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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精夫妻在八零》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新婚第二天, 新郎新娘毫無意外地睡了懶覺。

  他們結婚打的新床雖然比不得席夢思,可鋪上厚實的麥秸墊子,再鋪上一床褥子, 新棉花新被褥, 舒服程度可比他們之前的小木床提高了好幾倍。

  再加上, 洞房花燭夜, 久旱逢甘霖,小夫妻難免就……辛苦了點兒。

  五更天, 小村莊照例在雞叫聲中醒來,鍋碗瓢盆交織成一首人間煙火的交響曲。薑雅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作息, 聽著院裡叮叮當當的聲音, 迷迷瞪瞪推了下賀成,實則渾身酸懶地提不起來力氣,每個毛孔都叫囂著困倦。

  賀成的反應就只是動了動, 下意識地又把她摟緊了一些。

  “起不起?”薑雅打著哈欠問。

  “繼續睡,我跟隊長請婚假了。”

  賀成含混不清回了一句,一手摟著她,一手習慣性地輕輕拍了兩下,哄小孩似的。

  於是兩人閉上眼睛便打算繼續睡了。

  賀成也沒說什麽,一手扶著門板,就那麽不善地盯著邵春來,視線相接,盯了有兩三秒鍾,邵春來扭過頭去,賀成目光轉到從屋裡出來的邵保魁身上。

  包蘭香愣了愣:“誰家公雞不打鳴啊,我那隻雞賣了也得值不少錢呢,你說殺就給我殺了?”

  “春來,趕緊去挑水。”邵保魁道。

  對於自己這個兒媳婦,包括大兒子,包蘭香如今是本能地發怵。可是作為剛剛升級的婆婆,新過門的兒媳婦總得給點規矩吧,不趁著新媳婦臉嫩給規矩,以後這婆婆可就別想立起來了。

  “我跟隊長請婚假了。”賀成說。

  所以中午收工時,包蘭香私底下跟邵保魁說,也不知道家裡那兩個祖宗起沒起來做飯,要是連飯都不做,她可堅決不能答應。

  “你把我的雞殺了?”包蘭香嗓門頓時高了兩個八度。

  宋士俠說;“那我起碼得講理,不管跟誰,咱做人不能不講理。”

  邵春來堵得難受,原地站了足有半分鍾,氣得直喘粗氣,卻一點辦法沒有,氣哼哼地挑著扁擔出去了。

  沒人處包蘭香恨恨翻了個白眼:“呸!你宋士俠還有臉說,就你那個閨女,是個什麽貨色你自己不知道嗎,她不訛我就是好的了。”

  賀成把被子拉高遮到薑雅的耳朵以上, 只露個黑黑的頭頂,才皺眉往門板看了一眼。

  艸!
  賀成暗暗爆了一句粗口,終於舍得放開懷裡的小媳婦下了床,靸拉著鞋子打開門。

  邵保魁道:“她就是不做飯,你能怎麽著她?她現在仗著大成護著她,大成都不跟你一心,你又能怎麽辦。”

  包蘭香心裡稍稍滿意,剛松了一口氣,一眼瞧見陽溝邊上的一堆雞毛、雞血和水盆。

  “殺了。”賀成說,“這隻公雞太討人厭了,一大早就在院裡聒噪,吵死人了,殺了吃肉,省得它一大早吵得人不能睡覺。”

  包蘭香擠出一個笑臉打招呼。這兩天操辦喜事,娶媳婦和嫁閨女反正都夠忙的,兩人互相問候了幾句這幾天挨累。包蘭香便說:“辦喜事累也高興,我剛才還跟大成說呢,他都起來了,我說他們小兩口肯定更累,又叫他回去睡了,不叫他們小兩口上工,給他們好好歇兩天。”

  他說著還故意掃了邵春來一眼,滿意地看到邵春來變了臉色。

  包蘭香臉上的笑容變得尷尬,可也不好發作,說道:“那確實不對,長輩盼著小輩好,小輩呢也知道敬重孝順長輩,這才是應該的道理。”

  他可不管生產隊有沒有婚假的說法,反正他請過假了,搭上一包喜糖,還特意請了五天。

  “娘,回來啦?”賀成從廚房探出頭來,手裡還拎著一只收拾好的光雞,笑道,“娘,你歇會兒,今天我們做飯,殺雞吃!”

  包蘭香忍不住驚叫一聲:“大成,這怎麽回事,雞怎麽啦?”

