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梨花入額沒有任何痛楚,觸及肌膚的霎時便驟然消散,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高巧不斷摸著自己的腦袋,魏秋雨也怔怔地撫著自己額頭,詢問謝印雪:“這樣就可以了嗎?不是說會病半個月嗎?可我沒覺得身體有哪裡不舒服。”
“是的。”謝印雪為她解釋,“離開副本之後,你才會開始生病。”
魏秋雨垂下眼睫喃喃道:“這樣啊……”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看向身邊唯一還活著的室友,向她說道:“陳雲,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陳雲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抬手輕輕抱了一下她。
結果衛刀看魏秋雨和高巧與謝印雪做了交易卻沒出事,大概是終於得以肯定謝印雪就是“擺渡者npc”而放下了戒備,又或許是他若是再說這盤肉凍沒問題難逃死劫走投無路,總之他一改方才失神呆怔的模樣恢復了正常,低聲和謝印雪說他也想做交易。
呂朔聽見他這麽說,神情複雜,同時心裡也存了個疑慮:如果認錯了擺渡者並與其做交易,到底會觸發怎樣的後果,衛刀是在前幾次副本中曾經見識過嗎?否則他怎會如此顧忌和恐懼?
可答案他暫時不得而知。
而對於衛刀的求助,謝印雪也是來者不拒,欣然應允——本以為這次副本要空手而歸,卻不想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這一次交易起碼能保他離開副本後的一整個月內都能夠過的舒服些了。
於是第五夜的饕餮宴,雖出現了四道葷菜,卻有四位廚師被撤菜。
那被撤菜的幾位廚師:阿十、十三和阿一,還有阿八,自然也無法活下去,被小廝抓住後便死於老管家之手。
按理來說今晚雖然點到的葷菜數目有些多,最終卻無人死去,更無人出事,眾人應該高興才是,可是這一夜,他們誰都很難笑出來。
因為他們看完了這四個廚師死去的過程:
阿十的葷菜是生魚片,所以他死於磔刑,即凌遲。小廝們凌遲他的方法也很有意思——他們用了一個巨大版的刨絲器,管家拉著阿十的手,小廝扯腳,將他放在刨絲器的利刀面上來回拖拽,擦成肉絲。
十三做的葷菜是舂雞腳,於是他被小廝放入了一個石臼中搗碎,像是人們做菜時拍大蒜那樣舂殺死去。
還有阿一,他就是給衛刀做了碎肉凍的廚師,因此他毫無疑問被磨成了肉醬,還被下鍋熬煮成白色濃湯。
最後死去的阿八,他做的是油炸全雞,他的死法大概是四個廚師中最體面的一個,起碼留了個人形的全屍——僅僅是被小廝們叉著下了油鍋而已。
眾人望著眼前血噴狂湧,肉碎橫飛的恍若地獄的景象,又聽著他們尖銳淒厲、森然陰惻的慘叫,臉色很難好看的起來。即便他們清楚的知道這些廚師是殺他們的劊子手,廚師不死,以這些死法絕望死去的就會是自己,但終究還是不忍心看到這樣的慘駭的情景。
這一晚,內院幾乎血流成河,哪怕廚師們的屍體被清理走了,磚縫中也仍然殘余著屬於人血特有的鏽腥味。
“四個廚師,正好三菜一湯,明天的菜齊了。”夏朵一趴在高巧背上,鐵青著臉道。
蕭斯宇也臉色蒼白,強忍著嘔吐的欲望說:“……我明天不吃飯了。”
“再撐一下。”呂朔拍拍他的肩,“還有兩天就能離開這裡了。”
“啥子?!”高巧聞言驚呼,“我們還要待滿七天嗎?”
她看完今晚廚師們所受的那幾種酷刑死法後,覺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到達極限了——看敵人受刑她都有些不忍,如果是自己受刑呢?
想到這裡,高巧更不由慶幸還好自己向謝印雪求助幫忙了,後面兩天都可以性命無虞,否則今晚她點到了生魚片,要被刨絲器擦成碎絲的人就是自己了。
然而她有些不明白:“可是廚師只剩下八個了噻,我們卻還有十個人,哪裡夠人做菜嘛?”
