿,都透著一個健康有力量的體魄,不是那種健身房出來的腱子肉,而是因長期訓練自然形成的漂亮線條。

  輪椅抵到門口的大理石磚,停下來。

  她將浴巾舉起:“給。”

  鄧離趴在門邊,彎腰伸手去夠,見宋遲穗雖然對著她,臉確實朝著另一邊,挺翹的鼻尖像美工刀雕刻出來的一般,仔細看,那圈小耳朵還有一圈殷紅。

  她鼻息輕歎,笑一聲:“小穗。”

  宋遲穗並未轉頭,隻斜過眼睛看她:“怎?”

  “咳咳。”她清著嗓子:“我另一手打著石膏,你要不要幫我搓。”

  門砰地一聲,震得浴室的水汽直往下掉。

  “澡。”上牙碰下牙,聲音回蕩在浴室,估計對方都沒聽見。

  鄧離尷尬拿著浴巾,返回去洗澡。

  “嚇人,我幫她搓澡行,輪到我,連搓澡都不願意了?”

  宋遲穗重重呼吸著,聽門內傳來蓮蓬頭噴水的聲音,知道是她開始洗澡,心情才微微沉下去。

  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細數這些日子和她相處的滴滴點點,淺淺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被窩裡鑽進來一個人,帶著滾燙的熱氣。

  宋遲穗睡眠淺,她緩緩睜開眼。

  鄧離一入往日那樣,將燙熱的腳貼著她,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今日也是,一對滾燙的腳朝她貼來,令她不忍一顫,這一貼,她徹底醒來,腳也不自覺抽了一下。

  “還沒睡啊。”

  宋遲穗腳指頭扣緊:“嗯。”

  不知道怎麽的,鄧離一靠近,她老去向夢裡的畫面,夢裡的鄧離只會使蠻力,眼下,若是眼前人也一般,伸手摸向她的腰下,吻著她頸側,死死壓著她,她還會那般厭惡嗎。

  她搖搖頭,努力不去想。

  鄧離上床後,很快關了燈,僅留下那盞白山茶花瓣燈。

  白織燈偏暗,但也照的室內通明。

  宋遲穗轉過頭,看著床頭那盞燈,疑惑:“怎麽不關啊。”

  身後的人呼吸一重,熱氣灌入:“你喜歡嗎?”

  像是試探,鄧離笑著說:“喜歡就送你。”

  宋遲穗挑眉:“家裡什麽東西不是我的。”

  意思就是喜歡咯。

  鄧離不同她計較,她作為姐姐,自然得大度些。

  不過她要她一盞燈,她再要她一些正面值不過分吧。

  鄧離緊緊貼著前方,再次將腿探過去,貼著宋遲穗的小腿。

  “你幹什麽。”

  “你腳冷,我幫你捂捂。”

  宋遲穗紅著臉轉頭:“笑死了,要你一盞燈,你又來討我便宜。”

  鄧離壓著鳳眸,和她對視:“什麽便宜不便宜的,我幫你捂腳。”

  既然對方都說她討便宜,她乾脆坐實這個討便宜的事實,所幸探出腳,繞過宋遲穗膝下,小腿輕輕抬起宋遲穗小腿肚子,對方皮膚柔滑細膩,像是塊冷冷的棉花一般,兩條較粗的腿將細小的腿護在中間。

  她們雙月退交疊。

  宋遲穗往前靠,一隻滾燙手臂朝她圈來,把她穩穩固定在懷。

  她後背抵著她,被火爐烤一般溫暖。

  這次她未再動,由著她去了。
    *
  小年當天,宋家裡裡外外支起紅燈籠,原本如吸血鬼古堡的別墅,在喜慶的襯托下,熱鬧起來。

  冬天暗得早,天色一黑,管家就將燈籠盡數打開,遠遠看去,有種中西結合的凌亂美。

  宋遲秋和宋遲穗在樓上交談著什麽。

  鄧離則負責迎來接客。

  這樣的事情本不需她親自來,但她想起那個男人的臉,總覺得在今夜,那人會出現。

  這次來的人要比上次多,除了宋家親戚朋友以外,就是娛樂圈,投資商等人都到齊了。

  名義上說是小年,實則和上次生日一般,都是借著各種機會認識。

  寒風凌冽,白雪飄飄。

  一排排高檔汽車繞著別墅前方的別水池一圈,整齊停在門口。

  車上下來一行人,從他們的衣服、鞋子、手裡挎的包包,打扮的精致髮型來看,就知道身份顯赫。

  人靠衣裝,縱然同一張臉,穿著不同的衣服,梳著不一樣的頭髮,也能讓人煥然一新。

  只是鄧離從來不記別人穿什麽衣服、挎什麽包、戴什麽首飾,那些都可以偽裝,她隻記高矮胖瘦,隻記五官特色、聲音、還有動作行為。

  她視力很好,盡管在較暗的門口,也能看清來人的臉。

  視線掃過人群,鄧離長歎一口氣。

  也對,那人既然出現了兩次,想必這次不會再出現。

  宋遂英、宋順君、宋天複、李凌、夏明義等人帶著身邊管家朝她走來。

  老爺子穿著黑色的厚大衣,銀質拐杖支在地面,和錯落有致的腳步聲形成鮮明反差。

  鄧離上前兩步,笑臉相迎:“爺爺。”