  包蘭香一聽忙說:“就是啊,還是二丫懂事,這隻雞拿去賣了,怎麽也得一兩塊錢呢。”

  “大成,要上工了,你們……還不起?”包蘭香遲疑了一下道。

  薑雅笑眯眯責怪賀成:“你看你,都怪你吧,我就說不能殺,你非得殺了吃肉,你沒聽娘說嗎,它不下蛋可是它也能賣錢啊。”

  兩人明槍暗箭幾個回合,一路去上工。

  賀成定格了一秒, 神志歸位,皺著眉頭睜開了眼。薑雅則抗拒的往被窩裡縮了縮,鴕鳥似的, 把腦袋縮到他胸口。

  結果到家一推門,廚房裡說說笑笑,小夫妻正在做午飯。

  賀成:“又不能下蛋,誰叫它吵我睡覺,整天就知道瞎叫喚。”

  包蘭香說:“那是那是,你家也兩個兒子,將來你家兒子娶了媳婦,你一準是個處處讓著兒媳婦的好婆婆。”

  賀成轉身關好門,回去了。

  “哦,哦……”包蘭香頓了頓說,“那你們,就在家歇歇,歇歇吧。”

  這應該是兩個洋鐵桶撞在一起的聲音。他畢竟挑水抗旱一連挑了那麽多天, 憑著經驗,也知道這不可能是拎桶時不經意地碰撞,明顯帶著幾分故意。

  然後院裡咣當一聲,某種金屬碰觸發出的刺耳聲音,安靜的黎明中格外明顯。

  果然是邵春來站在院裡,手裡拿個扁擔,正在收拾兩隻洋鐵桶,看樣子是要去挑水。

  原本是討好賣乖的話,誰知宋士俠來了一句:“那倒也是,誰家還能讓新婚小夫妻第二天就去上工呀,我就說二丫攤上你這個婆婆可真是有福氣,你哪能像那些不通人性的惡婆婆,你當然是個好的。村裡那誰來著,結婚第二天就想擠兌新媳婦,非得喊小兩口上工乾活,人家外人都罵她不喘人氣兒!”

  宋士俠道:“你這話一聽就通情達理。你說有那種當婆婆的,跟個紅眼山螃蟹似的,見不得兒媳兒媳小兩口好,變著法子拿捏兒媳,有什麽用啊,兒子又不跟她過一輩子,弄得兒子跟她離了心,能有什麽好處。”

  再說村裡新婚燕爾的小夫妻,但凡家裡長輩通透一點,也沒有在結婚第二天就讓上工的。

  邵春來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包蘭香一眼,抗議道:“娘……”

  包蘭香一家三口吃了早飯,上工一出門,迎面遇上宋士俠。

  包蘭香說:“我能怎麽辦,是人總得講道理,他薑茂金不是最要臉、最講規矩嗎,我們上了一天的工,他閨女在家睡懶覺,要是連飯都不起來做,我就去當面問問他薑家,嚷嚷給村裡人都知道,我看他薑家還要不要臉!”

  包蘭香一邊心疼她的雞,一邊氣得咬牙,剛想開罵,便看見薑雅拎著燒火棍,笑眯眯地從廚房出來了。

  薑雅:“聽見了嗎?都怪你不懂事。回頭你趕緊拿兩塊錢給你娘。”

  包蘭香一噎,臉上就掛不住了。

  然而薑雅也不是個會看人臉色的人,說完轉身回去燒火了。

  賀成從善如流:“娘,那我回頭拿錢給你?”

  這日子沒法過了!
  包蘭香噎得難受,口中賭氣道:“我又不是問你要錢。吃了就吃了,殺了它活該!”

  她氣鼓鼓進了屋,也不打算去廚房幫忙,就坐在桌邊等著,誰家婆婆還不能吃頓現成的了。

  可是包蘭香坐了會兒就坐不住了,廚房裡小夫妻倆說說笑笑,薑雅隻管坐那兒燒火煮粥,賀成把雞剁了,忙裡忙外地拔蔥,笨手笨腳切配菜,連鍋也是賀成刷。

  誰家男人乾這些活啊。包蘭香忍了又忍,站起來就想出去,邵保魁眼色靈活,趕緊扯了她一下:“你幹啥去?”