“估計要全部殺了才行吧,不然哪怕只有一個廚師也是可以繼續做菜的啊。”陳雲若有所思,開口道,“再說按照今晚這個趨勢來看,就算還有八個廚師,也說不定不夠謝先生殺的。”
好像確實如此。
他們這些人撤菜的前提是點到葷菜,如果是素菜那他們必然會選擇得過且過,否則挑么挑六強說一些理由卻不能讓廚師們信服,那到頭死的還是自己,別賠了夫人又折兵。
但謝印雪呢?
他撤菜可不管你是葷是素。
阿九為什麽要給他做雪水,阿五又什麽要給他做白醋加香油?說到底還不是因為這些菜極其簡單,並且幾乎不可能被挑出不妥之處,如此謝印雪才無法撤菜,廚師們也不會死亡。
呂朔愁眉歎氣:“要是下個副本還能和謝先生一起就好了。”
秦府別院饕餮宴這個副本他可以依靠自己通關,但難保下一個副本也能如此啊。
雖說請謝印雪幫忙需要付出一些代價,可有他在會覺得很心安,因為他是所有人徹底絕望之前,還能選擇的一條生路。
呂朔的這個“幻想”也獲得了魏秋雨和高巧的支持,她們倆人現在都已經在想出了副本以後要怎麽交代後事和在僅剩的時間裡好好陪伴家人,畢竟她們和擺渡者做了交易換取通關機會,下一次副本,“鎖長生”會大幅提高她們的遊戲難度,讓她們幾乎不會再有機會通關。
除非……她們能再碰上謝印雪。
“別瞎想了。”蕭斯宇卻給眾人澆涼水道,“謝印雪是npc又不是真人,沒法和我們組隊的,只能看運氣好不好,能不能再隨機遇到他。”
“是的。”戴月也說,“這是我第三個副本,而我每次碰到擺渡者都不一樣,我遇見過的其他人,他們也沒遇到過相同的擺渡者。”
“那就沒辦法了……”
魏秋雨摸著自己的額角,回憶著梨花落下那一刹的涼意,眸光黯淡道。
而已經回了正屋的謝印雪並不知道他們在怎樣議論自己,又在無形之中培養出了一批“回頭客”,他只是坐在黑檀雕花木椅上,杵著額角蹙眉沉思。
柳不花在給他沏茶,同時有些疑惑地問道:“乾爹,今晚生意如此興隆,你怎麽瞧著卻不太開心呢。”
“沒,我是在想事。”謝印雪垂眸望著從壺嘴倒出霧氣氤氳的熱茶,溫聲道,“我已經知曉,這裡的廚師何處奇怪了。”
柳不花眉宇間疑惑之色愈濃:“他們哪裡奇怪?”
“死法。”謝印雪握著茶杯起身,緩步走向板欞窗,聲音柔慢,像是江南一帶的吳儂嬌語,隨著夜風飄向內院,“在阿七因撤菜被殺時,我就覺得這些廚師的死不僅僅是為了給我們加餐,今晚之景,更是肯定了我的推測。”
柳不花回憶著今晚席間看到那些血腥景象,也是心有余悸:“他們的死法確實過於殘忍了。”
“不是殘不殘忍的問題。”謝印雪閉目輕輕搖頭,“阿七舌頭被剪,他所受的,是十八層地獄第一層的拔舌之刑;阿二被鋸斃,他所受的則是十八層地獄第十八層的刀鋸之刑。”
“而今晚呢?阿十受磔刑,十三受舂臼之刑,阿一受石磨之刑,阿八更是被下了油鍋,這一個個死法,你不覺得很熟悉嗎?”
柳不花認謝印雪做乾爹後,雖沒跟著他一塊學習玄門之法,卻也看了不少書,因此謝印雪稍作提點,他一深思便轉過彎來,倏而睜大眼睛,驚駭道:“……十八層地獄?”