  宋遂英上下打量她,見她站得筆直,身穿黑色大衣,頸脖圍一圈紅圍巾,左手雖吊著石膏,也沒影響到她神采奕奕的氣質。

  倒是個好看的人,難怪他孫女如此喜愛。

  “小穗呢?”

  鄧離撩開被吹亂的劉海,將它掛在耳後:“外面冷,我讓她和姐姐在樓上等著。”

  宋遂英目光閃爍,暗忖,倒是個貼心的人。

  他拄著拐杖進客廳,往二樓上去。

  鄧離正望著宋老爺子背影,左手手臂被人猝不及防拍了一下:“離姐姐。”

  鄧離下意識哎喲一聲,轉過頭去看他。

  宋天複收起臉上的笑,做出驚詫狀:“對不起,對不起,我忘記你的手還沒好。”

  她伸手扶一下肩,笑道:“沒事,快進去吧。”

  宋順君站在她身旁稍作停頓,上下打量著她:“小離啊。”

  “二伯父。”鄧離和他打招呼,做出晚輩恭敬的模樣來。

  他一臉的關切:“你這手得好好養,傷筋動骨一百天,否則會被廢了。”

  這麽關心她的手,宋順君這是在自爆嗎?她尷尬笑笑:“多謝二伯父關心,最近我養得很好。”

  宋順君臉上悶著笑,負手往前走去。

  後面的人都是上次見過的,鄧離雖然叫不出名字,但也都笑臉相迎,半個小時不到,她已經練出完美的微笑唇,就是腮幫子酸。

  “二伯母,最近又年輕了。”

  “舅舅,快進來。”

  夏明義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前來,之前聽宋遲穗提及過,他舅舅快到50,之前死過一個前妻,後面一直未娶,沒有孩子,目前也沒有女朋友。

  缺點是一直守著夏家家業,平時喜歡出去吃、喝、嫖、賭。

  宋老爺子和他關系遠,對他事跡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要怎麽怎麽,只要不波及到宋家就行。

  再後面,簡秋雨和裴雲、段甜甜、青水也到了,鄧離一一接待,送她們上席位。

  職業假笑不容易,她揉揉臉頰,準備上樓去接兩姐妹下來,開始晚宴。

  別墅的客廳正中有一道雙曲線樓梯,樓梯邊緣還做了轉供輪椅滑的滑梯。

  宋遲穗身穿純白立領棉服,頸脖由一圈柔白的兔毛圍著,她綁了發,將平時被遮蓋的小臉露出來,耳朵兩邊各綴著一克拉的紅寶石耳釘,和戒指成套。發髻也紅色綁帶綁成蝴蝶結,為小年添喜。

  她站在低處,仰頭看去,人群裡一眼就能看見中間的宋遲穗,她白到反光,臉上掛著淺笑。

  鄧離低頭笑了一下,原來她是和宋遲秋在房間裡盤發,弄得神神秘秘的。

  此時,銀質拐杖在地上蹬蹬蹬三下,宋遂英對著她:“小離,愣著做什麽,還不上來扶輪椅。”

  “啊,好。”鄧離被他一點,弄得周圍的人都對她看來,時不時笑話她。

  “是不是看媳婦太漂亮,看懵了。”

  “真呆。”

  鄧離賠笑,一路小跑上樓,到宋遲穗身旁,旁人很自覺散開,把宋遲穗交到她手上。

  走近看,才見她長發編了一個辮子順在腦後,她的手輕輕扶著她的輪椅,彎下腰,在她身後說到:“今天弄得真漂亮。”

  而後傳來低沉的聲音,像是一句悄悄話,隻對她說的,故而嗓音很低,傳過來時帶著熱氣,撩動她耳邊的碎發。

  宋遲穗肩一緊,心臟怦然跳動,她側過臉,見鄧離正好在她旁側,一雙鳳眸上下打量她。

  在眾人眼中,或許是打量妻子帶著欣賞的眼神。

  她瞳孔一怔,眼裡倒映著那張清俊秀麗的臉,她低頭含下貝齒:“走吧。”

  嘉賓席,簡秋雨正喝著礦泉水,眸光看向樓梯上的兩個人。

  如今,她算知曉宋遲穗的一個秘密,既然鄧離是棋子,那麽注定這一切都是演繹的。

  可雖然是演繹的,她的心依舊懸著堵著,仿若千斤重的秤砣將她壓著。

  青水磕著瓜子,見簡秋雨推了下眼鏡,一直盯著遠處,她順著她目光看過去。

  鄧離已經推著宋遲穗從樓下下來,看上去十分登對。

  青水朝簡秋雨靠近些,輕聲說:“老師。”

  簡秋雨轉過頭:“嗯?”