  “我去看看。”包蘭香說,“你看看,像個什麽樣子,大男人刷鍋洗碗也不嫌丟人。”

  邵保魁說:“你忍一忍吧,兒子是你生的,可是人家現在娶媳婦了,聽媳婦的,你兒子自己都不嫌丟人,他又不聽你的,剛結婚,你一吵吵可就不好看了。”
    包蘭香隻好又坐下。

  賀成把雞剁好了,就換他燒火,薑雅來掌杓炒。小公雞在鍋裡炒得啪啪炸,放幾個乾紅辣椒,大蔥蒜瓣多多的放一把進去,老遠就聞著味兒了,香死個人。

  一隻草雞也沒多大,家裡人多,薑雅又剁了幾個土豆進去燉。

  家養的溜達雞是真香,吃飯的時候,連邵春來也顧不得賭氣使臉子了,一塊接著一塊。賀成有意用小點兒的盤子,裝了兩盤還帶一小碗,這樣一來,薑雅就不用跟邵家父子吃一個盤子裡的了。

  邵春來那邊盤子裡的雞肉很快就挑光了,瞅準小碗裡一塊雞腿肉就想下筷子,賀成一伸手,把碗端走了。

  邵春來筷子落在半空:“……”

  “你什麽意思?”邵春來質問,“留著你吃獨食?”

  賀成淡定從盤子裡給薑雅夾了一塊肉,眼皮都沒抬地說了句:“你好歹留兩塊給你妹嘗嘗吧?”

  邵春來臉色一僵,噎得半天沒話說。

  賀成其實真不是針對邵春來。他沒有吃獨食的習慣,邵春紅中午在學校不回來吃,總不能一塊不給她留吧,這像話嗎,小丫頭畢竟才十五歲。

  “對對,給春紅留兩塊。”包蘭香道。

  邵春來氣得敲了下筷子,低頭大口往嘴裡扒飯,故意弄出很響的聲音。

  吃過午飯,賀成和薑雅兩人一起,隨手就把碗收到了盆裡,賀成端著出去洗了。

  他洗碗,薑雅就跟在旁邊拿抹布擦乾淨,放好,兩人一邊還小聲討論著晚上吃什麽。

  邵保魁和邵春來對此反倒沒那麽在意,反正也不關他們的事,包蘭香是越看越礙眼,越看越生氣,堵得慌。

  可她又不好衝著薑雅開腔,先不說人家娘家就在隔壁,就光說薑雅自己,包蘭香都拿捏不住,指不定吵起來還得她自己吃虧,這一點包蘭香又不是沒領教過。

  這日子沒法過了!!

  午飯吃得有點飽,薑雅和賀成呆在賀家也無聊,就溜溜達達出了門,打算到薑家去。倆人剛出賀家的門,便看見兩個臭弟弟站在大門口說話閑聊,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閑聊的樣子,不用猜,肯定是豎著耳朵聽賀家那邊了。

  “呦,二姐這是回娘家來了?”薑豐產笑。

  “二姐,你們中午殺雞吃了?”薑豐收問,隔一道牆,聞著都饞人,不過這話十四歲的半大小子沒好意思說出來。

  “你們聽見了?”薑雅問。

  “聽見了,爹娘也聽見了。”薑豐產乜了一眼賀成,小聲笑道,“就隔一道牆,放個屁都能聽見,別說你們說話聲音不小。”

  “聽見了又怎麽樣。”薑雅推開薑豐產便打算進去,隨口問道:“家裡中午吃什麽?”

  “娘炒的韭菜,沒有你炒的好吃。”薑豐收小聲道,同時拉了下薑雅,“二姐,娘不讓你們進去。”

  “為什麽?”薑雅,“她又怎麽啦?”

  薑豐產呲牙笑:“因為你出嫁了呀,你已經出門子了,三天才能回門,這是規矩。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別看隔著這一道牆,如今是你的娘家了,爹娘沒跟你說過嗎,三天內你就得老老實實呆在婆家,不能隨便跑回來。”

  薑雅無語地站了站,撇撇嘴,也沒興趣進去了,轉身拉著賀成就走,經過薑豐收身邊時拍了他一下:“豐收,我不能進去,下午收了工你就來找我玩,我們屋裡還給你留了喜糖和點心。”

  “那我的呢?”薑豐產問。

  “你?”薑雅斜眼看看他說,“我這盆潑出去的水,我管你呢。”

  薑豐收:“哈哈哈哈哈哈……”

  院裡宋士俠聽見這麽猖狂的笑聲,走到門口看了看剛潑出去的這盆水,剛好看見女兒女婿的背影往巷子西邊去了,小兩口手拉著手。

  宋士俠回去跟薑老大說:“我看她包蘭香到底能憋幾天分家。”

  薑老大說:“農村規矩,總得等到滿月吧,誰家娶了媳婦沒滿月就分家,外邊不好看。”

  “我看懸。”宋士俠說,“下午我得找人兌兩張肉票,咱家好容易攢的肉票辦喜宴都用光了,我得兌兩張肉票預備著,等分家了好給他們溫鍋。”

  薑老大說:“你可別跟著拱火,你好歹也說說你那個閨女,別鬧得太過了,到底他們是小輩,鬧得太過讓人議論。”

  宋士俠:“腳底的燎泡,他們自己走出來的,你也不看看,她包蘭香和姓邵的都幹了什麽!”