“沒錯。”
“——他們所對應的死法,全是生前犯了重罪,死後被打入十八層地獄要遭受的酷刑。”
謝印雪說著睜開了雙眼,那一對清凌凌的柳葉眸,此刻只剩下慘茫茫的一片白——他沉如點漆黑色的眼珠,如今變成了雪一樣清透的顏色,連瞳孔都是梨花瓣般銀白,目光平靜的在庭院中逡巡。
這是謝印雪的陰陽眼。
他天生一對雪目陰陽眼,可看破世間魑魅魍魎。
而透過窗欞,謝印雪看見那些小廝身形虛無在抄手遊廊裡飄蕩,面容怪異扭曲,像是陰曹地府裡駐守十八層地獄的小鬼一般,正披著人皮裝作活人收燈整椅。
“乾爹,你看到了什麽?”柳不花沒有陰陽眼,他跟著謝印雪一塊往外看,卻瞧不出什麽特別的地方。
在夜晚裡一個活人頂著這麽一對眼珠應該是很嚇人的,偏偏謝印雪實在生得漂亮,因此這抹雪色反倒為他增添了稍許清冷如霜的氣息,更讓人覺得他出塵離俗,隻如山間雪,不似凡間人,待他勾唇笑起時,便是雪染朱色,風月無邊。
“不花,你說如果我死了。”謝印雪沒有回答柳不花的問題,而是問他,“又會被打入哪一層地獄受刑呢?”
柳不花沉默未語。
謝印雪垂眸闔窗,再次抬眼時,他的眼珠已然恢復如夜色般的漆黑,挽唇輕笑道:“只不過可惜的是,不會有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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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倏忽,眨眼便是第六日。
眾人聽著內院裡代表子時已到的更聲被敲響,踏出房之際乾的第一件是就是看看今晚的月亮圓不圓,省得一會兒老管家又說著什麽“今晚月圓人更圓要吃團圓飯”,然後把菜全都端上桌。
誰知今晚的月亮還是圓的。
所以大夥還沒落座就知道等會要如何上菜了。
不過想想這樣一起上菜倒也挺好的,也免去了他們在等待自己所點之菜是葷是素答案揭曉前的提心吊膽。
可等大家拿到菜單雙目往菜名上一掃看清那些黑字後,渾身就像是寒冬臘月裡被兜頭澆了盆冰水,透心瓦涼——因為還沒到最後一天,菜單上幾乎所有菜名都已經變正常了,僅余幾個看上去文縐縐或是稀奇古怪,卻都明顯不能選的菜名。
唯一讓人欣慰的是那些尋常的菜名裡也有素菜菜名,譬如:《炒黃瓜》《鮮花豆腐》這類的,只不過數量較少。
而衛刀看到《鮮花豆腐》這個素菜菜名後就立馬上筆打勾,並將其交給小廝,動作一呵而就快得讓其他人都來不及反應。
戴月見狀頓時了然:“我懂了,遊戲這一天是要我們互相爭搶菜名。”
他的話一語驚醒眾人。
待大家思忖片刻後,也發現事實確實就如戴月所言。
畢竟爭搶安全菜名的事在前幾天就已經發生過了,衛刀更是為了增加自己選到安全菜名的幾率而放任紀濤死去,如今還能坐在這裡的幾個人,但凡他們人品差些,今晚都不會這般平靜,而是會為了選到這幾道安全菜名大打出手。
結果現在夏朵一、呂朔和蕭斯宇這些人都還沒落筆,衛刀就先選了,高巧看不慣他的行徑,直接質問他道:“不是,謝先生都已經說了會保護我們了,你還搶素菜菜名幹啥啊?”
衛刀沉默著不說話。
也不知是他忘了自己現下受謝印雪保護的事,亦或擔心謝印雪未必就一定能保他無事,還是更陰暗些:他盼望著其他人選到葷菜,要麽此刻死去,要麽像他一樣也付出代價尋求謝印雪幫助。
——答案無人知曉。
並且還沒過完半分鍾,魏秋雨竟是也學了衛刀,光速在素菜菜名《蜜釀茄子》上畫了勾。
可讓眾人意外的是,魏秋雨這個菜名並不是為自己選的,她選好後立馬就將菜單遞給了身旁的陳雲,壓低聲音急急道:“陳雲,你快把菜單交給小廝!”