  青水笑起來露出標準八顆牙齒:“穗穗和鄧姐姐好般配啊,對吧。”

  鏡片後的雙眼愣怔著,她緊抿唇,鼻音不緊不慢地發出嗯的聲音。

  青水又說:“她們兩個,不僅恩愛,還很熱心,老師還記得聖誕節那天嗎?”

  簡秋雨端起水杯,小口飲下,轉身對著她笑:“怎麽了?”

  她歎一口氣,手舞足蹈地開始說那天發生的事。

  “你不知道吧,鄧姐姐就那樣一拉、一扯、一踢。”

  “流氓就被她治理住了!”

  她一邊形容,一個左勾拳,一個右勾拳。

  簡秋雨面無表情,嘴裡喃喃:“平安夜是嗎?”

  她忽然嚴肅起來,弄得青水有些害怕。

  她縮回手,不再裝可愛,而是有些膽怯抿著唇:“嗯,多虧鄧姐姐。”

  簡秋雨搖晃著胖肚子裡的白開水,背靠座椅,陷入沉思。

  此時,新蘭端著酒水往前,正好經過簡秋雨側面:“小姐,請讓一下。”

  托盤到她胸口時,微微一傾斜,香檳順勢傾倒在她身上。

  “哎呀,對不起。”

  新蘭放下托盤,連忙抽紙巾替她擦拭。

  簡秋雨站起身,拍著身上的毛呢外套:“沒事。”

  “對不起對不起,小姐,我幫你吧。”

  此時,宋遲穗滑著輪椅到兩人面前,她嚴肅問到:“怎麽回事。”

  新蘭解釋,是自己不小心把小姐衣服打濕。

  簡秋雨則溫溫柔柔:“沒事的。”

  宋遲穗看向新蘭:“怎麽這麽不小心,快給老師換件新衣裳。”

  新蘭尷尬地用圍裙擦著手:“可是,小姐該穿什麽衣服。”

  鄧離走上前:“沒事,在我的衣櫃裡找一件新的。”

  她看向簡秋雨:“簡老師,你不會介意吧。”

  簡秋雨和比她稍矮,但身形相差不大,光從背影上看,倒還有些相似。

  “當然不,謝謝鄧小姐。”

  上了二樓,簡秋雨把外套遞給新蘭,到了角落裡,她才站定。

  新蘭一路上給她說的,無非是宋遲穗日常,還有兩個人多恩愛。

  她知道,作為老師關心學生是應該的,所以也說的不算多,並且隻挑好的說。

  “夫人對小姐可好了,又有耐心,小年前,還帶著小姐去逛荷池市場,要知道,我老頭子都不肯帶著我去逛,哎。”

  她歎口氣:“夫人還送小姐一盞燈呢。”

  聽新蘭這麽說,簡秋雨一時竟有些不明白了,兩人的關系不至於多恩愛。

  “燈?”

  “一盞白山茶燈,可浪漫了,沒想到夫人竟是個浪漫的人。”

  “你如何看出我學生很喜歡她。”

  “她閑下來,就去摸那盞燈,可不是喜歡嗎?”

  簡秋雨穿好衣服,輕輕撫平衣袖。

  新蘭進了臥室,她站在門口,剛好能看見床頭上擺著一盞燈。

  白色山茶花的,十分精致。

  *
  飯桌上,宋家團團圍坐一起。

  宋遲穗左邊坐著宋遲秋,右邊坐著鄧離,對面則是宋順君一家,宋遂英,還有夏明義。

  直系相關的親屬就是這些了。

  飯桌上,宋順君一直不停張羅,十分熱情,仿若這一家人沒他就失去聯絡一般。

  上回他在宋家姐妹兩人面前吃了閉門羹,這次他把矛頭指向一旁的夏明義。

  “夏兄弟,來乾一個。”

  兩人隔著菜碰杯,各自寒暄。

  “兄弟,這幾年來,怎麽沒再找一個。”

  一個大男人,保持單身這麽久,大家都是關心的。

  表面關心,實際上八卦。

  夏明義喝了酒,話匣子打開:“自從老婆走後,姐姐又跟著走。”