  * * *
  既然有婚假,也沒別處玩,賀成和薑雅下午就在村西的田野轉悠了一圈,回家歇會兒,聽聽收音機,多了解一些外界的信息。

  傍晚前煮了一鍋麥仁粥、炒兩樣小菜,做了一頓晚飯。

  沒分家,薑雅還是比較講武德的,他們既然不上工,做個飯倒也應該,免得讓人家說嘴,反正他們自己也要吃。

  估摸著包產到戶應該要開始了,薑雅之前在滬城,新聞裡、報紙裡就已經聽說了一些,國家那麽大,包產到戶是個大事情,各地進度不可能完全一樣,反正就是這一兩年了。

  眼下這種形勢,城裡也不是太好混,整天有人查戶口、吃議價糧,生意又不讓做,城裡也沒什麽吸引力。薑雅的打算是先這麽在村裡呆幾年,幾年之後經濟形勢放開了,他們看情況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不過賀成不這麽想,他急著掙錢。畢竟小家庭想過好日子,首先得有錢。

  兩人上次第一筆賺了50來塊錢,結婚從包蘭香手裡弄來400,買手表、收音機,加上結婚他們自己添置了一些小零碎,如今手裡統共也就剩下不到300塊錢。

  賀成就在盤算著,所謂搶佔先機,要怎麽先搞點錢在手裡,家裡有糧心不慌,沒錢就會缺少安全感。

  賀成是想去羊城看看。羊城是他們最熟悉的地方,畢業後兩人就在羊城工作了七年,用賀成的話說,好歹也算半個地頭蛇了,地面熟。

  “可是你現在去了也不能幹什麽,”薑雅往收音機努努嘴說,“經濟特區都還沒成立呢。”

  “我記得好像就是這個月,80年5月,”賀成道,然而今天才5月2號呢,他決定最近要多留意聽聽廣播。

  “也不用多留意。”薑雅笑道,“這麽大的舉動,新聞一出來,報紙廣播肯定到處都是。”

  兩人說說聊聊做好飯,等包蘭香他們收工回來,便閉口不再談這些,收拾了吃飯。

  晚飯時候邵春紅回來了,薑雅端菜上來,就把給她留的那一小碗雞肉放在她面前,說大家中午都吃過了,這是給她留的,放在饅頭鍋裡熱了一下,叫她自己隻管自己吃。

  小丫頭有點受寵若驚,還挺不太好意思,眼珠子一轉,夾了一塊送到包蘭香碗裡,又夾了一塊往薑雅碗裡送。

  薑雅用筷子擋住她說:“你可別分了,統共也沒幾塊,這家裡就你最小,我們中午都吃過了。”

  小丫頭不好意思地笑笑,就低頭自己吃。

  包蘭香說:“你看你大嫂對你多好。春紅啊,你也十五了,也不小了,你看現在家裡沒錢,你大哥結婚花錢,家裡現在緊張,也忙,家裡已經供你讀到初中了,文化差不多也夠用了,你看村裡那麽多女孩都不上學,早幾年就掙工分了。”

  邵保魁接過來說:“春紅,要不你就回來吧,別上學了,讀到初中就夠了,你娘忙著上工,你大嫂做飯做家務也很累的,你回來也好幫幫家裡,跟你大嫂做做伴,學學活計,過兩年也好找婆家。”

  邵春紅低頭啃著碗裡的雞肉,沒說話。這事情她並不意外,這之前邵保魁和包蘭香就不止一次跟她漏過話風,叫她別上學了,回家乾活掙工分。

  可薑雅聽完不樂意了,她把筷子一放,說道:“邵叔,娘,春紅是你們的女兒,你們叫她幹什麽,你們自己跟她說就好,別往我身上找理由。她上不上學我說了又不算,我又管不著,我怎麽聽著這話這麽別扭,拐彎抹角往我身上扯什麽呀,跟我有什麽關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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