陳雲聞言便愣住了。
“快交啊!”魏秋雨見她沒反應,又催促了遍,“你愣著做什麽?”
陳雲回過神來,順從魏秋雨的意思將那張菜單遞給了小廝。
魏秋雨則拿過她的菜單,在上面隨便勾了道葷菜交上去,也不佔用別人可用的素菜名額。做完這一切後,她坐在椅子上長舒了一口氣,抬手揉著眼睛,試圖緩解眼眶中的酸澀:“真的很謝謝你前兩天一直幫我。”
“如果明天還有素菜,我也幫你搶,反正我拿了也沒什麽用。”她有些怔怔地笑著,也不知是在向陳雲,還是向死去的楚麗和嚴芷道歉,“抱歉,我一直……一直都只是想活著而已……”
活著是人最大的本能。
而一個將死之人,在瀕死之際為了求生做出的某些選擇,有時真是身不由己,也無法用是否對錯去衡量與判斷。
謝印雪望著她們兩人輕輕彎唇,隨後垂眸望著菜單,漫不經心道:“我來這六天了,也吃了六天的素,一點葷腥都沒沾過,唔——”
青年沉吟須臾,繼而笑起:“不如今晚來點葷食吧。”
“……?”
眾人聞言滿頭問號。
都覺得這話聽上去多少有些離譜,但想到發言的人是謝印雪又感覺倒也正常。
謝印雪更是說到做到,立馬提筆勾選下《牛拉麵》為他今晚的菜名。
剩下的幾人裡,戴月和高巧都主動避讓了素材菜名,選了葷菜,將選素菜的機會留給呂朔、蕭斯宇和夏朵一他們。
蕭斯宇對著戴月和高巧道謝數聲後,看著眼前大家和諧歡笑圍圓而坐的一幕,都有些不敢相信他們竟然是在一個求生遊戲裡,他抬頭仰望頭頂的明月,無奈搖頭笑道:“今晚倒還真有幾分團圓的意味了。”
“如果我能活著離開這裡,我就再也不和我爸頂嘴了,也不會天天大半夜往外浪不回家,我還要把頭髮染回來。”蕭斯宇捋著自己的奶奶灰頭髮,眸光微黯,語氣難過又後悔,“我也要珍惜每一分和家人相處的時——”
“紅燈區?哇,是我想的那個紅燈區嗎?”柳不花訝然興奮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傷感,“這個菜名好!我要選這個。”
蕭斯宇:“……”
呂朔聞言趕緊好心提醒他:“兄弟,那道菜名我之前在一家酒店裡見到過,是辣子雞丁,葷菜,要不你換個菜名吧。”
“不。”柳不花卻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搖頭堅定道,“我不信它真的就是雞。”
呂朔:“……”
難道在這個副本裡除了可以吃的雞還想看到別的什麽雞嗎?算了,人家有乾爹呢,不用他操心。
眾人將菜單上交過後,十分鍾不到,所有菜就被端上桌了。
然而大夥一掃席面,瞬時便愣住了——今晚點了葷菜菜名的共有五人,分別是謝印雪、柳不花、戴月,高巧和魏秋雨,結果被端上桌面的葷菜,卻只有三盤。
因為柳不花和謝印雪的菜,都不是葷菜。
今日給柳不花做菜的仍是廚師阿九,他心心念念的那盤《紅燈區》也並非什麽辣子雞丁,而是很普通的一盤洗乾淨了的聖女果,俗稱:小番茄。
眾人看到的第一反應又是:就這?
就這就這就這?
這破遊戲怎麽在該和諧的血腥場景上不和諧,卻在這些不該和諧的地方大搞和諧啊?