  這個姐姐,指的就是宋遲穗母親。

  聽到這裡,宋遲穗杓子微微一頓。

  “哎,我父母本就走得早,還以為能和姐姐,老婆,相依為命,如今,和我沾親帶故的,就剩下秋秋和穗穗了。”

  別人不知道夏明義的意思,宋順君還不知道?
  他是看上宋氏姐妹的財產了。

  他跟著歎氣一聲:“哎,我也就那麽一個哥哥,想不到哥哥嫂嫂那麽年輕.就拋下。”

  話還沒說完,宋遲穗重重放下刀叉,發出鋼鐵震滑動瓷器的刺耳聲。

  好端端的小年,哪壺不開提哪壺。

  桌面安靜了一會兒,宋遂英咳嗽:“大過年的,說那些做什麽。”

  李凌賠笑:“就是,說些開心的。”

  宋遲穗背靠椅子。

  此時,周圍的人各自都吃著飯,但也能聽見主桌說的什麽。

  她擦擦嘴角,眼神凌厲,從鄧離角度看,宋遲穗像是剛剛吃了帶血的牛肉,正在抹殘血。

  她吸一口氣,頓時覺得不妙。

  素白手指放下紙巾,宋遲穗抬起眼,一雙睫毛像是小扇子一般:“舅舅。”

  她首先看向夏明義。

  “外甥女,你要說什麽。”

  “舅舅膝下無子,我想了想。”

  她忽然拉起宋遲秋的手,輕輕拍了拍:“舅舅可以做姐姐的監護人嗎?”

  桌上所有的人都安靜了。

  宋順君夫婦目瞪口呆,嘴裡的紅酒和手裡的鵝肝頓時不香了。

  宋天複頓了一下,繼續若無事喝湯。

  僅有夏明義是開心的:“我當然可以。”

  他巴不得,這樣一來,就能名正言順繼承宋家財產。

  此時,宋順君坐不住了,他笑著:“小穗這是開玩笑呢,秋秋不是劃在你名下的嗎?”

  宋遲穗面帶微笑,雙手托腮,靜靜地回答:“是啊,可是我如今結婚,要辦的事很多,姐姐我照料不過來。”

  說完,她又朝宋遂英請求:“爺爺,如今我也有了家,姐姐還沒有,我不是想全然丟手,只是,我想姐姐多一個監護人,可以嗎?”

  要把宋遲秋劃給宋遲穗和夏明義,相當於她們是同一級別的監護人。

  宋遂英自知已經老去,老之後的事,他還能顧及多少。

  他雖不同意,但礙於孫女已經開口.。

  此時,宋天複忽然打叉:“你們自己在這決定,都沒有問過秋秋姐姐。”

  眾人看向他。

  宋天複,一個平時不起眼的小男孩,年齡也就十九歲,說起話來倒一針見血。

  他看上去那麽普通,瘦黑瘦黑的,卻雙目精銳,是個人精。

  要說他不覬覦宋家財產,鬼信。

  鄧離輕微皺眉,手指放在膝蓋上,不停地敲打著指頭。

  這一家人合起來一百個心眼,她要生於這樣的家庭,估計也會死很慘。

  從前出任務,她隻管兩個事,一個目標是誰,二個,保護目標。

  沒了。

  不像這麽複雜。

  錢錢錢,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不管錢多錢少,只要有利益,就會有爭鬥,更何況是如此大的爭鬥。

  李凌順著宋天複的話說下去:“我們秋秋如今也這麽大了,是時候找個人家,我侄子就很不錯,改天介紹給.。”

  宋遲穗冷著臉:“二伯母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她抬起眼:“秋秋姐精神情況你不知道嗎?她能把終身托付給一個陌生人?”

  李凌:“這怎麽能算陌生人?那是我侄子。”

  宋遲穗陰著臉:“我意已決,至於姐姐。”

  她轉過頭,雙手捧起宋遲秋的手:“姐姐,以後你還是和我一起住,只是你又多了一個監護人,那就是舅舅。”

  宋遲秋歪一下頭,眼眸閃爍似小女孩:“舅舅?是什麽?”

  宋遲穗:“舅舅是媽媽的親弟弟。”

  說到親弟弟,宋遲穗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這一家人,一個是媽媽親弟弟,一個是爸爸親弟弟,不論是誰,都是她至親的人。

  她父母經歷的,她遭遇的,害鄧離的,竟是她至親的人。

  她還不知道那個害過她的人是誰。

  她牽著宋遲秋,笑看一家人:“以後,秋秋姐就是舅舅的義女了。”

  既然找不出凶手,那就讓他們,狗咬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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