柳不花望著那一顆顆拇指大小,鮮嫩欲滴的小番茄,心如刀割,失落無比,喃喃道:“它真的不是雞。”
“是素菜,開心點。”呂朔和蕭斯宇再次歎著氣安慰他,“雞的話出副本就能吃了,在這裡忍忍吧。”
柳不花沒被安慰道,反而更難受了:“我現在很希望它真的是雞,因為我也想吃肉了。”
和他鄰座的謝印雪心情也十分糟糕,他睨著右後方婢膝奴顏的阿五,皺眉道:“怎麽又是你?”
“可您昨日不是還挺喜歡我的嗎?”
阿五彎腰俯首,奉迎卻又不解地小心問他,那話裡暗藏的疑慮,好似在控訴謝印雪是個怎樣徹底的渣男。
話音才落,站在柳不花身後生著蒼色豎瞳的男人便發出一聲低沉的冷笑:“呵,我昨日就說了,謝先生之愛猶如曇花一現,轉瞬即逝。”
謝印雪聞言掀起眼簾,挑眉望向阿九。
“此言差矣。”忠心耿耿的柳不花也趕緊站出來為謝印雪說話,“乾爹愛我之心就久久未變,而對你們一夜就變,必然是因為你們無用,留不住乾爹的心。”
眾人:“……”
這話聽起來好怪。
謝印雪也聽得有些怔愣,他轉頭看向柳不花,欲言又止:“不花,你……”
柳不花也扭頭,與他對視。
謝印雪無奈:“回去再說。”
眼下最要緊的事,還是他的《牛拉麵》。
謝印雪連筷子都沒摸一下,直接屈起長指輕敲碗壁,垂眸看似好聲好氣,卻極具壓迫感地詢問阿五:“這就是牛拉麵嗎?”
阿五不敢看謝印雪的眼睛,小聲說:“是……”
謝印雪笑了:“牛呢?”
“肉呢?”
他每一次發問,阿五的身體都要晃顫一下。
說到後面,謝印雪大概是累了,他捂著胸口蹙眉咳了兩聲,略微帶著喘熄的虛弱聲音,使得他出口的每一個字句聽上去就仿若在與人控訴委屈般輕軟:“就放了些許鹽和白蔥,連朵油花沒沒有,更別說是牛肉的清湯寡水面,你告訴我這是《牛拉麵》?”
阿五唯唯諾諾:“在下姓牛,名五,叫牛五。”
牛五拉的面,四舍五入就是《牛拉麵》。
謝印雪:“……”
眾人睜大眼睛盯著謝印雪,總感覺下一秒青年會被氣到嘔血,又覺得阿五的腦袋馬上就要被謝印雪惱怒至極一把擰掉,所以幾乎都是屏住了呼吸生怕錯過什麽精彩的畫面。
孰料阿五的頭沒掉,謝印雪也沒嘔血,出聲的是阿九——
“阿五,你真是無能。”
他邁步走到謝印雪身後,將雙臂搭在木椅靠背處,彎腰俯身,好整以暇地垂眸凝望著謝印雪,蒼色的豎瞳眼裡分明隻瞧得見眼前人,卻像是在幫謝印雪出氣般罵旁邊的阿五道:“連謝先生都伺候不好,要你還有何用?”
謝印雪也微微仰面,回望著男人幽深難測的蒼目,勾唇道:“阿九這般說,是自信能夠伺候好我?”
阿九也沉聲低笑,既是回答,也是發問,與謝印雪說道:“否則謝先生一現曇華,稍縱即逝的愛意,又怎能也曾在我身上停留數日呢?”
“哦?可我現在想用些葷食。”謝印雪笑著抬手,指尖輕輕抵上阿九脆弱的喉嚨,“阿九又要如何伺候我?”
“阿九自然是——”
男人說話間喉結滑動,在謝印雪的指腹下遊弋震顫,他的手臂也同樣自身側抬起,撫上青年顏色淺淡的唇瓣緩緩摩挲,像是在期待被青年一口咬上似的,而他縱聲肆笑話音中的恣行無忌之意,也難以被一道厚重寒鐵面罩阻擋:
“對謝先生,有求必應。”
(本章完)